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故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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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人既已成鬼，為什麼不老老實實遁入輪迴，還要在這世間戀棧不去呢？”淳風話鋒一轉，猛的把話題扯了開來。

只見梁祝二人深情的對望了一眼，臉上泛出了無心的眷戀:“我們不願意分開。若是轉入輪迴，還不知道要多少世才能遇得上啊！”淳風默然。雖然他沒有切切實實的受過，可是兩人眼中的決定他是看得很清楚的！

“那你們都這個樣子也不是辦法啊！”

“為什麼不行？”祝英台問道:“我們只是不願意轉入輪迴而已，又沒有礙着誰的事，怎麼就不行了呢？”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淳風嘆了口氣，沉聲道:“人死如燈滅，按照因果律，鬼魂是一定要轉入輪迴的，就算是那些沒有到輪迴中去轉世投胎的鬼魂，也一定要去地府中報到，歸地府統一調配。當然，也不是説一定要如此，鬼王宮中許多鬼魅都是從地府中出來的，但畢竟他們都在地府有案可查。而死後不去地府備案的鬼魅，隨時間的趕，自身的意識會逐漸消失，最後見有兩個結果:一是魂飛魄散，在世間不留下一絲痕跡，一是化為厲魄，只憑本能行事，往往會為害人間。你們想選哪一條？”梁祝二人本就沒有想過此事竟然如此複雜，不由對視了一眼，良久都沒有説話。淳風也沒有去催他們，就在一旁靜靜的立着。

“只要能和山伯在一起，即便是魂飛魄散，我也在所不惜！”過了好一陣，祝英台抬起頭來，眼神無比堅定。

“那你呢？”淳風沒有作任何表示，只是轉過頭來看着梁山伯，想聽聽他的回答，其實，讓兩人遁入輪迴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也一樣。”梁山伯笑了，伸手輕輕的摟住了滿臉紅暈卻無比幸福的祝英台:“只要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魂飛魄散又有什麼？”淳風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此二人的決心怕不是難以動搖了:“如果真是魂飛魄散那還好，問題是你們走第二條路的可能更大！”

“為什麼？”這次兩人都有些動容了。兩個人在一起恩恩愛愛，哪怕是魂飛魄散也不關別人的事，但要是成為厲魄為害人間那可就不是兩人想要的結果，畢竟兩人都是心地很善良的人，害人的事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還記得我剛才説了什麼麼？”淳風眉頭緊鎖:“我是看到你們墳上怒氣沖天，這才過來的！心中有怨氣的鬼魂，十九都會成厲魄！”説着，淳風輕輕一嘆:“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怨氣存在？”

“都怪那個馬文才！”祝英台恨恨的説:“我和山伯明明都要定婚了，他跑出來橫一腳，以勢壓人，搞得爹爹不得不把我許配給他！”

“然後呢？你們就殉情了？”淳風反問。要是這樣，也難怪兩人有這麼大的怨氣了:“你們不會抗爭麼？硬是不行，私奔也可以啊！”

“私奔？”祝英台腳慘白:“馬文才是太守的兒子，他不知從哪裏找到了爹爹當年作盜賊的證據，威脅説不把我嫁給他他就把我爹爹抓起來！我爹爹年事已高，養育我也不容易，我怎麼能就此丟下他不管和山伯去私奔！”

“山伯聽到我要嫁人的消息，跑過來問個究竟，卻給馬文才的人羞辱了一頓趕走了！回去之後山伯就一病不起，在我出嫁之前三天嚥氣了！”祝英台咬牙切齒的説:“這個馬文才，簡直壞透了頂，我怎麼可能沒有怒氣！”

“英台，慢慢説，別動。”梁山伯一臉恬淡的勸着子，彷彿被馬文才羞辱至死的人不是他:“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了麼？”祝英台平復了動的情緒，抬頭給丈夫一個甜的微笑:“那倒是，不過要不是他，我們就能生同衾，而不必死同了！”梁山伯看着淳風接着説道:“英台出嫁的時候，花轎剛好經過我的墳前。她一見墓碑就驚呆了，死活不肯再走，就這麼停了下來。我當時已不知哪裏來的力量，竟然把墳墓打開了一道裂縫，英台就跳了下來，這樣我們終於在一起了！”淳風不有些唏噓。一個鬼魂的力量是決不足以撐開墳墓的，這事若非有高人相助，必定是老天開眼了。雖説天地不仁以為萬物為芻狗，可情若深至極處，足可天動地，當年不也發生過六飛雪的事情麼？

“這樣吧，只要你們能放下心中的怨恨，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幫你們。”淳風略為思索了一下，對兩個人説道。説實話，他也不願意生生的拆散這對有情人，更不願意看到他們變成厲魄，或者魂飛魄散——那還不如強行將他們送入輪迴來得快。

“其實麼，這事我已經想通了，只要能在一起就好，以前的事情不必計較那麼多。”梁山伯温文的笑了一下:“只是英台還有些放不下而已。”

“如果能有什麼法子能讓我們永遠在一起，那個馬文才麼，我也會忘了他的。”祝英台想了一下，回答説:“誰願意老念一個混蛋啊！”

“呵呵，那就好。”淳風讓祝英台的話給逗樂了:“放心，那個馬文才我不會讓他好過的。你不必掛念。”祝英台點點頭:“既然您如此説了，我還能説什麼？一切都聽您的！”為了能和梁山伯在一起，她命都可以不要，何況是這股執念？

“好，你二人並排站好，為了保險起見，我先施個法徹底消除你們心中的怒氣。”看到兩人都已站好。淳風手一指，一道金光出，將兩人籠在其中，不多對，只見一絲淡淡的黑氣從兩人身上冒出，轉眼消失不見。

“好了。”淳風點點頭，問兩人道:“你們聽説過‘化生’沒有？”

“化生？那是什麼？”兩人搖搖頭。

其實“化生”是淳風在道藏典籍中看到的一種方法，創立這種方法的前輩叫做譚峭，為此還專門寫了一本《化書》。他其中提到了一個觀點，便是世間萬物組成的最基本的物質都是相同的，只要掌握了適當的方法，便可以任意的由一種生命轉化為另一種生命——實際上，赫赫有名的孫悟空的七十二變，就是這麼一個原理，孫悟空雖然後來皈依了佛門，可從本上來説，他的本領百分之八十出自道門。

“不知道化生並不打緊！”淳風笑笑。

“我是説，我可以將你們轉化為另外一種生命形式，讓你們可以永遠在一起。當然，由於鬼魂本身的能量太弱，太大的個體，比如人，那是不成的。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

“變成另外一種生命？”梁祝二人沉着，老半天之後才回答:“這樣也好，當人太痛苦了，煩惱又多！”

“呵呵，難得兩位想得開。”淳風笑道:“那兩位想變成哪一種生命呢！只要不是太大的，我都可以幫你們辦到！”兩人再度沉思了良久才抬起頭來，對視了一眼，彷彿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窮的力量，異口同聲的説道:“就變成蝴蝶吧！”

“蝴蝶？”淳風皺了皺眉頭:“蝴蝶的生命太脆弱了，兩位可要想清楚了再説，只能變一次的！”

“我們想清楚了。”祝英台眼睛濛起來，聲音仿若天籟:“當年看莊子的時候，我就夢想過成為一隻蝴蝶，整天和同體成雙成對的在花叢中嬉戲舞蹈，無憂無慮，該是多麼美好的事啊！”淳風轉過頭來看着梁山伯，梁山伯沒有説話，只是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既然兩位決心已定，那我就施法了！”淳風手指連彈，畫出一道去奧複雜的靈符，一聲陡喝:“咄！”光芒散去，梁祝二人即告消失，原地出現兩隻彩蝶在翩翩起舞，在月光下更顯得美麗而悠靜。

“兩位請千萬保重，只要不意外身亡，我留下的真元足夠將兩位支撐幾千年的時間。”畢竟蝴蝶這種生命要消耗的能量不多，而淳風現在的功力又無比驚人:“現在，我先告辭去看看那位馬太爺的兒子馬文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話音剛落，身形已杳。

縣衙。此時安史之亂已經很有了些年頭了。可惜朝廷對地方的管束仍舊沒有恢復到之間的“開元盛世”的模樣，一方的官吏只要供奉如自己的上司。按時打點，那股下的官位便穩如泰山一般，任由你怎麼胡作非為，也沒有人來管你。

可以説，一個地方的地方長官便如同此地的土皇帝一般，擁有絕對的權力和威勢——馬縣令無疑就是這種土皇帝。

別的不説，當淳風看到那修得如同宮殿一般的縣衙就開始搖頭驚歎不已了。這江南小鎮縱是富庶，可也不致於此吧？而且，這宮殿般的縣衙要是放在平。被人舉報上去便是個偕越的死罪，可現在本就無人來管這種事情。

淳風搖了搖頭，光是修真界的事情就夠自己心了，凡世間的事還理這麼多幹什麼？馬縣令是不是個貪官關他事，趕緊收拾了馬文才走人才是正經——淳風發現自己的想法越來越遊離於這塵土之外不，要知道當年自己可是看見個妖怪受辱都熱血沸騰的。

他不願多想，抬腳徑直朝縣衙內走去。時間有限，還得去找鬼王八歧他們呢。

一路上遇牆穿牆，見人隱身，不多久就到了一座客廳前。他剛才在外面就用王視地聽術給探明白了，馬文才那個花花公子，此時還沒睡，正在客廳抱着兩個姑娘在喝酒。

“這麼晚了還在喝花灑，倒真的是力十足啊！”淳風不有些戲謔的想到。

“真該把他送到冰山地獄去看看，生前**死後會有什麼懲罰！”説實話，對於淳風來説，或是出於本心，或是修道使然，雖然他將生命看得很淡(一般修真之人都這樣)，可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願讓自己的雙手沾上血腥。因此想到此處，心頭頓時有了主意。

只見他手指輕輕一彈，一道微不可及的小靈符頓時從手中彈起，輕飄飄的飛到了馬文才的腦後，轉眼便消失不見了。

幹完這事，淳風拍拍手，輕輕微笑了一下，轉身離開了。還未走出大門，便聽到馬家公子那驚慌失措的聲音:“你們是什麼東西？不要過來，不許過來，滾開，滾開！、、、、、、啊！”一聲慘叫過後，便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想來是嚇暈了。

淳風嘴角扯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這位風成的馬文才馬公子從此之後只要看見除親屬之外的女人全都會變成青面獠牙的鬼卒模樣，想來應該不可能再犯戒了。對於一位鬼來説，這怕是最慘的一種懲罰了吧。他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法術會被人破掉，要知道以他現在的功力，除非是青龍那一級的高手，別人想破解他留下的靈符還真的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這種超級高手想來也不會有閒心管這事。

三天之後，縣衙之內傳出消息，馬縣令的公子馬文才，瘋了。當然，淳風自然不會知道這個，就算知道也不會關心。

他終於下定決心去崑崙找雲臨煙了。不管怎麼樣，逃避不是辦法，躲得一時躲不了一世，該面對的總歸要面對。

“就當是對自己心的一次修行吧！”淳風長吁了一口氣，身子化為一道金光，朝西方飛去，轉僧間已不見絲毫蹤影。

他本是言出必行的人，此時決心一定自會立刻採取行動。至於給父母掃墓什麼的，反正是一個藉口，沒去也就算了——上次在地獄他就問過閻羅了，閻羅幫他查了一下，他的父母早已轉世投胎再世為人了，而且由於生前積善如山，在輪迴時給送到了一户好人家。至於送到哪裏，淳風沒有問。就讓他們好好的過完這一生吧，上輩子他們實在為自己了太多的心了，自己已是不要去破壞他們的生活為好——他知道自己以後的子肯定不平靜，去打擾他們只怕會為他們帶來災禍。

“道門後學李淳風求見崑崙掌門去愁前輩！”站在崑崙派的入口之前，淳風依足規矩，高聲叫道。他可不想象當時的青龍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就破開制闖進去——雖然他未必沒有這樣的實力，可這畢竟是雲臨煙的師門，而且他也不是如此張狂之人。

所謂入口，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巨大的山門而已，山門內外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在那青龍之後，去愁又把破壞的制重新修好了，這山門其實是一個結界溝通兩個空間的結界。

淳風的通傳聲彷彿傳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口一般，只聽得一陣悶響，居然引起了隆隆的回聲！

片刻之後，眼前的景緻忽然變了！

本來只是一個孤零零空蕩蕩的山門，忽然變得如天青門的入口一樣，無數的石階憑空出現，密密的朝上延伸，一直升到了雲煙繚繞的極高之處。很顯然，人家同意了他的求見，開門讓他進去。

淳風微微一笑，抬腳一步步踏上了石階。實際上他可以用瞬移轉眼之間便可登到石階的盡頭，不過一來這樣不大禮貌，二來，他也需要時間來調整一下心情來面對那雙記憶中水汪汪的彷彿能説話的眸子。

可惜，不管多長的石階，都會有走完的時候！

現在，他便已來到了石階的盡頭。淳風深了一口氣，抬腳踏上了最後一層石階。

心靈的試煉，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