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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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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覓蘭居的柵欄前,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臉上的掩飾已洗去,出清麗的面容,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上,身上只穿着簡單的素白長裙,落的餘輝傾灑在她身上,她像夕陽那樣散發着絢麗的光芒,卻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呆呆地望着她,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雖然她臉上的麻子不見了,可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在幾個時辰前,正是這個女子,在青暮山上和我侃侃而談,開懷暢飲。她正是我心目中那個纖塵不染的聰慧女子,我願意牽着她的手,為她傾盡我的心,與她攜手共渡餘生。

可是我不明白,她明明是那個身附蓮印,與我緣份天定的女子,為何轉眼之間,便成了和凌飛情投意合的人?不可能,一定是什麼地方搞錯了。

“秦怒,你告訴我,是不是我看錯了?她…和她是同一個人嗎?”我真的很希望是我看錯了,可秦怒平靜地告訴我,“殿下,你沒有看錯,是同一個人。”晚上,凌飛風風火火地趕來了,早已有人稟告他,他府裏的小丫頭被人綁到逍遙谷了。議事廳裏,當大家知道這個叫寧萱的女子便是凌飛夜掛念的心上人時,都不由沉默了。

良久,母親終於開口,“既然凌飛喜歡她,她便是凌飛的人了。既然她以後只跟着凌飛,有關她的特殊身份,就沒必要讓她知道了。”夏幫主則擔心她的安危,“逍遙谷表面看似平靜,但江湖各派一直在密切關注,聖女已現的事,只怕不久後便會揚開了。寧姑娘只是個普通人,就算我們暗中保護,也難保她一輩子不出意外。”最終凌飛決定讓她留在逍遙谷一年,由狄靖傳授她武藝,讓她有基本自保的能力,一年後他接她回去成親。為了讓她專心修煉,凌飛這一年內不上山見她。

從頭到尾,我沒有開口説一句話。我等待了多年的女子,母親一句話便決定了她的去向,也抹掉了我的希望。

我默默退了出去,來到瀑布旁吹起了那首《且待蓮開》。這是今天在竹馨館,聽了寧萱那個故事後,我有而發新譜的曲子,只可惜,我在吹這首曲子時,她已不勝酒力,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這是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我起了名,也留了譜的曲子,只可惜,我永遠也不能在她面前,親自為她吹奏這首曲子。而她,也永遠不會知道,這世上曾經有一名男子,為她譜了一首屬於她的曲子。

十多天後,凌飛特意回谷,將寧萱引見給幫中各人。

待眾人散去後,他到小澄谷找我,對我説:“我知道她就是那個你等了多年的人,可是我比你先遇到她,所以,不管她是何身份,從此以後,她只是我的人。”我冷笑道:“她可以不是我的有緣人,但她仍是飛羽幫的聖女,江湖之上,多少人對她有覬覦之心?你要和她在一起,你有能力護她周全嗎?”凌飛道:“我自會護她周全,再説,這是我的事,不勞你心。”

“可笑,你連我都打不贏,還談何護她周全?”這句話怒了他,兩人大打出手。或許是出於妒忌心理,我絲毫沒有留手,將這段時間所有的怨氣都發在他身上。他本不是我的對手,可是他沒有像以往那樣向我求饒或逃跑,不斷被我擊倒,又不斷站起來再打,秦怒只在一旁默默看着,並沒有出手阻止。

直到莘莘將母親喚來,才把我們倆人喝止。他們走後,母親狠狠地斥責我這個當哥哥的,不該出手這麼狠打弟弟。

第一次,我朝她大發脾氣,“我不懂,為什麼從小到大,你從來都是護着他,寵着他。我稍為偷懶一下,沒寫的字,沒背的書,沒練的功,你罰我加倍地補回來。可他呢?只要他喊一句累了,你就由他去玩,從來不會斥責他,我和他不都是你的兒子嗎?難道就是因為他小時候中過毒,你的心就偏着他?什麼都要我讓着他,就連那個和我天生一對的女子,你也要我讓給他?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啪!母親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是,我是偏心,可你本就不懂,我偏心的不是他,而是你!這麼多年來,我為了保護你,狠心將凌飛留在宮中,將他暴在那個惡毒女人面前。他也是我的兒子,可我卻不能親自保護他,如果沒有他,中毒的人會是你!我溺愛他,是因為我和你都虧欠了他。我對你嚴厲要求,是因為你身負天下蒼生的重任,總有一天,你會從你父皇手中接過墨淵。而凌飛,他不過是你的一個替身,替你消災擋煞,可如今你竟然説我偏心他…”母親的淚了一臉,捂着臉沒有再説下去。我愣怔良久,心中波濤洶湧,“對不起,是我錯了,我沒體諒母親的苦心。”

“我不需要你體諒我的苦心,我只要你答應我,從此對寧姑娘不可再有非份之想。”望着母親那張滄桑的臉,我無論如何也説不出忤逆的話,“是,孩兒明白了,從今以後,我對寧姑娘不會再有非份之想。”母親終於展顏一笑,撫摸着我的臉,“我知道你心裏怨我,可是,你要知道,我們欠了凌飛太多。石堂主説過,不出兩年,帝星將殞,你的父皇…只怕…”母親一聲嘆息,又接着:“將來整個墨淵都是你的,凌飛要的不過是一個女子而已,你就順了他意吧。”我點頭,心裏苦笑着,正如母親所説,我確實是欠了他。

自那之後,凌飛便像是變了個人,他每個月仍上逍遙谷陪母親住幾天,但一次也沒去找過寧萱,他變得前所未有的勤奮,每都勤練武功,即使不在谷中,也會請幾位堂主輪到他府裏教導他。而我,每心煩之時,便到青暮山的松林裏,俯瞰着灕水江吹笛子。竹馨館的那個雅間,我已包了下來,每月十五我會在那裏自斟自飲一番。

幾個月後,寧萱仍是功底全無。我有時偷偷溜到琉璃湖遠遠的看她幾眼,每次她都是在偷懶,不是在湖裏游泳,就是在湖邊睡覺,或是在鬥蛐蛐兒,能練出功夫就怪了。經過幫中商議,夏幫主決定將他一半功力傳給她。狄靖提前找過我,希望我到時能出手相助。

天剛初曉,晨霧還沒散去,我坐在瀑布旁,遠遠看着她。清風微拂,一道若隱若現的彩虹出現在她身後,她潔淨的臉上一片恬靜。可漸漸地,她的臉變得通紅,這是真氣走岔的先兆,夏幫主的眉頭也緊皺着,似是很難受,狄靖輕輕念起了心法。我橫起笛子,輕輕吹起那首《且待蓮開》,一遍又一遍用心地吹着,唯願此時能用我的笛聲撫平她心中的煩燥。

之後,我忍不住偷偷去看她,我給自己找了個藉口,去試探她的集仙訣練得如何了。這套集仙訣的劍法,是由渙塵大師親自教導給狄靖和秦怒,再由他們兩人各自傳授萱兒和我。據説,只要尋到馴龍和御鳳兩把寶劍,再配合這套集仙訣劍法,將會威力無窮。而我和萱兒,正是這對寶劍的宿主。

她的劍法糟透了,被我一説,眼珠子狡黠地閃爍着,乾脆耍起賴來不練了,還抱怨夏幫主小氣,不肯將全部功力傳給她。我心裏暗自偷笑,看來夏幫主和狄靖的苦心算是白費了。

她突然向我打聽那個吹笛的人,“我總覺得我好像…好像認識他。”萱兒,你永遠不會知道,你的這句話,給了我多大的震撼,我的心在顫抖着,你能應到我的笛聲,我們確實是天生的一對,只可惜…

我扯了一把鳳仙花,母親説過,這種花的汁可以塗在指甲上,我想要是塗在她的手上,一定很好看。我一邊替她塗着指甲,一邊告訴她有關狄靖、大哥和柳惜月的恩怨。

她嘆息道:“只恨造化人,老天既然讓柳惜月遇上了其中一個,又何苦再讓她遇上另外一個呢?”是的,凡人永遠猜不透天意若何,就像我不懂為何上天明明將你賜給我,卻偏偏讓凌飛先遇上你。

雖然飛羽幫對聖女之事秘而不宣,可仍是有風聲走漏,自從萱兒來到逍遙谷,便不斷有人試圖闖谷劫人,闖谷的人各門各派都有,絕大部份都被擋在谷外。可這這羣黑衣人似乎不簡單,他們闖過了谷外的防線進入到琉璃湖,所幸谷中防衞森嚴,萱兒只是入了點煙。為防萬一,我讓狄靖帶着萱兒住到主峯清心苑。

之前她在琉璃湖,我總剋制不住自己偷偷去看她,如今清心苑離小澄谷不遠,雖然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見她,但是知道她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讓我倍。每到晚上,我總是有意無意地吹響笛子,我知道她能聽到,雖然她不會知道我是為了她而吹,但這並不妨礙我藉助笛聲傳達我的心意。

這一,我像往常一樣偷偷去看她,她苦苦哀求了我許久,讓我帶她下山遊玩一天,經不住她的軟磨硬泡,我答應了。

我與她約定卯時在清心苑外的拱橋上等,那一晚我幾乎沒睡,心裏不斷掙扎,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對,私自帶她下山,不但危險,而且沒有道義,凌飛知道了,會被氣壞的。可是,我偏偏想這樣做一次,她原本應該屬於我的,不是嗎?

我早早來到約定的地方,跳上亭子頂部靜靜地等着,這裏居高臨下,可以看到她從清心苑一路走來。

那是特別的一天,秦怒替我準備了畫舫,我與她順着灕水江南下,重遊了青暮山,在回谷的途中,我將那白玉笛簪子送了給她。這簪子和我的玉笛是出自同一塊玉料,來自龍憐山的羊脂白玉,是父皇年輕時和母親的訂情信物。母親見我自小喜歡吹笛,便將它們轉送於我。自我十五歲知道自己將會遇上那個命中註定的女子後,我便決定效仿我父母,將這玉簪子當作訂情物送給她。

回到清心苑,已是夕陽西斜,漫天的霞雲將她的臉染成緋紅,我對她説:“今天是玄德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九,我希望你能記住這一天,這是屬於我和你的一天。”她朝我盈盈一笑,如星般的眸子在夕陽映照中分外明亮,她攤開我的手掌,在掌心裏畫了個符號,再攏上我的手。

“這是什麼?”

“自己猜。”她笑着道:“今天是玄德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九,我把它送給你。”我緊緊攏着拳捨不得打開,跑到瀑布旁,朝着飛瀉而下的瀑布大聲喊道:“我猜到了,這是你的心!”這一天,她把她的心送了給我。這一天,不是北凌飛的,而是我北凌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