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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百年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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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應熊一念想定,忙道:"父親且慢,我還是先回避的好。"然而就在這時,只聽門外稟報:"洪小姐來了。"簾子一挑,明紅顏已在陳圓圓的陪伴下姍姍走了進來。

不知是不是眼花,在兩個明豔照人的絕代佳人前,屋裏的燈彷彿突然暗了一下。那曾經傾城傾國的陳圓圓雖已年近四十,卻依然嬌豔如玫瑰,光潤如寶石;而明紅顏則像是茫茫白雪中開得最豔的那枝梅花,經歷了這樣多的風沙星辰,這樣多的生死搏殺,卻只會使她更加冷豔芬芳,欺霜傲雪。

當她一走進來,吳應熊的眼光就定在她臉上不能移動了。他着『』地看着她,也悲哀地看着她,完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的被動。他想,他的身份就要被揭穿,他的命運就要被宣判了,她會怎麼做?他又該怎麼做?

而明紅顏看見吳應熊,也是一樣的震驚,口問:"應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裏?難道你也…"

"被捕"兩個字不及説出口,只聽吳三桂哈哈笑道:"世妹,我本來説要登門謝罪才見誠意的,怎麼你倒來了?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若非犬子帶來恩師洪大學士的信,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原來是世妹。圓圓,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洪恩師給女兒擺滿月酒的事,這位就是洪世妹,一轉眼,竟長得這麼大了,比你還漂亮呢。説起來,那次滿月酒,應熊也有去的,不過他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什麼也不懂;而洪世妹你,還在襁褓中呢,現在都能帶兵打仗了。真讓我不認老都不行。"説着,又"哈哈"笑了起來。

吳三桂的聲音是這樣的聒噪,聽在紅顏耳中,就像有千萬支大炮同時轟鳴一樣。她驚詫地望着吳應熊,眼睛越睜越大,就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也不會讓她這般驚奇的吧?她看着他,眼前彷彿泛起許多往事,他們在茶館的初見,在城牆兒的談話,在小樹林的重逢,在二哥院裏的握手相望,多少次,他語還休,她早就知道他有難言之隱,卻怎麼也沒想到,那隱瞞的事實竟是這樣——他竟是天下第一大漢『』吳三桂的兒子,那他豈不就是…就是滿清十四格格的丈夫,那個漢人中惟一做了大清額附的吳應熊?他們的婚禮曾經震動天下,所有的滿人和漢人都在議論,她早就知道吳應熊的名字,早就該想到吳應熊與應雄只有一字之差,而她竟然毫無所查!她,她竟然愛上了大清格格的駙馬,和漢『』之子做了知己!她不僅是大漢『』洪承疇的女兒,還是大漢『』吳三桂之子的朋友!她一生中惟一愛上的人,原來並不是什麼抗清義士應公子,而是滿清額駙吳應熊!

在這個萬念俱灰的時候,不知為什麼,紅顏忽然想起了順治皇帝福臨,想起了她在萬壽山行刺時順治那悲哀的眼神。原來世上真是有報應這回事的。她騙了福臨,吳應熊騙了她!福臨看清真相時有多麼幻滅,她此刻就有多麼絕望。她終於清楚地受到福臨夢破時的心情了,那是比死去更難受、比凌遲更痛苦的折磨。她看着吳應熊,似有千言萬語要説,然而張開口,卻只有一句:"你殺了我吧。"

"你殺了我吧。"這是順治在萬壽亭説過的話。紅顏不知道,此刻到底是自己在説話,還是順治在説話,歷史重演了,噩運附體了,明紅顏知道,到了此時此地,除卻一死,自己已經別無選擇。她不可以再活着面對這個世界,面對南明滅亡的悲劇,面臨永曆被俘的事實,面臨應雄原是吳應熊的噩夢!她寧願死!

她一步步走向吳應熊,臉上是哀極痛極之後反常的平靜,她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就好像很想看清楚他到底是誰一樣。吳應熊被這眼神懾住了,他想向她表白,告訴她自己雖然生而為吳三桂之子,但是他的心是向着大明的,只要她原諒他,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他想擁她入懷,緊緊地抱住她,就算她咬他打他砍他刺他也不鬆手。然而,他卻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不能做任何的動作,也説不出一個字。

明紅顏一步步走過來,一直走到與吳應熊只有咫尺之隔,用耳語般的聲音説:"應公子,你騙得我好苦!"忽然,以閃電般的手勢猛地拔出吳應熊間的佩劍,回身一橫…

血光濺開,吳應熊本能地伸出手去,抱住明紅顏,然而,他卻是喊也喊不出,哭也哭不出的。紅顏在他的懷中軟倒下來,又一點點硬了,冷了。他抱着她,腦子裏空空的,什麼想法都沒有了。明紅顏死了,死在他的懷中,他們終於相擁,在她的絕命時刻。他一直在想着怎麼向她表明身份,還有心事,現在,她終於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於是,她選擇了死亡,以死來回應、來抗拒這真相。她死了,他又豈能獨活?!

吳應熊拾起劍,耳語般地説:"紅顏,等等我!"然而不等他動手,吳三桂已經一聲斷喝,猛地飛過一隻茶杯,打掉長劍。接着飛身離座,抓住吳應熊的胳膊大聲喝道:"應熊,你可不能做傻事啊!"吳應熊抬起眼睛,那是一張滅絕了所有希望的臉,他沒有説一句話,也不做任何反抗。然而吳三桂明白,兒子死志已萌,即使這一刻攔得住他,下一時也防不住。如果他真的一心向死,誰也不能時時看住他。

早在看見明紅顏持弓來見時,吳三桂就已經對她和兒子的關係猜到了幾分,此時看到吳應熊的眼神,更是對這段孽緣瞭然於。他一生梟雄,卻也是真正情種,當年忍心負義,一叛再叛,也不過是"衝冠一怒為紅顏";而如今,兒子的心上人無巧不巧就叫作紅顏,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更何況,這位紅顏就是洪妍,是他恩師洪承疇的女兒,吳三桂不能不慨,不能不震動,不能不為之扼腕。

洪妍刎劍的一幕,太像三十年前洪承疇守衞松山之役的重演了。那一天,死的是洪承疇的子、洪妍的母親洪夫人,而三十年後,洪妍再次步了母親的後塵,在敵營中刎劍身亡;三十年前,吳三桂和洪承疇都還是大明的臣子,三十年後,他們又在大清的朝廷同殿為臣。洪夫人母女倆如出一輒的死亡,難道是上天在報應洪承疇的不忠?還是在提醒吳三桂不要重蹈覆轍?

吳三桂忽然覺得心寒,彷彿那柄長劍貫而入,刺中的是他本人,情急之下,忍不住口而出:"應熊,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放永曆不死!"一語出口,連吳三桂自己也驚呆了,這是一句多麼嚴重的承諾!然而他並不覺得後悔。或許,一直以來,他就在尋找一個説服自己放過永曆帝的理由吧?他本就不願意處死永曆,不忍心斷絕大明朝最後一點血脈。他早就想放過他,只是沒有勇氣。而兒子的舉止,讓他找到了這個理由,在瞬間做出了決定。他抓住吳應熊的胳膊,很低聲卻很肯定地告訴他:"應熊,你救不了洪姑娘,可是救得了永曆。只要你不死,我就放過他。洪姑娘在天之靈,也會得到安的!"自始至終,陳圓圓都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這一切。直到這時候,才輕輕走上前道:"王爺,把他給我吧。讓我來勸他。"昆明商山寺只是一座不大的寺院,但是很緻、整潔,庭園幽雅。師太陳圓圓雖然也一樣穿着僧衣禪鞋,然而衣裳不是麻布,而是一種質地很軟的絲棉;鞋也不是草芒,而是千層底的布鞋。此時,她正坐在茶桌前,素手焚香,水袖拂案,煮茶亦如舞蹈。

"茶,原作荼,最早見於詩經:誰謂荼苦,其甘如薺。茶的甘苦,只有喝茶的人知道…"陳圓圓的一把歌喉曾經讓天下為這傾倒,如今雖已久不彈此調,然而她的聲音,卻還像十五二十時那般娟媚曼妙,即使再低柔也好,總能清清楚楚送到人的耳中,由不得你不聽。"這是茶則,這是茶匙,這是茶漏,這是茶針,這是茶夾,合稱茶道,又叫作茶藝五君子。"陳圓圓擺着手中的茶具,聲音彷彿清風拂過竹林,又似空谷回聲。

"茶藝五君子。"吳應熊喃喃重複。這情形太像他小時候了,那時每當他心情不快,就會去弘覺庵找圓圓阿姨喝茶,傾訴煩惱。陳圓圓很少對他的問題真正給予解答,就只是請他喝茶,給他講解茶道。而他的煩惱,也就在那一杯又一杯的茶水中被洗滌乾淨了。但是今天,陳圓圓想説的卻不是茶經,而是自己的身世。

"我的一生,所經歷的重要男人,不多不少也剛好五個。"圓圓嘆了一聲,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吳應熊説起出身。這麼久沒有提起那些舊事前塵了,何況是對着一個晚輩,她不有一點踟躕,頓了一頓才接着説下去:"他們都是有名有姓有來頭的大人物,可是能不能算做君子,我就不知道了。第一個是為我梳攏的客人,是個有名的江南才子,叫冒襄,字闢疆,他曾與我立下百年之約,可是天不從人願,被老賊田畹打鴛鴦;田畹就是第二個男人,他是崇禎皇帝最寵愛的田妃的父親,是國丈,仗勢欺人的"仗",他把我從冒闢疆的手中強搶了去,送進宮裏做宮娥,想要討崇禎皇上的歡心;這第三個當然就是崇禎皇上了,他每天擔心着兩件大事,腦子裏只有多爾袞和李自成這兩個大男人,對女人卻沒什麼興趣,所以我入宮沒多久,就又被送了出來,要不也不會遇見你父親了;第四個男人就是你父親吳總兵大人,他在田府看見我,第一眼就認定了,百般設計向田畹把我要了來,要説他是對我最好的,可是我卻害了他,可是害他不是我的本意,是命中劫數,是我命中註定要遇見第五個男人,那就是劉宗。田畹曾經把我獻給崇禎,他沒有要我,可是大明一樣亡了國;劉宗曾經把我獻給李自成,他也沒有要我,大順也沒能坐得穩朝廷;多鐸把我獻給多爾袞,他仍然沒有要我,他把我還給了你父親,可是,我卻沒臉再跟着你父親了。"也許是寂寞心事封存得太久,也許是舉目天下無知己,陳圓圓本不理會吳應熊是不是願意聽,甚至是不是在聽,只管練地演習着茶藝,唱歌般地説下去:"大明朝廷,關外清兵,李自成的大順軍,還有你父親的遼東兵營,這些人事關係着天下百姓的命運,關係着一個時代的興衰滅亡,甚至關係着滿漢兩族數百成千年的民生大計。這些個大事情在幾天之內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大變化,改朝換代那樣的大動『蕩』,我只是滄海一粟,只為身處在這動『蕩』時代,便也隨着顛沛離,命運幾次轉手,一會兒被搶進府裏,一會兒被送進宮裏,一會兒被大順軍俘虜,一會兒被八旗軍劫獲,一會兒又被當成禮物送回到你父親身邊。從始至終,我沒機會説一聲願不願意,可是天下人已經將個禍國殃民的罪名栽在了我的身上,稱我是紅顏禍水,『亂』世妖孽,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我本也無顏苟活,有心一死全節,又怕辜負了你父親的一片心,且不忍教他獨自承擔賣國罵名。我怕我死了,天下人會更要嘲笑他,侮辱他,拿我的死做文章,説他還不如一個娼『』。我惟一的選擇便只有出家為尼,悄無聲息地苟活在這世上,朝夕侍佛,清洗我的罪孽,也為你父親的後世積福。"陳圓圓説着,輕輕捲起衣袖,『』出一條如雪如玉的胳膊。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過她皎如美玉的面頰,她似乎在對吳應熊説,又似乎在對自己説:"你父親不許我剃度,可是我是誠了心要侍奉佛祖的,我不能在頭上燒戒,就用自己的皮供奉他。"那雪白的肌膚上,醜陋而不規則地呈『』出一個又一個的戒疤,每排三個,分為三排,那是香頭燙熾的,觸目驚心,彷彿仍能聞到一股皮焦灼的味道。

吳應熊震驚了,這一刻他知道陳圓圓是愛父親的,也從而知道了父親為什麼這樣熱烈地愛着陳圓圓。這樣的女子,的確是曠古爍今,絕無僅有的,她值得一個男人為她割頭刎頸,也值得一個時代為她傾覆顛倒。

世上是有這樣一種女子,這樣一種天生尤物,生來就是要被人叫做紅顏禍水,要改變歷史蒼生的命運的。諸如妲己,西施,褒姒,玉環,她們生就了花容月貌,其使命就是要傾國傾城的。

吳應熊忽然原諒了父親,甚至有一點點羨慕,因為他可以遇見這樣的女子,併為這樣的女子所愛,她令他的一生變得不同,也令天地為之變『』。然而這樣的男女,註定是不能享受團圓的結局,不能像世間任何一對平凡夫那樣享受安寧的天倫之樂魚水之歡,他們註定要聚散離合,風雲際會,將個人的哀樂跌落在政治的漩渦裏,發動一場又一場的戰爭、廝殺、背叛、出賣,為了他們的破鏡重圓,卻打碎了多少百姓的美滿生活,無數人為之馬革裹屍,無數人為之家破人亡,無數人為之離失所,而究其原因,不過是為了一對平常男女的恩愛與怨憎。

他們的愛情註定被天地詛咒,他們的故事卻將永鐫青史,留給後人傳説。

"圓圓阿姨。"吳應熊誠心誠意地叫了一聲,他終於明白,圓圓阿姨為什麼要放棄榮華富貴,拒絕恩愛伴侶,而執意出家。因為她不堪承受那天地的凝眄,那歷史的重負,那整個朝代的矚目,以及全天下百姓的咒罵。她和自己一樣,活在"天下第一大漢『』"的陰影下,除了遺世獨立,便再沒有安身之地。

"你和我不一樣。"陳圓圓就彷彿聽見了吳應熊的心聲一般,瞭解地説,"你是個大男人,要比我這個弱女子有用得多。你的命,也比我有價值得多。我陪伴了洪姑娘這些天,多少也知道些你們的故事。她是個紅粉英雄,你也不弱啊,為南明朝廷做了那麼多事。"

"可是南明還是滅了,紅顏也死了,這些改朝換代、江山易主,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吳應熊灰心地説,"父親幫助滿清滅了大明,現在連最後一個南明皇帝也被他生擒了,我們吳家註定是天地間最大的罪人,不論我做什麼,也不可能替父親償還這筆賬,更不能讓紅顏活轉來。"

"洪姑娘求見你父親,為的是什麼?"陳圓圓忽然問,"她明知道此行是自投羅網,為什麼還要孤身犯險?"吳應熊一愣:"是為了救永曆帝啊。"

"是啊,南明雖滅,永曆未死,洪姑娘也並沒有放棄。"陳圓圓換了茶葉,重新燙壺洗杯,水煮三沸,邊斟邊説,"洪姑娘來平西王府是為了救永曆帝,現在她死了,就只有你可以幫她。你父親答應過,只要你不死,就可以放永曆一條活路。現在,這世界上就只有你一個人可以救永曆,可以幫洪姑娘完成遺願了。"吳應熊終於明白了陳圓圓今天為自己講茶的目的,她是在勸自己保全『』命,以此來換取永曆的命。他忍不住再叫了一聲"圓圓阿姨",嘆道:"即使永曆不死,南明也已經滅了。死灰不能復燃,這世上徒然再多兩條傷心的生命,又有什麼意義呢?"

"生又何歡?死又何懼?生命豈非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陳圓圓也嘆息道:"每個人能在歷史上起到的作用,往往自己也並不知道,也不能掌握。就好像我自幼淪落煙花,連生身父母是誰也不知道,也算是夠薄命了。可是誰知道竟先後與幾朝的皇帝、大將結緣,惹出這樣天翻地覆的大禍來,其實我又做過什麼呢?只不過是命夠長罷了。但是我一死,就可以救天下嗎?你死了,又有何益?你活着,至少可以救永曆的命,至於南明滅不滅,清朝亡不亡,終究又豈是你、我、或是洪姑娘甚至永曆帝一兩個人所能決定的?即使是兩條傷心的生命,也終究是活着的生命;可是如果你死了,這世上就會再多幾個傷心的人,你的父親,你的子,你的孩子,他們都會為了你的死而傷心,淚,連洪姑娘在天之靈也會不安的,難道你就不顧惜?"

"建寧!"吳應熊忽然叫了一聲。這些子,他為了紅顏的死而痛不生,早將京城的一切都忘記了,然而陳圓圓的話提醒了他,還有一個承諾要守。建寧眼淚汪汪的樣子忽然浮在眼前,那麼痴情,那麼柔弱,充滿了信任。他接過陳圓圓遞過來的茶,一飲而盡,臉上泛起一種説不清是清醒了還是認命了的坦然,平靜地説,"圓圓阿姨,我答應過建寧公主,説一定會回去。她在等我。我已經讓紅顏失望,不能再讓建寧也失望。你放心吧,我不會輕生的,我明天就回京城,再不會讓愛我的人傷心失望了。"當他説這番話的時候,他彷彿已經看見,京城裏桃花盛開,而建寧站在花樹下,等他。

隨着吳應熊回到京城,各種關於雲南府永曆之死的言蜚語也跟着蔓延開來。有人説永曆本沒有死,吳三桂在弒主前良心發現,無力下手,於是隨便絞死了一個大西軍中的將士充數;有人説真正的永曆帝壓就沒有被擒,早在吳軍入緬前就跑掉了,被縛的只是李定國安排的一個相貌酷似永曆的替死鬼;還有的人説,吳三桂曾經承諾讓永曆帝還見十二陵,這次吳應熊赴雲南,就是為了接引永曆回京的,此時真正的朱由榔早就喬裝打扮回到都中,並且隱姓埋名,被吳應熊保護起來了;但是也有的人説,遣往雲南頒旨的朝廷命官清清楚楚親眼見了平西王絞死永曆及太子的情形,而且他用的那張弓,就是當年莊妃皇太后在暢音閣賞賜吳應熊的那張鑲寶小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