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四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而苑明是有着作媒的嗜好的。遠在她還是個小大一的時候,便已經在她老姐和姐夫身上顯過這種天賦了。

“我跟石月倫本是鄰居,同一條巷子裏只差幾號而已。”思亞的回答使得苑明滿意極了:“那太好了。知道學姐有個朋友住得這麼近,真教我們兩個鬆了一口大氣。”苑明説,月倫在一旁叫她,她只當作沒聽見:“你知道,唐思亞,學姐今天收到了一封很惡劣的匿名信,白的封套裏頭兩張冥紙。”

“什麼?”思亞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這種低級玩笑是那個混蛋開的?”老天,苑明這個大嘴巴,為什麼不乾脆到報上去登廣告算了?月倫在心裏叫苦: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將不相干的外人給牽扯進這團混亂裏頭了!這個丫頭到底以為她在幹什麼?

她那保護旺盛的學妹才不管她怎麼想,管自將今天發生的事鉅細靡遺地往思亞身上倒:“┅┅所以啦,你瞧,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怎麼能放心月倫一個人回家呢?雖然那封信説不定真的只是一個惡作劇,不過┅┅”

“不過我們當然不能冒險。”思亞的表情很嚴肅:“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你有什麼主意嗎?”苑明用着信任的眼光看着思亞,好像已經封他為“石月倫營救隊”的總指揮似的。月倫氣得真想跺腳。

“苑明,這事和唐思亞不相干的,”她用她最嚴厲的口氣説:“只不過是一蚌小小的惡作劇,不要這樣勞師動眾的好不好?”

“誰説和我不相干?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思亞説得義正辭嚴,月倫只好忍下嘆氣的衝動。真是的,她差點忘記他那強烈的正義了!他們還是陌生人的時候他已經會路見不平,成了朋友之後更不可能教他對她的事不聞不問:“何況這件事究竟是不是惡作劇,也還得再觀察好一陣子。如果是單純的惡作劇,應該就不再有下文;如果不是┅┅”月倫情不自地打了一個冷顫,苑明趕緊握住了她的手。但那兩個男人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他們的心神全都被事情可能的發展給佔據乾淨了。

“如果不是,事情就嚴重了。”學耕慢慢地説:“像這樣的信很有恐嚇的效丙,往後可能會越來越糟。如果真是那樣,那個傢伙就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學耕!”苑明叫,覺得自己的老公有時實在是沒神經到會氣死人。這樣的對話怎麼可以在月倫的面前説呢?她今天可是已經受夠了!

“什麼?”那個傻大個兒還沒反應過來,反是思亞先明白了,不動聲地在學耕胳膊上捶了一記。

“我説範學耕,你是不是和戲劇攪和得太久了,什麼事都得講求戲劇效果?”他大聲地説:“小小一封信就能讓你謅出一整套間諜故事來,我看你應該改行當編劇才是!”他一面説一面握住了學耕的手,將他遠遠拉開。

“這種事不要當着石月倫的面説嘛,我們多替她留點心就是了。我想那人如丙真的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就不可能在短期間內採取行動。你有沒有紙和筆?”他將自己家裏和辦公室的電話號碼都抄了下來:“要是有什麼進一步的發展,麻煩你通知我一聲好吧?”月倫看着那兩個男人在路燈底下頭接耳,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是想笑還是想哭。知道有人在乎你、願意費心來保護你,實在是太令人窩心了;然而這樣的情景也同時怒了她。她石月倫可是一個受過高教育的現代女,從來是獨立而自信的;然而那封該死的匿名信使得她處身的時代背景一下子倒退了好幾十年,又變成了柔弱、被動、無能為力的弱女子,必須仰仗塊頭比她大、肌比她多的男的保護。這個想法使她嘔極了。

講點理,石月倫,她腦子裏理的部分對她説:女人的長處本來就不在肌和打架上,你引以為傲的事物也不在肌和打架上;難道你還不懂得分工合作的道理嗎?喔,這她都懂,月倫陰沈着臉想:然而懂是一回事“喜歡”可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回事。而我他媽的闃厭這種事討厭極了!

路燈那頭,思亞和學耕顯然已經達成了某種協定,肩並着肩地朝着她們走了過來。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月倫,”學耕説:“早些休息,不要想太多,嗯?不會有事的。”月倫無言地點頭,看着這對新婚夫上了車,掉頭駛出了巷子。思亞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送你上去。”他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説。月倫的脾氣突然間爆發了。

“我説過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惡作劇,拜託你們不要這樣好不好?”她喊:“我又不是沒有行為能力的嬰兒,難道還不會照顧自己?匿名信我以前又不是沒接過,還不是好好地…”驚覺到自己在盛怒中吐了從來沒有人知道的秘密,月倫震驚地閉緊了嘴,掉過身子就去開公寓的大門,握着鑰匙的手用力得好像是要拿刀去切似的。

“石月倫…”思亞安撫地喊,卻只換來她憤怒的一瞥。

“你離我遠一點,不要管我行不行?”月倫啐道:“我受夠了你們這些大男人沙文主義豬!自大、霸道、保護發展過度…”公寓鐵門“碰”一聲關了起來,聲音之大使得思亞為之瑟縮。

他沮喪地站在門口,費力地和低落的情緒作奮戰:她受了驚嚇,她累了,她需要發,所以她並不是真的闃厭我。如果她不把我當朋友,就不會在我面前有這樣的情緒化的表現了。

這種樂觀的想法使得思亞開心了一些,他開始掉轉身子走回家去。她説過她以前也收到過匿名信┅┅所謂的以前是多久以前?她收到的又是什麼樣的匿名信?那樣的經驗和她於今的反應有任何的關聯麼?思亞沈思着搖了搖頭。這樣的憑空猜想是沒有用的,因為他目前所有的資料還太少。也許再過一陣子,她會願意告訴我更多?也許等她休息夠了以後會想通:我的保護非常正常,沒半點過火的地方;而且在這樣的非常時期裏,受人保護絕對無損於她的成和獨立。而她將會知道:她可以拿她的獨立來信任穩櫎─等她休息夠了以後。

月倫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了樓梯,一撞進自己的窩就癱倒在牀上了。她的心臟因急跑而狂跳,她的四肢則因動而顫抖。月倫爬到牀頭的角落裏去,將自己緊緊地縮成一團,覺得自己彷佛又成了那個還在讀大二的小女生:倉惶、害怕、不知所措。

月倫無力地呻了一聲,將自己更緊地縮起來。哥哥,瑾姨,你們為什麼不在我身邊呢?在我如此需要你們的時候┅┅這個想法使得月倫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而她費力地將它們壓了回去。真可恥啊,石月倫,僅止是那樣一封不入的信,居然就將你曾經經歷過的過往全都帶了回來,讓你像個跌破了膝蓋的小女孩一樣地哭着叫媽媽?虧你還自認為堅強獨立的現代女呢!還會受到那種情緒的折磨,就表示你不曾真的將那夢魘給擺

月倫深深地了口氣,開始試着放鬆自己的肢體。我實在是反應過度了,她對自己説:匿名信和我自己的情經驗有什麼相干?偏偏我會在張惶失措的時候將事情全都給絆在一起!可憐的閆思亞,他實在是一片好意,卻很不幸地充當了一次無辜的出氣桶。

無辜的出氣桶?月倫坐着凝思了片刻,嘴角慢慢地浮出了一絲莫可奈何的笑意來。不,他沒有那麼無辜,她對自己説:她鋭的觀察力使她太容易就能看穿自己的動機,而她對自己的誠實使她無法否決她所看到的,無論她喜歡還是不喜歡。而她之所以會對唐思亞發那麼大的脾氣,並不止是因為挫敗,毋寧是出於恐懼。

恐懼!老天,她真的已經那麼喜歡他,以至於那麼輕易就聯想到她少年時曾經有過的、被自己所愛的人背叛、踐踏、和貶抑的痛苦麼?她曾經用了那麼大的意志去克服那樣的痛苦,用了那麼多的努力去重建自我的評價,而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完滿無缺了┅┅月倫苦笑一下,站到窗邊將窗簾拉開。窗外除了左近人家的燈光之外什麼也沒有,而腹中咕咕的響聲則提醒她該吃點東西了。可是她沒有吃消夜的慾望,一絲一星也沒有。和唐思亞大咬消夜、談笑聊沆,真的只是昨天晚上的事麼?僅止是在昨夜,她曾經相信自己已經可以開始着手為自己建構一點幸福┅┅然而那幸埃是如此地經不起考驗啊!一封匿名信重新勾起了她對愛情的恐懼,以及自我評價的否決;她之所以會對唐思亞發那麼大的脾氣,是存心想將他給嚇跑吧?離我還一點,因為我不想再受傷害;離我還一些,因為我沒有你想像的那樣美好;離我還一些,因為…因為我是一個懦夫,拒絕去擁抱真正的生活!

月倫咬緊了牙關,將拳頭牢牢地抵在窗玻璃上。所有的分析她通通明白,應懊做些什麼她通通知道;然而┅┅然而┅┅等明天吧,她對自己説:明天我就會找回自己的勇氣,明天我會開始重建自己的信心;我拒絕被這樣的恐懼給打敗,也拒絕被這樣的牢籠所束縛。我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而已!

只是,唐思亞如果已經被我給嚇走了?就算他沒被你嚇走,你能保證自己不會再打一次退堂鼓麼?心底有個清晰的聲音在質問她:你究竟想要什麼,最好早點拿定主意!

月倫長長地嘆了口氣,茫然地看進窗外的黑夜裏。如果我能夠知道呵,如果我能夠確定呵┅┅那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惡夢佔據了她所有睡着的時間,清醒的時刻則全部用來與她的冷汗奮鬥。等她終於放棄睡覺的嘗試而肥下牀來的時候,鏡子裏的她看起來比昨晚上牀之前還要悽慘。

“明天”是已經來了,來了又怎麼樣呢?

而這一天平靜地過去了,第二天也平靜地過去了。第三天,第四沆┅┅她有了整整一個星期風平靜的子。排戲的過程平順地往下進行,匿名信不曾再度出現;至於唐思亞呢,簡直就像是消失在空氣中了一般。

所以他終究還是被我趕跑了?月倫自嘲地想,悄然地覺到一股子若有憾焉的悲傷。雖然,伴隨而來的,是子漸漸回到正軌的一種如釋重負。看來那封匿名信終究只是某個無聊人士心血來的惡作劇了?她滿懷希望地想。喔,拜託,就讓它只是一個心血來的惡作劇吧!我對生活並沒有太大的要求,只想做我真正想做的工作而已,連對愛情都不敢有所奢求…

唐思亞的身影掠過了她的心頭,使她再一次覺到那股子莫可奈何的悽愴。

月倫以一個淡淡的苦笑將這情緒抖了開去,告訴自己説:生活中總是有得有失。

畢竟她現在的子和前些子完全一樣,而她只要求有戲劇為伴的平靜與充實──只可惜這樣的平靜不過是一個短暫的假象。在那兩張冥紙將被遺忘的時候,第二封匿名信靜悄悄地來臨了。時間在第一封信送達之後的第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