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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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落入簡瑤耳中，就像有一弦，輕輕顫動着。餘音不絕，再難平靜。

她的脖子甚至有點僵了，想要抬頭，卻不聽使喚。

旁邊的方青卻已震驚抬頭，瞬間失語。

簡瑤終於還是看了過去。

周圍的人都還是如常，一切都很安靜。隔着層玻璃，簡瑤看到了站在走廊裏的他。

薄先生照舊穿着一身黑西裝、白襯衣、皮鞋鋥亮，一絲不苟。他又瘦了許多，西裝顯得空蕩蕩的。高高地站在那兒，像個衣架子。蒼白削瘦的手按在一枴上，那枴鋥亮黝黑，莫名讓簡瑤覺得突兀。

他的臉上，戴着一副墨鏡。臉清寒。

因他剛才的口出狂言，許多人都在看他。而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信步繼續往前走。

忽然，在經過這扇窗時，他的腳步一頓。

簡瑤的心瞬間提起。

他的臉原本是朝着前方的，此刻隔着光影斑駁的玻璃，卻像是若有所覺般，朝她的方向，微微側頭。

方青在旁邊，低低罵了聲“靠”刑警們也是不明所以。

簡瑤的眼眶慢慢濕了。看着他漆黑的發，看着他暗光晦澀的墨鏡。下意識竟伸出手，摁在了玻璃上，輕喚:“靳言…”然而隔着玻璃，他終究是聽不到的，像什麼都沒發現，轉過頭去，一臉淡然地，繼續朝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簡瑤站在原地，整個人好像還是僵硬的。方青則瞪大眼睛看着她。

一個念頭倏地衝進她腦子裏:他看起來，居然跟以前沒什麼兩樣。

只除了眼睛看不見。

為什麼還在別處徘徊？

為什麼還不回她的身邊？

方青將她的胳膊一拉，簡瑤醒過神來，下意識跟他一塊追了出去。就在這時，一個人跟着薄靳言，從邵勇辦公室裏走了出來，雙手在褲兜裏，閒閒晃晃地樣子。方青看到那人，又罵了句“”那人卻聽見了，轉頭看見方青和簡瑤，原地呆住了:“老方、嫂子…”方青冷笑不語。

簡瑤低聲説:“你還知道叫我嫂子。”安巖尷尬極了，再回頭看到邵勇站在門口，一臉微笑的望着他們，頓時明白一切都是這老狐狸的安排。他有些手足無措，心中升起一種奇異的覺，就像是逃學的孩子，被父母抓了個正着。一時也不知道薄靳言怎麼樣了，乾脆含糊道:“那個…我先去看看，他怎麼樣了，他看不見，身邊得有人看着…”話沒説完，就被方青用手臂勒住脖子壓在牆上，瞬間俊臉漲紅，説不出話來。

“野了一年…”方青冷道，“眼力價兒倒沒怎麼漲啊。還用得着你看？”説完朝簡瑤遞了個眼。

簡瑤只點了一下頭，就朝薄靳言的方向追去。

她在人羣裏快步穿行，警察、嫌疑人、警徽、白牆，都從兩邊掠過。世界卻好像再次安靜下來。她眼前只有一條明亮的小路，有個高大孤獨的身影，在前方行走，沒有回頭。

簡瑤忍着不叫眼淚掉下來。

她總是對自己説，他那樣的男人，看似天真實則深沉的男人，會在該離去時離去，在該回來時回來。

可若是再次相逢了呢？相逢於命運遺忘的無名角落。…簡瑤霎時停步。

她追上他了。

薄靳言在走廊的一把長椅裏坐下，枴杖放在身側，應是在等安巖。

簡瑤隔着人，望着他。

他坐得筆直，雙手平放在腿上，宛如往昔。許多人從他面前走過，他神淡漠，他似一棵樹，一動都懶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