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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夜深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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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喊着,兩隻腿伸的長長的,腳在地上划着當做剎車,將土塵揚的像是兩條土龍。

這人見到了趙文就説:“縣長,是你呀——呀!”的一聲就將車子撞到了面前的土堆上,然後他將車子往地上一扔,滿臉笑的走了過來。

這人是七間房鄉鄉長呂有志。

呂有志身材幹瘦,眼睛不大,穿着一身藍的中山裝,走過來就笑説:“縣長,今個叫你到七間房鄉看了一場把戲。”趙文覺得這個呂有志很幽默,就和呂有志握手,説:“車子沒剎車,多危險。”呂有志就説:“車壞了好久,就是沒時間修,對了,走,咱去吃飯。”趙文就看看天,説:“吃飯到不急,我今天要看看七間房鄉和西張鄉界地,哦對了,你們鄉是不是和南墁市那邊也有一個接壤的地方?”呂有志就説:“有,不過那疙瘩都是山,縣長要看,我帶你去。”

“縣長你要在那廂甚哩?”那廂就是那裏的意思,趙文對呂有志也不隱瞞,説縣裏考慮,準備從南墁水庫引水進大王,現在就是看從哪個地方修渠比較合適。

呂有志搔搔頭説:“好事!好事!這修渠,那肯定是從西張鄉最近,不過西張鄉那地方山樑有點多,修渠麻答(麻煩)的很,人力工價和修渠的時間算起來,好像不如從俄們(我們)這答(這塊)的好。”趙文就笑,覺得這個呂有志語言很有特,呂有志也笑,説:“縣長,不是俄想讓渠水走七間房鄉,要説渠水來了,縣裏還能忘了我們,不過我就是實事求是。”

“縣長,還是先吃飯吧,走。我給你帶到個好地方去。”趙文看看。説行,呂有志説你把車放到這裏,那地方縣長你這犇犇車子到不了。

趙文就問什麼是犇犇車?

呂有志還沒説話,司機倒是搶着回答:“縣長,犇犇車就是汽車,燒油的車子這裏都叫犇犇車。”三人就一路走着往山樑那邊走,趙文就看到果然有很多人用牛車拉着糞往田地裏去,呂有志就説:“哦,早起果副縣長也來俄們鄉了,她和旺財書記到鄉里中心學校去了。”旺財叫李旺財。是七間房鄉的鄉黨委書記。

趙文一聽果琳也在七間房鄉,就問:“果縣長早上來的?”

“就是早上。我就是聽旺財書記説你要來,我早上等了你等了半天,沒見你,剛才花她屋那會拉糞,我去幫了一會忙。”呂有志帶着趙文到了山樑那邊的一户人家,這家人的主婦叫佘花,是七間房鄉的婦聯主任。就是剛才呂有志説拉糞的那家人。

花個頭不高,幹活很麻利,男人在外面幹活,她就在家做飯,佘花見到趙文就説縣長今天到鄉里檢查工作,到我家做客,是我們的榮譽,我給縣長烙煎饃,一會就好。你們先坐。

煎饃就是煎餅,在灶火上的大鐵鍋裏烙成的很大的一張餅子,蘸了蒜水,味道真是好,呂有志就説下午我帶縣長就去看看,不過越往那邊去,車子走不成,只能步行。

趙文就點頭,正説着話,外面有人就跑着喊叫,七間房鄉鄉黨委書記李旺財推門跑了進來,看到趙文就説:“縣長,你來了,那個啥,果副縣長一塊的那個女子娃被野蜂給蟄了,情況很嚴重,她的車子這會又打不着,你看咋辦?”趙文一聽就和呂有志往外走,趙文的司機還沒吃好,抓了一個餅子拿在後手裏跟着跑。

李旺財説:“可能是崖頂上有人在地裏幹活,驚了蜂羣,那野蜂從山破上就嗡地飛了下來,我和果縣長在前面走,後面縣裏辦公室的那個女娃就叫了一聲,暈倒了。”

“我想着你被呂有志給帶到佘花那裏去了,鄉里衞生院醫療條件不行,要趕緊送縣裏醫治的。”幾個人快步到了鄉政府的窯前,果琳正在那裏了着急,見到了趙文就説:“羅慧娟被野蜂給蟄了,這土蜂毒氣太大,她已經昏,我的車子急忙的又打不着火,李書記就去找你了。”趙文看到羅慧娟這會臉腫着,心説這野蜂的毒真大,就讓自己的司機開車,果琳的司機陪護,將羅慧娟趕緊送回縣裏治療。

等到車子開走,趙文就問果琳:“你早上來的?”果琳説是:“早上從西張鄉那邊拐過來,不過這回學生放學了,老師們也都開飯了,我準備下午再到學校去,瞭解一下情況。”

“你的車不會是沒油了吧?”

“不是,早上到西張鄉的時候就有些不對,到了學校這裏,徹底的打不着了,幸好趙縣長你也來了,不然,羅慧娟今天就危險了。”呂有志問果琳:“果縣長還沒吃吧,走,一塊吃煎饃去。”趙文説羅慧娟應該沒事,果縣長還是先吃飯的好,我已經吃好了,李書記也去,我在這裏等一下呂鄉長就好。

呂有志説:“我也吃好了,旺財書記和果副縣長去吃飯,我們還是去山樑那裏,這天的白太短,一會天就黑了。”呂有志帶着趙文到了山樑巡視一圈,回來確實已經天黑了,果琳的車子壞了,趙文的車子送羅慧娟去了縣裏,兩人今晚只有休息在了七間房鄉鄉政府的窯裏。

七間房鄉鄉政府辦公的窯外觀具有典型的黃土高原特,左邊一個方格子的窗户,右邊就是兩開的木門,窗户木楞上的玻璃沾滿了塵土,從外面看不到窯裏的情況,裏面看外面也是灰褚褚的,木門的軸由於年份久遠少潤滑油,一推一拉之間“吱——呀——嗝”的響,屋裏的燈泡不知道是多少瓦的,拉開燈繩後閃爍着黃黃的光,窯裏的牆壁上掛着一些章程框框,寫的什麼也看不清,除了辦公桌外,窯裏的牀倒是新的木板拼湊的,有一股壓抑不住的油桐氣味。

呂有志和李旺財給趙文和果琳安排好休息地方後,兩人騎着一輛自行車就往外走,趙文和果琳站在窯門前聽到呂有志説李旺財:“你咋不騎你的車,非得兩個人擠,把俄的車子都壓放炮毬了。”

“俄家的車你嫂子騎着去地裏幹活用。”

“哦,人家的車坐着便宜!俄這司機也是白用的。你家不是還有頭驢,你咋不騎來,也要下地?”李旺財就嗯了一聲,呂有志説:“嗯!俄這車子沒閘,你明個將驢牽過來,給俄騎兩天,縣長走了,還給你。”李旺財就説:“你算毬了,你還不把俄家的驢給壓他了。”

“你才算毬了,俄媳婦被俄壓了幾十年都沒壓死,你家的驢俄能給壓他囉?小氣鬼!李旺財,你就是一個標準的李扒皮!”呂有志和李旺財一路嘰嘰咕咕的走遠了,趙文看着灰黑的院子,問:“果縣長還有幾個鄉沒走完?”

“還有店子鄉。”趙文就哦了一聲,果琳問:“縣長,你真的準備給咱們大王引水修渠?”趙文就點頭,説:“沒有水,什麼都幹不成,制約着經濟的發展,我想在我這一屆裏,將大王水的事情辦好。當然,這也是市委市政府的意思。”果琳就説:“縣長,不能説你什麼都沒幹,藥廠不就佔用了土窪和沙泉兩個鄉鎮的一部分土地,沒有了土地,老百姓手裏有了錢,自己就要給自己找事幹,打工也好,做生意也好,全縣想進藥廠幹活的又有多少人,這不是提供了一些就業機會?”

“大王應該越來越好的。”不鹹不淡的説了幾句,趙文又沒有了話題,果琳聽着土牆外面曠野裏呼呼的風聲,説:“實驗小學的那件事,我還是有些心揪。”

“是,有很多事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突發的事情是難以控制的,人生就是有很多讓你到很無奈的事物存在…要麼接受,要麼,就選擇忘卻,要麼,埋在心底,權當沒有發生。”趙文覺得自己説的話有些離題,就輕咳了一下,果琳等了一會説:“趙縣長是從中央黨校下來的,那之前是在哪裏?”趙文不知果琳是不是沒話找話,她問的這些問題在幹部履歷中是有的,那麼可能就是説果琳從來沒看過自己的履歷了,這樣就是説她從來沒有注意過自己,自己,從沒被她放在心上。

果琳和趙文隔着兩步,兩人背對着窯,果琳説話的時候看着遠處,趙文看到她的頭髮四周暈染着燈光的光澤,果琳的聲音很小,一時間趙文忽然覺的她是那麼的嬌柔和無助,於是心裏閃現的那點猶疑也消失了——她又何苦對自己沒話找話,就算是不沒話找話,難道要她給自己説什麼私人的事情?

“之前在贛南,再之前,就一言難盡了。”風越大了,將兩人的衣襟都吹的亂擺,趙文就説:“回屋吧,早些休息,你這幾天也辛苦了。”果琳點頭,説聲晚安,趙文就轉過身朝着自己休息的窯走了過去。

趙文在窯裏的板凳上坐了一會,聽到果琳關門的吱拗聲,就走出來看看她的窗户,等了一會,見到窗户裏的燈熄滅了,才回去關門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