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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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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一覺醒來,我的女朋友就不見了。雖然她一直幻想着像這樣突然失蹤,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我還是怒不可遏。整整一天,我鐵青着臉找遍了所有她可能藏匿的地方,卻一無所獲。我沮喪地回家,家裏陳列着她的無數照片,無一例外地神氣活現,讓我格外憤怒。等我打開電腦時,怒火再次噴薄而出———她把屏保更改了,換成了自己的大幅照片,然後有歡天喜地的文字快樂地滾屏播出:“去遠方!去遠方!”我惱怒又有些傷心地看着屏幕上神抖擻的她,哀怨地想:離開我你就那麼高興嗎?

她總是這樣,幻想着某一天從這個城市忽然消失,雖然我看不出這個城市有哪點虧待了她。她並且一廂情願地認為自己的家鄉在遠方,我從未見過這麼偏執、不講道理和瘋狂的人。上次人口普查時,她對着居委會的大嬸嚴肅地説自己的家鄉是喀則時我差點沒暈過去,我可以以我二十多年的生命證明她完全是胡説八道。

這樣的失蹤,在我們相處的時間裏已經上演過好幾回。每次,她打點行裝,毅然辭職,不辭而別,儼然是去了某個遠方,號稱跡天涯,很偉大的樣子。可卻只是戴着假髮在酒吧裏唱歌,或者衣冠楚楚地在另一座寫字樓裏每天做着的夢,只把我矇在鼓裏。所以這次,我決定再不容忍她這種瘋狂的行為。

我發誓,這次把她找回來後,我一定毫不猶豫地拋棄她!

我和我女朋友其實很早就認識了,早到別特徵還不明晰的時候。我們相處的時間囊括了整個基礎教育階段,共度了幼年、童年和青少年。但我們的情只開始於成年後的一次偶然邂逅。當我們在異鄉的街頭驚奇地認出對方時,她毫不猶豫地撲到我懷裏,她力量很大的擁抱讓我懷疑自己一直以來都和她有着非同尋常的關係。等她淚眼朦朧地鬆開我後,我向身邊目瞪口呆的同事介紹:“我女朋友。”雖然我們開始得很突然,可是我們恩愛地生活了很久。老實説,她是個很不錯的姑娘,有一種神經質的智慧和瘋狂的氣質,令人着。想到計劃和她分開,我就肝膽裂。可是,這次我決不妥協!

帶着我的決心,我忿忿不平地獨自度過了很多個夜晚。有一次,我夢到她騎着一匹駿馬跋山涉水向我奔來。醒來後,我決定去找她。我要和這個不負責任的瘋丫頭一刀兩斷,藉此懲罰她對我的輕率。

可是我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出現的地方都一無所獲,她,我號稱出生在喀則的女朋友,像一個氣泡一樣在陽光下消失了。或許這次,她是真的去找她的“家鄉”了。

在我丟失她的第30天,我在一個bbs(電子公告欄)上發現了她張貼的告示,聲稱自己已經到了偉大的太陽城,隨後我收到了她寄來的明信片和黑瘦的照片。她顯然是一式n份,因為朋友們開始陸續來找我求證。可我堅定地相信,那是假的,她一定還在原地,照片一定是她自己技術處理過的。當朋友委婉地指出信封上的郵戳時,我不屑地回答:“這有什麼!她上次把自己關在家裏花半小時畫的郵戳比這個還好!”我清楚她的才能,我也拒不承認她是去了遠方。因為我知道,如果我承認她的遠行,她勢必更加得意及肆無忌憚。

我給她寫信,嚴正地指出我已經識破了她。我在bbs上警告她不要再自欺欺人。可是她的消息還是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偶爾有些奇聞逸事,也是簡短得令我生疑。最後一次留言,我問她:“你在外面這麼久,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孩?她一聲不吭就號稱去尋找自己的家鄉,忘了她真正家鄉的男朋友每天在等她吃晚飯?”她沒有理會。

很久以後的一天夜裏,我已經睡着了,電話響了。我猜是她,可她拿着話筒不説話。

“怎麼了?你怎麼了?”我擔心不已。可是過了很久,她的聲音才飄過來:“喂喂,聽到了嗎?大風!”電話的效果很差,我本沒有聽到風的聲音,可是鬼使神差的,我説:“啊,高原的風吧!”她高興地笑了。

“你找到喀則了嗎?”

“找到了。”

“那你找到家鄉了嗎?”

“還沒。”我們握着電話沉默了一會,“回家嗎?”

“回哪個家?”

“你家在哪兒?”

喀則。”我握着話筒笑了,我猜她正溜着鼻涕將話筒盡力舉向遼遠的曠野。那次她沒有説“拜拜”就消失了,我還沒來得及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起初,她還有各種不同背景的照片從全國各地飛到我的手上,黑瘦,姿漸無,背面寫着潦草的字,告訴我陌生的地名和囑咐我按多大的尺寸放大了擺在家的什麼地方,可是漸漸的就不再有了,終致杳無音訊。我懷疑她有千里眼,知道家裏再沒有富裕的空間擺設,又懷疑她過分高興,已經想不起來這個家是幾進幾廳,剩幾堵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待她,可是當我們約定結婚的子悄然過去而她依舊沒有蹤影時,我打算去認識新的女孩子。

昨天,我在街上散步的時候接到她的電話。我驚奇地接聽,她的聲音風風火火:“聽説最近結婚的人很多?你結婚了沒有?”我警惕地回答:“沒有。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哦,我前幾天就想問的,忙,忘了。”她的聲音坦蕩而無恥,好像不是她造成我無法結婚。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女朋友是喀則的,她回家了,還沒回來,所以就沒結成。”我沉着地應答。

“哦,是這樣。你有什麼話要和她説嗎?”

“有。”我沉一下:“我想問她,她在外面這麼久,錢夠不夠花?”她在那邊快樂地大笑,笑聲聽上去很豪放,有回聲。我想她一定正身處一個廣闊的天地。笑聲朗地迴盪開,摻雜了大風的聲音,這次我聽得很清楚。不知道是風太大,還是信號不好,總之這次,她又是倏忽消失,留下單調的忙音。我還是不知道她回不回來,什麼時候回來。

我在想,會不會哪一天,她一腳踢進門來,揹着個碩大骯髒的旅行包,一頭汗,風風火火地問我:“聽説我們今天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