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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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到——”然而，尚未待他走到她的跟前，門外傳來的高呼已將一切阻斷。

一種不祥的預登時來襲。

果不其然，梁尊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大步星地走進屋子，手裏端着金黃的錦緞。站定後，他面無表情地衝屋裏掃了一圈，朗聲道:“傅卿尋接旨。”三人聞言，遲疑片刻，不得不相繼面向他屈膝下跪。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傅氏卿尋，秀外慧中，端莊賢淑，温良恭順，深得朕心。着即冊封為靈妃，賜居筠來宮。欽此！”將手中展開的聖旨合攏，總管太監面帶笑意從我和良梓棲的身旁走過，來到傅卿尋的面前，他緩緩彎下去“請娘娘領旨謝恩。”彷彿早有心理準備可臨了卻難以接受一般，傅卿尋咬緊了嘴，雙手顫抖着舉了起來。

“慢着！”千鈞一髮之際，良梓棲忍不住一聲喝止，登時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殿下這是作何？”總管太監略顯不解地側身，瞅着同樣微微發抖的男子。

“本王要見父皇。”良梓棲幾乎是咬着牙説出這六個字。

“難不成殿下是要阻撓皇上冊封？”總管太監面不改地問。

“殿下！”良梓棲聞言驀然起身，被我情急之下一把扯住。

此情此景下，他若貿然前去找梁尊帝對峙，恐怕只會把事情越越糟——自古以來皇子跟皇帝搶女人，下場都好不到哪兒去——我不願眼睜睜地看着這個曾救我一命的男子往死局裏撞。

被我重新拉拽回地面的良梓棲瞪眼看我，我不能説話，只能搖頭拉緊他的衣袖，竭力以眼神制止。

“哼…”就在此時，安靜的屋子裏忽然冒出一聲冷哼，我循聲望去，傅卿尋衝我冷笑的面容隨即映入眼簾。

糟了，這下她對我的誤會必定又深一層。

“…”驀地收起嘲諷的神，傅卿尋面若冰霜地將手高舉過頭，她不再顫抖，而是帶着決絕的笑容，接下了那道足以改變其一生的聖旨。

“臣妾，謝主隆恩。”話音落下，楚河漢界，就此永隔。

良梓棲本掙我的力道驟然消失，他失神地癱跪在地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奴才告退。”完成了任務，總管太監若無其事地行了禮，轉身離開了玉樹軒。

屋內，又只剩三人。

良久，無人言語，無人起身。

最終，我第一個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屋子，將身後最後的一點空間，留給那生生分離的二人。

我不清楚，之後那一對可憐人是否説了話又説了些什麼，只看到第二，已然成為靈妃的傅卿尋就搬離了我和她曾共同居住的玉樹軒，然後，她和他，都閉門不見。

天氣不可逆轉地暖和起來，人心卻不由分説地寒涼下去。我在宮外找了幾名大夫，將傅卿尋砸在我身上的以及我府內留存的舒痛香雙雙拿去請他們鑑定，結果顯示，兩者之中皆含隱散的成分——這種名為“隱散”的‮物藥‬，顧名思義，不經內行人仔細嗅聞，很難察覺，而發揮其藥效，更是需要達到一定的入量或突然加大用藥的劑量，並配以酒水促發，方可致人幻，求歡於他人。

莫無爭…莫無爭？他為什麼要給我這種東西？傅卿尋藉由月事來時身體不適的理由許我進宮照料的事情，是我親口告訴他的，所以他知道用這種藥是多麼的合適？所以他讓我把它轉贈給傅卿尋？可他能控制御林軍嗎？他能一手遮天，將一切設計得天衣無縫嗎？甚至連我也算計在內？

是他，還是皇帝？是巧合，還是陰謀？

太多的疑問，太多的糾結，令人頭疼心煩。但不管這個從天而降的黑鍋是由誰一手打造，作為受害者之一，我都定要鬧個明白。

這麼想着，我從最後一家醫館出發，雖天已暗，我還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將軍府。

“四下無人，你能把面具摘下來嗎？”在莫無爭的書房裏見到了他，我微微一笑道。

“怎麼了？平時沒聽你提過這個要求。”他説着，順從地揭下了面具，出那張温柔帶笑的臉。

因為這張面具，恐怕已經掩蓋了太多的東西。

“隱散。”忽略了他可有可無的一問，我注視着他的眼睛，單刀直入“你聽説過‘隱散’嗎？”

“隱散？”他微微蹙眉，略顯不解“一種藥？”

“師兄，不要騙我。”我強顏歡笑着。

“騙你？”他的臉有所改變，收起笑意靠近了我“雲兒，出什麼事了？”

“你給我的舒痛香裏，含有隱散，一種媚藥。”他聞言面大改，一下子握緊了我的雙臂，上下打量着我，緊張得甚至連聲音也微微發抖:“你…你沒出什麼事吧？”我剛要張嘴如實相告，話到嘴邊硬是又咽了回去——我要看一看，倘若得知我因為那混着媚藥的香料而失去貞潔，他會作何反應。因此，我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他，漸漸出淚光。四目相對，他俊美的容顏火速僵化。

“誰？”半響，他幾乎是顫抖着咬出這個字，旋即滿臉肅殺，抓着我的手力道驟然加重。

“為何要怪別人？”見他殺氣騰騰的模樣，連我也不有幾分戰慄，我勉強保持着鎮定，注視着那雙寒氣四溢的眼眸“若不是師兄給我的香料裏混入了隱散，事情又豈會至此？”話音未落，他已猛地怔住，雙微動，他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不是我，雲兒！我不知道這香裏怎麼會有…是她！”他搖着頭一臉痛，直到他猝然想起了什麼。

“他是誰？”

“我會為你討回公道。”説罷，他鬆開手就離去。

“告訴我他是誰？是誰把舒痛香給你的？！”我急忙一把拉住莫無爭“事到如今你還要瞞我！？”見對方面難，我情不自地抬高了音量。

“不是！對不起雲兒！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雲兒對不起！對不起…”他喃喃自語着，痛心疾首地將我攬進懷裏。

這模樣，不像是裝的，也許，他真的不知情。

“那個人到底是誰？”那雙始終堅實的雙臂，似乎在試圖帶給我安和力量，可此時此刻我所關心的，只有那個幕後的推手。

“是廉妃。”他終於艱難地道出了一個人物。

“廉妃？你的表姨？”我掙他的懷抱，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她為什麼要害我？”不對！她不是要害我，而是要害傅卿尋…也不對啊！廉妃是皇上的妃子，爭寵還來不及，哪有把別的女人往皇上懷裏送的道理？更何況，那女子還是皇帝的外甥女！就算梁尊帝思念成疾不顧人倫，難道他的妃子也…還是説，這整個皇宮的人本就對近親私通毫無顧忌？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淚不知何時已打濕了眼眶“你放心，我這就去宮裏問個明白，她若是有心傷你，我決不饒她！”話音未落，他已目狠厲。

“等等！”看到這裏，我沒法再偽裝下去“我沒事，出事的不是我。”正奪門而出的莫無爭一下子頓住了身子，他緩緩回過頭來，盯着我一動不動，忽然，他伸出手輕撫我的側臉，囁嚅道:“你真的沒事？”

“沒事。”

“太好了！”他又倏地把我抱進懷中“幸好你平安無事！嚇壞我了…”

“對不起。”

“慢着。”他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冷不丁鬆開了手，把着我的手臂注目於我“雲兒，剛才為什麼要讓我誤以為你出事了？”我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你懷疑是我？”聰明如他，立刻就看懂了我的表情。

“對不起，我心亂。”

“你不能不信我。”他兩手托起我的臉蛋，叫我正對着他的臉龐“雲兒，你不能不信我。”

“對不起…”除此之外，我無話可説。

“我寧負天下人，也決不負你。”淚光閃爍，失望之在他的臉上疾速蔓延“雲兒，你豈能不信我？”

“不是…”我再也受不住他那飽含憂傷和痛楚的目光，一下埋進了他的膛，不知是想寬於人，還是自欺欺人“你不要生氣，不要難過，我真的是…我不知是誰想用這種方法加害於我加害於人，我害怕，我難受…我…”説着説着，我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冒了出來。

“不哭，雲兒…別哭，我沒有生氣，我豈會氣你…”莫無爭柔聲哄着，將我抱得更緊。

“人心難測，這世上沒有幾個人可以叫我真正相信。”或許，這才是我一直以來埋藏着的心聲“所以，你決不要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