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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二十章上下難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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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三十三天,兜率宮中。南華老仙莊周的眼前,是一個水盆,盆中水清澈無比,將下界終南山中的一切都看得分明,除了那玉樓觀境界特殊,他的神通也無法窺伺其中。當見到那玉樓觀外火光乍現,莊周眼中神變幻,也不曉得看出了什麼。

良久,他方將袖子在水盆上一拂,水面漣漪泛起,下界的景象頓時隱去。莊周起身走到門外,一片雲霧從眼前飛過,已經到了兜率宮丹房之外,兩名童子正在門前侍立,一身着金衣,一身着銀衣,銀者正是曾經派了張道陵下界的銀童子。

見了莊周前來,這兩個童子也要行禮,叫一聲真君:“道祖正在煉丹,須得再有一個周天方得行圓滿。真君有什麼事,我兩個為你傳達便是。”道家的煉丹,並不是凡人所以為的那樣,些雄黃鉛汞之類的,點起爐子來燒就叫煉丹了,所謂金丹大道,修煉的便是金丹,又名還丹,因此所謂煉丹,其實便是指的用修行。

莊周略一沉,便道:“既是如此,你等為我轉告老君,寇謙之已經回返老君,少停當有消息送上,不勞我多言。”他頓了頓,才又道:“列沖虛身陷玉樓觀中,我須得設法再下界走一遭,看看究竟。”兩個童子聽了,都是臉大變,和莊周的神念降世不同,列禦寇本就不在天庭常駐,他喜好御風而行,周遊四海,故此到中土也是真身前往。是什麼變故,竟讓他也失陷了?

那銀童子較為衝動,急道:“微。妙真君,這可使不得,道祖先前的囑咐,是一旦寇謙之得以出之後,下界事當由他來定,道門中凡是能下界者,都要聽他指揮調度。真君你這麼下界去…”莊周灑然一笑:“我答應道祖將寇。謙之救出來,如今也已經做到了,還要去管凡間這些閒事麼?道祖有道祖的打算,非爾等所能知,你們只這般稟告道祖便是。唉,若不是列子失陷在下界,我如今便已仍舊逍遙去了…”他笑而後嘆,身形隨着兜率宮中的雲霧一搖一蕩,已經不見了。

銀童子身為太上老君的親近。道童,平時仙人見到他都要讓三分,幾曾被人這般輕視過?臉變幻,肚中暗罵,卻終究不敢明目張膽大罵莊周不識抬舉,這位微妙圓通真君雖然是閒雲野鶴,身份地位卻特殊得很,不是他兩個能招惹的。

過了片刻,兜率宮中的香爐升起信香,銀童子神。一振,奔過去將信香引動,圈中現出寇謙之的面孔來,見了銀童子時幾乎要下淚來,口稱:“僥倖得大難,實賴道祖鴻福!”對着寇謙之,銀童子可就高調得多了,不痛罵幾聲。廢物已經算得對他很是客氣。問過了下界的局面,銀童子道:“前次張天師二度降凡,卻栽在了王靈官的手中,那真武大帝甚是賴皮,居然裝聾作啞,除了將張天師和兩件法寶送了回來,就好似什麼事都沒做過一樣。道祖大人大量,只要他們不再下界搗亂,也就不予追究了,只是這兩次張道陵下凡無,我天上人對於凡間終究是隔得太遠,有力使不出,你執掌道門百年,多歷風雨,有何對策?”寇謙之悶在許旌陽的丹爐裏,除了苦苦煎熬之。外,便是籌思一旦自己出去之後,要怎樣報仇雪恨,早就想好了滿肚子的主意。一聽銀童子的意思,果然是如列禦寇所説的,要將道門重興的大事給自己一肩承擔,喜歡得什麼似的,忙道:“道祖燭照天地,見得一些兒不錯,其實張天師的法力威能,再加上法寶厲害,本不至於輸給大周和許旌陽,但幾次都是吃虧在輕敵,有一個臭未乾的小子,喚作金一,乃是當年齊天大聖的傳人,又有錢神神通在身,道法獨樹一幟,委實厲害,此子近來似乎進境極快,已經到了神之境界,只怕我也未必是他對手。尚有二郎顯聖真君化身,還有西天牛魔王之女,俱是一方神聖…”銀童子截道:“幺。魔小丑,何足掛齒?便是那齊天大聖本人,當年何等威風,卻也當不起老君的一琢!你放心,道門這千萬年來基深厚,就憑這幾個人翻不了天去,我只問你,要什麼援兵,才能讓道門在中土神州達到至高無上之境界?”寇謙之話還沒説完,便被銀童子打斷了,想要再分説幾句,又見對方全不細聽,心中亦是暗暗着惱。可是上下有別,這兜率宮裏人的臉也不是那麼好看的,何況報仇事大,寇謙之也只得強忍了這口氣。事實上,在寇謙之的心目中,道門真正的大敵並不是方才所説的三人,而應該是宇文邕才對!若不是這位雄主出世,歷代君王誰敢下這樣一道除佛滅道的法令?便是當年的北魏太武帝滅佛,那也是他寇謙之從後攛掇出來的結果。

説到如何振興道門,寇謙之自有自己的一套章程,只是苦於手下人才多半都失陷在歷次戰役之中了,並無得力的人手可用。這時便將自己的要求説了出來:“上界真仙自不敢輕動,海外十洲仙島的仙人多半都是避世之輩,不用凡間供奉,對於道門的興廢也不怎麼放在心上。如今只可請那道門四位護法元帥下凡,方可克敵制勝。”銀童子冷笑道:“你説得倒輕巧,那馬趙温關四大元帥,哪一個是好請動的?馬元帥便是王靈官化身,這一位不消説了,不來壞事已經算是好的;趙公元帥管得是凡間商事易,大約和那什麼錢神小子不得干係…”寇謙之一聽,雖然他對於金一的本事一知半解,卻也能看得出,這錢神和趙公元帥的財神多半不是一路貨,忙要分説,銀童子不容分辯,把眼一瞪:“上界真仙之事,你懂得什麼?這兩位是請不得的,那關元帥本是三國蜀漢大將關羽關雲長為神,如今正在藉助二十八宿之力潛修,也請不得,我看只有請温元帥下凡走這一遭,料想以他的神通,下界也是無人能敵?”他越説越高興:“温元帥常在人間行走,也多享受凡間供奉,我道門的興旺,他也必定樂於相助。就這麼定了,我去請道祖的令,調温元帥下凡去助你破敵,還須什麼仙人相助?”寇謙之暗暗叫苦,心説你派這位還不如不派!温元帥是誰?説他姓温那是客氣的,其實應該是瘟元帥才對,這一位一旦降臨凡間,所到之處赤地千里,十室九空,瘟疫那是中土神州懸在眾生頭頂最為鋒利的一把寶劍!厲害是厲害了,可是卻着實不得人心,若是被凡人知道了,道門為了自己的存亡,竟然請了瘟元帥在凡間行瘟害人,那時人心背離,還有誰肯遵奉道門?這道門要在凡間立足,靠的實在不是什麼神將天兵的法力,而是人心向背啊!

可道理雖然如此,銀童子卻哪裏肯聽?寇謙之無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請銀童子再調幾位仙人前來相助,漢初的黃石公和留侯張良師徒倆,還有那麻姑、魏華存等幾位凡間成道、多有善行之輩,倒不是圖他們的法力,而是希望憑着這幾位的好名聲,能抵回瘟元帥下凡帶來的弊處。

這幾位的神通法力,哪裏放在銀童子的眼裏?既然是寇謙之請求,他也就捏着鼻子答應了,又將前次張道陵帶過下凡的那七星劍和金磚兩件寶物送了下去,給寇謙之使用。那信香也燃到了盡頭,倆人之間的聯繫就此中斷。

寇謙之收了法壇,嘆了一口氣,只覺得出來之後的子也未必是那麼美好,這下界的事,一直都只有銀童子在理,自己本見不到老君的面,就連莊周也見不着,偏偏這銀童子不懂下界的事,卻還喜歡擺架子樹權威,自己哪裏能和他説得通?

不説寇謙之在那裏傷神,關中百姓即將來一場大難,只説那玉樓觀之中。

圍着枯槁如死灰的列禦寇,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將適才所生的劇變也説了個七七八八,金一有些懂了,有些卻還是糊里糊塗。但至少,他已經把現在的狀況清楚了:寇謙之走了,大概是回到他的老巢王屋山老君中去了;來救他的列禦寇卻被他陷害,如今不但失去了法寶,更失去了道行,曾經令莊周也欽羨無比的御風而行列真人,如今卻成了一個活死人!也不曉得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許旌陽走上前去,衝着列禦寇稽道:“沖虛真人,如今你道行全失,已與凡人無益,若不在這樓觀中過活,只怕瞬間就會形神俱滅。所幸這樓觀乃是上古異寶,專為尊處仙人之用,其中地域廣大,貧道也僅僅開闢了這麼一角而已。列真人大可以在其中擇地而居,縱然道行已失,只須道心尚在,仍可做逍遙遊。譬如莊周曾説,寧為泥中之龜,也可自得其樂。”列禦寇那猶如死人一般的臉上,漸漸泛起一絲紋理來,看着笑也不像笑,哭也不像哭,不過好歹是比方才那樣子多了一點動靜。他嘴巴張了張,喉嚨裏出點聲音來,卻是語不成句,更不去看許旌陽和金一等人的面,是羞於面對麼?自己所要救的同道,將自己陷害至此,而敵人卻對他和顏悦,縱使列禦寇貴虛尚靜,又能若無其事麼?

金一搖了搖頭,不想再看下去了,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得遠處傳來悶雷陣陣,而且正迅向着這一方靠近過來。他凝神一望,不由得歡喜:“琪琪,你看,是造父來哩!”第二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