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公主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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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轎收進茶鋪,周宣等人都步行,十六名抬轎的山哈男子在盤山長的帶領下改抬野豬、黃羊、雲豹、金貓等獵物先行一步,到羅源縣城南門外等候,免得成羣結隊人太多太招搖,要分兩批走。
周宣這邊是周宣、四痴、房太醫、力虎、徐篾匠夫婦√族長和她的男女各兩名護衞,一共十一人,金犬魯魯也化了妝,被刷成了黑褐“照夜玉花驄”、“雲中鶴”還有房太醫的坐騎這三匹馬當然不能讓它們走空路,馬鞍上都馱着一捆柴火“雲中鶴”也就罷了“照夜玉花驄”乃曠世名駒,卻馱柴火,真是糟蹋寶馬啊,這些都是僧景全的罪過,早晚算在他的光頭上。
那美女族長一身光鮮,靚麗動人,金的鳳凰冠,藍的領細衫,衣襟鑲着金、紅兩的綵緞花邊,四寸寬的彩帶將肢束得細細,下面是青底鑲紅邊的筒裙,裹着妖嬈的豐和長腿,走動時圓有韻律地擺動,間垂下的彩裙帶搖晃飄拂,步子邁得大時裙下就一下又一下地凸現渾圓大腿的輪廓。
美女族長與周宣並肩而行,宛然一對恩愛的進城趕集的山哈夫婦,只是這男子濃眉細眼,笑眯眯的神情不象普通山哈男子那麼樸實,而女子又太過,氣質隱顯高貴,迥然不同於一般山哈美女,這時,天已明,路上行人漸多,與這一隊山哈男女擦肩而過時總要頻頻注目周宣與美女族長。
周宣道:“盤族長生得太美,別人老是注意你,順帶着就瞧出我這假扮者的不對勁了。”美女族長粉頰微紅,問:“周郡公的意思是説我應該扮得醜一點?”離得近。周宣嗅到這美女族長身上幽幽的芬芳,有點象是桂花香,細辨又不是,覺有點悉似的。
美女族長見周宣鼻翼動不答她的問話,忙問:“郡公着涼鼻子堵了嗎?”周宣笑道:“不是。我在想怎麼對付妖僧景全。”美女族長彎彎地秀眉一蹙,説道:“那妖僧一共二十一人,除了清樂公主和兩個侍女,其他的都是中天八國的鋭武士。若靠硬拼,雙方都會有死傷,而且清樂公主在妖僧手上,我們投鼠忌器,恐受其制,久聞周郡公足智多謀,應該能智取吧?”周宣微笑道:“盤族長過獎了,當然要智取。現在是我是暗敵在明,又有盤族長相助,定要那妖僧焦頭爛額、禿頭冒煙。”美女族長以一種讚賞的目光望着周宣,説:“願聞郡公之計?”周宣道:“羅源往西便是號稱八閩首邑的侯官縣。侯官縣過去就是福州了,必須在到達福州之前救出清樂公主,所以我們要趕在妖僧前頭,妥為佈置。然後誘妖僧入轂,當然,這必須隨時知道妖僧地動向。”美女族長道:“這個沒問題,從羅源到侯官沿途都會有我山哈人盯着妖僧一行,而且保證妖僧不會察覺。”周宣喜道:“很好,我們先趕到妖僧投宿的客棧看看,現在是正卯時。應該能在他們上路前趕到。”眾人加快腳步趕路。周宣見四痴雖然走得輕快,但不時皺一皺眉頭。肯定是一走快就牽扯得傷口痛,便將“照夜玉花驄”馱着的柴火丟到路邊,招呼四痴道:“老四,騎馬。”四痴還想堅持自己走,周宣眼睛一瞪:“少嗦,我是想讓你傷勢快點痊癒,好幫我做事!”周宣這麼一兇,四痴乖乖的就上馬了。
周宣想起一事,問房太醫葯箱裏有沒有帶着“麻沸散”即蒙汗葯?
房太醫忙道:“有,帶了少許備用。”周宣只是隨便一問,沒想到還真有,樂了,問:“葯量夠麻倒幾個人地?”房太醫道:“只夠三個人用,郡公是想用麻沸散對付僧景全?”周宣一笑:“僧景全老巨滑,想對他下葯有點難,不過麻翻他幾個手下應該沒問題吧。”房太醫道:“麻沸汕葯,非醫署博士不能掌握,倉促間也不好再得。”周宣道:“也不用完全麻翻,讓他們有點暈乎乎≈足酥軟就行。”房太醫道:“那我這些麻沸散夠讓九個人發暈。”周宣笑道:“夠了,也不一定要用葯,見機行事,多準備一手而已。”又問美女族長:“今是八月十五中秋節,閩地有何慶祝風俗?”美女族長答道:“中秋是漢人、山哈人共同的佳節,相比來説,我們山哈人慶祝儀式更隆重,跳月、祭神,漢人則注重遊玩,懸燈、拜月、盪鞦韆、堆寶塔…今天氣晴明,夜來必有一輪好月亮,到時將會熱鬧無比。”周宣點頭道:“熱鬧就好。”心想:“今天是清樂公主生,一定要把她救出來,我答應要讓她過一個終生難忘的生的。”一行人來到城邊,有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把周宣叫住:“喂,大個子山哈,這柴火怎麼賣?幾文錢一捆?”周宣一聽,哦,叫我哪,這柴火是掩飾戰馬的,不能賣,便豎起一手指説:“一兩銀子一捆。”
“哇!”中年管事大叫起來:“你這是什麼柴火,這麼貴!”周宣道:“要買就快點,要不我找別人去。”中年管事吹鬍子瞪眼:“你這山哈想銀子想瘋了,這柴火要是賣得出去我不姓周。”忿忿地走了。
周宣看着中年管事背影,笑着對身邊人道:“這人還是我同宗呀,難得,若不是有事,我還想和他敍敍宗支。”盤山長上來,向美女族長和周宣見禮。説道:“妖僧就在那邊的連江客棧,這時正在用早餐。”周宣忙道:“我去看看。”金犬魯魯這時嗅到除周宣外另有一處的異香,便繃着頸繩子要往那邊去,力虎連忙安撫住,不讓魯魯吠叫。
周宣跟着盤山長。混在一羣抬獵物地山哈當中來到“連江客棧”門前,在一排柳樹下歇腳,盤山長高叫:“新捕的雲豹、黃羊,便宜賣了。便宜賣了…”周宣用一塊汗巾擦着汗,朝客棧大門望去,見大廳裏幾桌人在用餐,並沒有看到光頭和尚,都戴着頭巾、頭,想必僧景全也喬裝改扮了,免得一個和尚混在一羣俗人當中太顯眼。
周宣看來看去,並沒有看到有女子。難道老賊禿清樂公主她們也扮作男子了?再定睛細看,也沒有看到女扮男裝者,清樂公主那樣的絕美女,無論怎麼改扮。就是易容戴面具,周宣也有自信一眼認出來,那細、那長腿、那美,他畫過、他摩撫過。悉呀。
店家過來問這黃羊怎麼賣?盤山長不願賣,也説了個較高地價,店家搖頭便走。
廳里正用早餐地那羣人當中站起來一個大漢,虯髯闊嘴,挎着刀,大步過來問:“黃羊多少錢?我要了。”盤山長道:“一口價,二兩銀子。”虯髯大漢藐視地斜了一眼這羣山哈。不屑於他們討價還價。從搭鏈裏摸出一塊小銀,掂了掂。説道:“二兩隻多不少,喏,拿去。”不把銀子遞給盤山長,卻丟在地上,然後伸手一把抓起那隻足有百把斤重的黃羊,掉頭便走。
眾山哈憤怒,一齊注目周宣,想發作,但要看周宣的意思,他們也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
周宣對盤山長低聲道:“小鬧一下。”盤山長便和幾個山哈怒衝衝追上去,將那塊碎銀丟在虯髯大漢地腳下,氣憤道:“瞧不起我們山哈,就不要買我們的獵物,把黃羊還來。”伸手抓着黃羊腿,要奪回來。
虯髯大漢然大怒,吼道:“這黃羊最多也就賣一兩銀子,你們索要二兩,我也不與你們爭,給了二兩多,竟敢不賣,你們這些蠻人真是蠻不講理啊…放手,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氣!”
“嘵”的一聲,刀出鞘,映着初升的陽光,很是眩目。
盤山長料定這虯髯大漢不敢行兇殺人,大聲道:“給銀子就給銀子罷,為何丟在地上,這是侮辱我等山哈,你必須致歉。”虯髯大漢怒極反笑:“笑話,向你們這羣蠻僚致歉!看刀…”雪亮刀光劈出。
一邊地周宣吃了一驚,這傢伙這麼囂張,就敢動刀子殺人?
卻看盤山長踉蹌着後退了兩步,手裏抓着一條黃羊腿,原來那虯髯大漢一刀斬斷了盤山長抓着的那條黃羊腿,奪過黃羊,哈哈大笑,幾個大步便進了客棧大門。
盤山長十多人自然不依不饒,一齊擁進客棧,周宣也混在其中,手裏舉一硬木,揮舞幾下助聲勢,眼睛掃視客棧大廳全景,還是沒看到清樂公主和小茴香、芳茶的身影,心裏不猶疑,擔心山哈人打探地消息有誤,清樂公主其實是被中天八國人從另一路帶走了,那就糟糕了!
一個頭戴青灰頭地乾瘦老頭走了過來,低喝道:“苗鬍子,把黃羊還他們。”虯髯大漢不敢有違,恨恨地將提着的黃羊往地下一摜:“還你們。”既然是找茬地,那自然不能善罷甘休,盤山長叫道:“這人把黃羊腿砍斷了,叫我們怎麼好賣!”吧瘦老頭不想在這裏惹麻煩,指着門前那塊碎銀道:“那銀子老衲…老朽不要了,就送給諸位喝酒。山哈人不會死攪蠻纏,見乾瘦老頭這麼説,一時面面相覷,鬧不起來了,看周宣,卻已走出大門去揀那塊碎銀。便一起跟了出去。
周宣將銀子給盤山長,走了幾步才低聲道:“公主在樓上,不用鬧了,讓他們走。”罷才客棧廳裏喧鬧一片時,周宣看到二樓走下一個健壯僕婦。隨即看到一個扎着雙鬟髻的少女了一下頭,便被那健壯僕婦揪回去了。
那雙鬟少女正是小茴香。
周宣隨盤山長等人到別地店家去叫賣獵物,沒過多久“連江客棧”側門打開。幾名騎手在前,隨後駛出四輛馬車,又是十餘後騎手跟在後面,説漏嘴自稱“老衲”的乾瘦老頭沒有看到,應該是在馬車裏。
那個名叫苗鬍子的虯髯大漢騎馬經過周宣等人身邊時,憤憤地吐了一口唾沫,喃喃咒罵。
盤山長看着周宣,若周宣示意他們再鬧一鬧那就立即開鬧。但周宣只是看着中天八國一行人走遠,沒有任何表示,雖然盤山長他們鬧起來,他可以趁亂起車簾看看。但清樂公主是大無腦的,若是大叫起“宣表兄”來,那就壞事了,硬拼現在可不行。
美女族長真是能幹。這麼一會時間竟找來了八匹馬,牽到西郊僻靜處,讓周宣等人上馬,準備抄近路趕在僧景全等人前頭。
因為急着趕去救人,徐篾匠、梅枝二人就暫時留下,周宣讓他夫婦二人徑直去江州找他岳父秦博士,叮囑二人莫要説他現在地境況。免得兩位老人家擔心。只説在途中遇上即可,都護府的林二小姐可以去拜見。林二小姐是認得梅枝的。
人多馬少,美女族長和四名男女護衞就佔了五匹,周宣騎“雲中鶴”盤山長和另一個知羅源與侯官兩縣路徑的山哈人必須去,其他人就留下了。
四痴見周宣騎地是後受傷地“雲中鶴”便道:“主人,你來騎照夜白,我身子輕,騎雲中鶴吧。”周宣道:“照夜玉花驄登高躍低,如履平地,特別平穩,正適合你養傷。”四痴心裏暖暖的,説道:“可主人也有傷啊。”周宣笑嘻嘻道:“老四關心我?那好,我們共騎如何?”四痴一驚,趕緊道:“那不行。”周宣笑道:“怎麼不行,前我們不是共騎嗎?”四痴道:“那是因為我有傷…”周宣搖着頭笑,不再逗老四了,催馬趕路,與美女族長並騎前行。
小茴香眼睛很尖,方才從“連江客棧”樓梯口往下一探頭,正看到周宣抬眼朝她望過來,周宣還把手指搭在邊,周宣穿上了山哈男子的服飾,小茴香一時沒認出來,是被那健壯僕婦揪回去時才回過神來的,一顆心頓時歡快得要跳出腔,那是姑爺,姑爺來救她們了!
小茴香很是機靈,當下不聲,準備找機會告訴清樂公主,姑爺來救她們了,小茴香早就説了,姑爺一定不會死在海里,他一定會來追上來地,姑爺穿成那個樣子,肯定是個計策,姑爺太聰明瞭!
僧景全為威脅清樂公主不許哭鬧,將小茴香、芳茶與公主分開,若公主想大吵大鬧,就立即處死這兩個小侍女,所以一時半刻,小茴香無法告訴清樂公主這個喜訊。
離開“連江客棧”上馬車,小茴香看到了清樂公主,便叫了一聲:“公主殿下…”清樂公主美麗的大眼睛哭得有點紅腫,她太傷心了,今天是她地生,卻被人抓着趕路,宣表兄説了要讓她過一個終生難忘地生,可現在…
清樂公主恨恨地想:“擔驚受怕,以淚洗面,這樣的生還真地是終生難忘呀,宣表兄,這就是你的承諾嗎?”清樂公主一下子又恨起宣表兄來,都是宣表兄欺騙她説能把她帶回金陵,去南漢只是走一趟玩玩而已,誰曾想會玩成這樣?早知如此,她在金陵乾脆就抗旨賴着不來,讓父皇將她賜死好了,死也不來!
聽到小茴香的叫喚,清樂公主抬眼看去,小茴香竟然一臉喜,小嘴顫動,象要説些什麼,卻被身邊地僕婦揪住手臂,一把推上車去。
小茴香臨上車還叫道:“殿下不要哭,我家姑爺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啪”的一聲,那僕婦重重打了小茴香一個耳光。
小茴香倔強地瞪着那僕婦,心裏道:“賊婆娘,我家姑爺已經來了,你等着吧,我一定耳光十倍地還你,這一路上你打了我四個耳光了。”那僕婦吼道:“小賤人,還敢瞪我,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小茴香説她姑爺周宣會來救她們,這話也不是第一次了,她總是這麼安清樂公主,僧景全聽到了也不以為意,只是淡淡一笑,説道:“安靜,啓程。”僧景全一輛馬車、清樂公主和一名健壯兇惡的僕婦共乘一車、小茴香和芳茶乘另一輛馬車,當然,還有那個滿臉橫地賊婆娘。
馬車駛出“連江客棧”時,小茴香想開車簾看看姑爺在哪裏?手還沒碰到車簾,手腕就被竹條狠了一下。
那兇惡僕婦低聲道:“小賤人,你這麼喜歡捱打嗎?”芳茶摟住小茴香,哭道:“不許打人!”兇惡僕婦“嗖嗖”地揮舞着手中的篾條道:“不聽話就要打。”小茴香道:“請你對我們客氣點,一旦公主嫁給你們大王,那我二人就是王妃的心腹侍女,得罪我們沒什麼好處。”兇惡僕婦嗤之以鼻:“不聽話就要打,還可以殺死你們,這是國師説的,王妃也要聽國師地。”話雖這麼説,但對這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她還真不敢小看,慢慢將手裏的篾條放下,説道:“若你乖乖坐着不動,我又怎會打你。”小茴香見這惡婦氣焰消弱,便道:“我只是想拉開車窗簾透透氣,這馬車又不大,坐三個人很擠的,你又不停放,臭死了!”説着,又伸手去拉車簾-那僕婦剛才是放了一個,脹紅了臉道:“不許動,我來拉簾子,我警告你們兩個,不許把頭伸出窗外,不然的話休怪我下手狠。”小茴香道:“好,那快拉開簾子吧。”僕婦“哼”了一聲,將小茴香這一側的車窗簾子拉開。
小茴香趕緊朝窗外看,但方才説話時馬車已經從周宣身邊駛過,小茴香沒看到那羣山哈人。
小茴香心裏暗暗發愁,隨即又快活起來,姑爺剛才分明看到她了,還示意她噤聲,姑爺一定有辦法救她們的。
馬車駛出一程,忽然停下,老僧景全出現在車窗外,説道“小茴香,下來。”小茴香一驚,心道:“老和尚要殺我?”芳茶受小茴香眼裏驚懼地染,緊緊抱住小茴香大哭起來:“不要殺我們,不要殺我們!”老僧景全口宣佛號:“阿彌陀佛,不是老衲要殺人,是王妃娘娘要見小茴香。”小茴香心絃一鬆,卻又想:“公主鬧了好幾回要讓我們兩個和她呆在一起,老和尚就是不允,怎麼現在卻肯了,是不是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