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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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奔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

貞婦貴殉夫，捨生亦如此。

波瀾折不起，妾心古井水。…烈女.孟郊“好餓呀！逃跑逃到廚房來，要是被人知道，我的一世英名就全毀啦！”嘴裏咕噥着，拖着發軟的手腳，蘇小惜一步一步掙扎着走向廚房。小小的磚造屋子就在眼前，對她而言卻像有千里遠，走沒幾步，眼前又是一片金星亂冒，讓她不得不停下腳步，咕咚一聲坐倒在地。

燒鴨在她的腦袋裏跳舞，肥鵝在她眼前誘惑着，還有李記的雞汁湯餅、天成樓的酒煎黃河鯉魚、御京館的梅花烙餅…光用想的，口水就要出來了。

這一回絕食抗議，父親和兄長只當她是拿自己的身子賭氣要脅，哪知她其實別有算計。她太明白父親和兄長的個，她的絕食雖會教他們心疼，卻不會改變他們的主意，只要等到她餓得全身虛，無力反抗時，他們再灌她米湯，她要死都不成。再説，命寶貴得很，她才不想因家人的一點意見衝突，就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讓自己餓得全身發軟，其實是為了鬆懈家人的戒心。連餓四天，到今晚總算有了代價，房外的守衞以為她無力逃跑，便怠忽職守，她這才找到機會逃出來。

人是出了房門，可一連餓了四天，發軟的手腳提不起一絲半毫的力氣，再不祭祭五臟廟，別説逃跑了，就連離開神算山莊都很難，所以，逃出房門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廚房來覓食。

“好餓…以後再也不待自己了！”數不清第幾次對自己發誓後，她勉強撐起身子，連走帶爬的，總算推開了廚房大門。

然而，才剛踏進廚房裏，一條黑影突然竄過她的眼前，蘇小惜嚇了好大一跳，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整個人豎立起來，若非即時捂住，早就口驚叫出聲了。

定眼一看，原來是隻貓，那貓跳到爐台上，月光從它身後的窗摒間照進來，映出它一身的虎斑。虎斑貓正弓着身，齜牙咧嘴的對她低嗚着，綠的眼珠在黑暗中，有如青磷鬼火。

仔細看清了景況，蘇小惜鬆了口氣，但仍不甘示弱的對着虎斑貓齜着牙，低聲威脅道:“臭貓，敢嚇我，小心我把你吊起來曬成貓幹。”撂下威脅，不再理會貓，她四下一望，左手邊櫃子裏放着一排臘，右邊架上吊着一隻風乾的雞，那都是吃不得的，倒是灶上的大鍋裏擱着一盤冷包子，應是下午剩下的點心。

蘇小惜沒有挑剔的餘地，抓起一個包子大大咬了一口。空空的肚子是最好的佐料，她三口並作兩口，沒一會兒，就把包子進肚裏。

一口氣吃了兩顆包子，雖然空了過久的腸胃有點不適，但她總算有一種活過來的覺。

滿足的嘆了口氣，她一刻也沒耽擱，馬上掏出手帕，胡亂包了幾個包子進袖裏準備充當路上糧食，總算一切妥當後，臨去前她對高踞在爐台上，虎視耽耽看着她的貓扮了個鬼臉，然後逃命去也。

神算山莊不僅所在地隱密，巡莊護衞分班監哨，比皇城內還要森嚴，因而才能隱匿於京城不被發現。蘇小惜一路躡手躡腳，矮着身子往山莊外牆摸去，這一段距離雖不遠，卻因連連閃避巡莊的護衞而花費不少時間。

屏住氣息，她一個閃身躲進假山山裏，巡莊護衞已由橋邊巡來，穿過泉而去，沒有人發覺她的蹤跡。

不壞不壞，還順利的嘛！再來，就是設法爬出外牆。

“爹爹、大哥、二哥、藴華姊姊，你們可別怪我，要不是你們軟我，我也不會出此下策，惜娃這就要走啦！澳再回來跟你們請罪。”她雙手合十，低聲自語，之後，一刻也沒費地迅即轉出山奔向牆邊，取出鈎索向牆頂。

“當”的一聲，鈎爪扣住牆頂。她拉了拉鈎繩，確定扣得夠牢靠後，便雙手錯向上攀爬，好不容易攀上牆頂。怎的，一道黑影突然朝她撲來，還來不及尖叫，她身子一仰，就直直朝下墜落。

變故陡生，讓她嚇白了小臉，神算山莊的外牆足足有三層樓高，這一摔下去，她不死也傷。

疾速墜落中，一隻大掌托住她的，用力向上一提，嬌小的身子跌進一具寬大的懷內，另一隻大掌同時捂住她的，低聲喝道:“別叫。”那聲音好生悉，她興奮的抬起頭，一張淡漠剛烈的表情就在眼前，橫過臉上的疤痕對一般人而言或許會到恐懼，但對她來説卻是再親切不過了。

那淡漠剛硬的臉龐一低，也看到了蘇小惜，一抹震驚閃過他的臉，但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兩人已飄然落地，毫髮無傷。

他的大掌還捂在蘇小惜的上，他們就這麼怔怔的看着對方，似是不敢相信對方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良久、良久，蘇小惜最先回過神來，她拿開上的大掌，輕輕喚道:“殷大哥。”這個聲音綿軟似雲，卻敲得那偉岸男子全身一震，下一瞬間，嬌小的身子遂貼進了他的懷裏，兩隻小手緊緊扣着他的脖子，很是動的道:“殷大哥，我總算見到你了…”她就在自己的懷抱裏，温暖依然，甜美依然。空了近兩個月的懷抱終於被填實了，反而讓他有一種不真切的覺。本以為神算山莊之行必定困難重重，沒想到才踏進山莊裏，就見着了思夜唸的人兒。

“殷大哥！你怎麼找到神算山莊來的？我才剛逮到機會要去找你呢！沒想到你就來了。你怎幺知道這裏的？你的傷好了嗎？大哥沒有傷你太重吧？”一連迭的問題就這幺口但還沒等到他回答，她就耳尖的聽到巡莊護衞的腳步聲，於是連忙拉着殷無恨躲進假山山裏。

一陣規律平穩的腳步聲走過假山泉，一路朝西邊院落而去。

凹凸不平的巖壁，圈出另一個世界，蘇小惜就着黯淡的月光仔細端詳面前的人。依然是剛硬不屈的容顏，寬厚的肩膀，足以抵擋任何狂風暴雨。

她的指尖順着他臉上那駭人的疤痕輕輕畫過他的臉龐，一口氣從她的口中吐了出來，肩膀一鬆，這才明白這兩個月來，自己的神繃得多緊。

“殷大哥，看到你真好。”她嘆了口氣，輕輕把臉貼到厚實的膛上，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他的回答是伸出手，用力抱住她，心情動之下，疼了她也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