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割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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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茶具回頭一看，見榻上之人似是動了動腦袋。我連忙站起身來靠了過去，發現她蒼白的臉上已然有了動作。

我伸出手去推了推她。

她皺了皺眉，終是緩緩睜開了眼。

面無表情地俯視着她，我等着她將渙散的目光集中在一起，投入我的眼中——而當這一切隨即發生之際，我目睹了她眸中一閃而過的詫異，以及，緊隨其後的輕蔑。

“為什麼沒在陰曹地府相見。”視線從我的臉龐移到了上方空無一物之處，她勉強扯了扯嘴角，一臉平靜地説着。

“你想死，我可不想。”我冷着臉看她，語氣同樣波瀾不驚。

她的雙又勾勒出諷刺的弧度。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相對，良久不語。

“你就這麼想死？”最終，我被她目空一切的態度惹，忍不住冷聲道。

她一言不發，兩隻眼仍舊死死地盯着上空。

“説話！”不知打哪兒來了火氣，我説話的口氣一下子變得生硬。

“…”她面不改地斜睨了我一眼，又看向牀榻的上方“不死，難道等着成全你寬厚仁德的美名？”

“別以為我不會殺你。”我故意威脅了她一句，可話剛出口又覺得它毫無意義。

“你若要殺我，那不是正好。”許是因為話説多了，她的臉上漸漸顯出疲倦之，聲音也小了不少。

“你是該死。”回憶往昔種種，我的心漸漸被揪緊，語氣裏也不免摻入了幾分狠戾“害沈姑姑慘死亂之下，害我疼得死去活來差點丟了命，現在還要害死你自己的孩子！”話音剛落，我就注意到她空的眼神中忽然有了焦點。怔愣片刻後，她倏地將視線轉移到我的臉龐，眼中寫滿了不可思議。

“你…説什麼？什麼…什麼孩子？”半晌，她總算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這裏…”我彎湊到她的身上，伸手觸及她的腹部，然後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眼“你和他的孩子。”她一瞬間瞪大了雙眸，彷彿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只為注目於我。

“你…你説的…是真的？”雙微微動着，她似乎還沒從震驚中緩過勁來。

“你上個月定是沒來月事，自己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嗎？”我不答反問，心中莫名有些惱她。

這回，她不説話了，而是目光下移，伸出一隻手，緩緩撫上了自己的小腹。難以置信的神逐漸從她的臉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悲喜集的神情。

不久，我看到兩行清淚從她閉緊的雙目中滑落，沾濕了枕頭。

心頭驀地一酸，我慢慢直起身來，向後退了幾步:“是要一屍兩命，還是要延續他的血脈，你自己考慮吧。”説罷，我不再看她，轉身徑直走出了屋子。途經殿外的兩柱子，餘光瞥見幾名宮女木頭似的站在那裏，我停下腳步想了一會兒，隨後倒退幾步，吩咐她們要好生照看着屋裏的女子，並下令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也許眼下，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雖然我曾經那樣恨她，恨不得衝到她面前扇她兩巴掌，但當時過境遷人事非，當她真的毫無還手之力出現在我面前，我卻突然無法狠下心來，連帶着她腹中的生命一同奪去——更何況，那孩子也算是我的表侄吧？

跟着開道的宮女一路返回朔陽殿，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傅卿尋的問題，以至於一腳跨進偏殿的時候，我一個不留神被絆了個趔趄。

“哎喲！”毫無心理準備的我下意識地口而出，説時遲那時快，另一聲驚呼緊隨其後，旋即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慌慌張張地站穩了腳跟，隨後抬頭向聲源望去，目睹的是穆清弦等人三步並作兩步向我靠近的景象。我一時間有些窘迫，但面上仍是努力維持着鎮定，甚至若無其事地對慌忙前來攙扶我的宮女下達了“沒事，都退下吧”的命令。

“莫姐…公、公主，你沒事吧？”首先衝到我跟前的是少女柳自娫，顯然，她一時半會兒還難以更改那喊了許久的稱呼。

“不礙事。讓你們久等了。”我朝她微微一笑，掩去了臉上可能存在的尷尬之，順便也扯開了話題。

“人怎麼樣了？”見面後一直沒能跟我好好説上話的程肅盯着我道。

“救過來了，並無大礙。”注視着他似帶關切的眼眸，我如實相告，但並未提及傅卿尋懷孕一事。

“你準備如何處置她？”作為一個曾經被誤導繼而站錯隊的知情人，此刻的黎曄正微皺着眉，單刀直入地詢問我的打算。

“先關着吧…”我移開視線，瞅着別處，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

話音落下，集體沉默，直到我驀然莞爾，眸光掃過面前的四人:“不談這個了。如今我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怎麼着也該款待款待你們，一盡地主之誼。怎麼樣，願不願意在這宮裏住上一陣？”道出這一提議之際，我的視線恰好落在了少女的臉龐——只見她的眸中瞬間綻放出灼灼的光彩，一張小嘴已然迫不及待地發出了歡呼:“好呀好呀！莫姐姐，啊不對，雲姐姐，我們真能在這兒住下？”話音未落，她已興奮地上前挽住我的手臂。

我抿笑了笑，誠懇道:“那是自然。你們願意留下與我作伴，我高興還來不及。”柳自娫聞言愈發笑逐顏開，她扭頭看向身後的三人，似乎正想開口説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打定主意了！要留在這裏陪雲姐姐！”很快，她把腦袋一揚，笑嘻嘻地宣佈了自己的決定。

我聽了，當即揚莞爾，一言不發地將目光投向程肅——這意思，再明顯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