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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話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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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剛矇矇亮,母親就開始在廚房裏忙碌起來。她手腳麻利的準備着早餐,嫁入耿家六七年,她幾乎天天如此。正當而立之年的她並不覺得辛苦,因為這是她的家,不是嗎?最讓母親到温暖的是,她有一個‘好婆婆’。這麼多年,她們婆媳之間從未紅過臉。

“蘭心,貝貝,時間不早了,要上學了。”母親每天都是這麼喊的,我和弟弟趕緊起牀,弟弟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跑到廚房拿牙膏涮牙了,我總是落到他後面出來。

“蘭心,你本來動作就慢,不説早點起來,偏要捱到這個時候!”母親常常這樣嘮叨,在我幼年的影響中,母親是很嚴厲的,她説什麼,我從來不敢還嘴。

“行了,行了,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嘛!”父親是一貫的好脾氣,最會打圓場:“哎!貝貝,你別跟姐姐擠,我給你讓地方涮牙。”

“早餐做好啦啊,你們快刷洗完畢來吃早餐。”母親從廚房出來,把早餐端到堂屋的餐桌上。弟弟很利索的就爬上了桌子,開始吃起來。我還在廚房洗臉“你看看,又落到後面了吧!”母親常常催我,替我着急,而我的動作總是快不了。

“還早呢!別慌。”父親總是那麼沉得住氣。

這時,也從房裏出來了。

“媽,您這麼早就起來了?我給您盛碗麪來吃!”母親説着,又到廚房給煮麪,她的動作相當迅速,不一會兒,一碗熱騰騰的面就端到面前。一面挑着麪條,一面笑眯眯的望着弟弟説:“貝貝,你今天也這麼早就起來上學啊,不陪在家裏玩兒了?”弟弟那時只有三歲,還在讀幼兒園。我在市一小讀學前班。以前弟弟常常借各種理由不去上學。可是最近,他卻不再‘逃學了’。

他對説:“姐姐上學,我也要上學,我放學回來再和玩兒。”每天總是倚在大門邊,目送着爸爸媽媽上班,目送着我們姐弟上學。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們姐弟跟着爸爸媽媽走出來後,再回望守在家裏的時,總覺得‘家裏’很恐怖,至於怕什麼?我們不清楚,只是那種‘怕’的覺現在依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記憶裏。

其實一直是一個温和而慈祥的老人,説話總是輕言細語的,對我們姐弟倆一向都很疼愛。我們每天放學回來,總要到房裏去玩,陪説話。但後來,我們卻不到房裏去了。説實話,是‘不敢去’。

記得有一次,我下午放學回來,到房裏去玩兒。掀開門簾,見坐在圈椅上閉目養神。

我進門叫了一聲:“!”睜開眼笑眯眯的看着我:“蘭心啊,進來啊!”我正準備進去,忽然發現的背後還站着一個人。‘那人’站在暗處,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記得是個高高瘦瘦的黑影。很高很高,而且不是很真實,恍恍惚惚的站在那兒,我再仔細看時,卻又沒有了。

“蘭心啊!你老站在門口做什麼?進來啊!”是從‘’嘴裏發出的,卻不是的‘聲音’。是一種陰森森的,我完全陌生的聲音。

我慌忙扭頭就跑“蘭心,大白天的,你慌慌張張的跑什麼呀?”母親喊住我問。

我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説起,尋求庇護似的仰頭對母親説:“媽媽,我很怕!”母親更奇怪了:“自己家裏,你怕什麼呀?”我很小聲的告訴母親:“媽媽,房裏還有人啊!”

“胡説!”母親故意板起臉:“哪裏來的人啊!是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更不知道從何説起,就不再做聲。

母親説:“你弟弟在房裏玩兒呢!叫他出來,快洗洗手吃飯吧!”母親説完,走進了的房間,我聽見説:“這倆孩子怎麼怪怪的啊,老在我的房門口跑來跑去的,就不願意進來。”這次,卻依然是我所悉的,的聲音。

母親説:“小孩子嘛!一會兒玩這一會兒玩那的,他們兩姐弟興許在玩捉藏呢!媽,您今天神還好吧?飯菜已做好了,我看見您今天一直很少出門,要不要我將飯菜端進來?”我聽見輕輕的説:“你們先吃吧!我現在還不想吃。”我和弟弟共同住在一個小房間裏,睡得是上下鋪。聽説,我們這整個房子都是父親結婚時,給他新建的。在我們的記憶中,那座房子還很新,父親每年都要把房頂用白紙刷一遍。

有一天我睡在牀上,看着那粉刷的屋頂,那微微的轍痕,越看越像一張老人的臉。一連幾天,我一躺下來,就看見那張詭異的臉,我很害怕,只好側着身子睡,儘量避免去看屋頂。可是睡在我上鋪的弟弟卻先鬧了起來,他也説:“屋頂上有人”不在上鋪睡了,就跑到大牀上跟媽媽睡。我看見弟弟都跟媽媽睡了,我也跑到大牀上去睡。

父親由着我們鬧,也不説我們。見我們都睡在大牀上了,就把他自己的枕頭拿到小牀上去睡,還故意説:“一個人睡,多啊!”弟弟擠在媽媽懷裏,説:“爸爸,你看到屋頂上的人了嗎?”

“臭小子盡胡説,你要跟你媽媽睡就跟你媽媽睡唄,還編出這麼個稀奇古怪的理由!”我也説:“爸爸,屋頂上是有個人影嘛!你睡旁邊一點就看見了!”爸爸説:“睡哪旁邊啊?我睡掉下來都沒看見什麼人影!”這時母親説話了:“行了行了,都幾點了?還不睡?蘭心,別講話了,當心明天又喊不起來!”母親關了燈,我們也都不做聲了。

這樣鬧了不到半年,就病倒了。她躺在醫院的病牀上,顯得虛弱而疲憊。花白的頭髮隨意飄散在雪白的枕頭上。母親守在身邊,很細心的為整理着薄薄的被單。此時已是七月,瘦弱的身子蓋得嚴嚴實實,卻沒有一絲汗意。

病房門開了,父親走了進來。

“醫生怎麼説?”母親抬頭問他,父親無言的搖搖頭。

母親心裏一陣難過,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她和之間一直是親密無間,情同母女的。直到現在,母親在提起時,依然是滿懷深情的:“那是個多麼慈祥的老人啊!”這是母親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我們小時候,父母成天為生活奔波,總是默默地打理着家務,照看着我們姐弟。現在這個慈祥的老人真的已到了燈枯油盡的嗎?

我們不敢驚動,默默的圍坐在病牀邊。我忽然發現牆角邊還站着一個人,-----不,只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影子,只這麼一晃,又不見了。

慢慢的睜開眼,父母急忙湊了過去,母親輕聲問:“媽,您現在覺得怎麼樣?哪兒不舒服?”虛弱的問:“我這是在哪兒啊?”父親説:“媽,這是醫院!”無力的搖搖頭:“我不在醫院,我要回家。”我也在旁邊説:“,您聽醫生的話,把病治好了,再回去陪我們玩兒好不好?”笑了:“蘭心真乖,捨不得你們呢,真想永遠陪着你和貝貝!貝貝呢?”父親説:“貝貝在家,由他外公照顧呢?”定定的看着父親,輕聲卻異常堅定地説:“青兒啊,媽不在醫院裏了,你們帶我回去吧!你爹來接我了,你們也都成家立業了,自己好好過吧!”母親撫摸着枯瘦的手説:“媽,您安心養病,別多想了,家裏的事有我們呢!”但是那天,一向隨和敦厚的卻聽不進任何勸告,一個勁的要‘回家’。

我看見父母趁睡着的時候,到醫生的辦公室去了一趟,很久才回到病房來。剛好這時醒了,母親微笑的對説:“媽,醫生説我們可以回家了,我們這就收拾一下回去好不好?”疲憊的點點頭,又陷入了昏狀態。父母開始收拾東西了,我問:“媽媽,真的好了嗎?”父母都沒有做聲,只是神凝重的忙碌着,我發現母親的眼圈紅紅的。

我們是坐出租車到家的,車在大門口停了下來。弟弟很快從屋裏跑出來:“媽媽,爸爸,回來了啊,我要看”

“貝貝,別鬧!”母親把弟弟拉一邊,父親把抱下了車。

本來就很瘦小,此時躺在父親懷裏更顯得沒有什麼份量了,父親如抱嬰兒似的抱着。我那時還並不明白父母為什麼沒把安置在她自己房裏,只覺得這次出院和以往從醫院回來不同。被安置在堂屋母親臨時支起的小牀上:“媽,咱們到家了啊!”父親一邊把放下來,一邊和説着話。

此時已陷入半昏狀態,我卻發現聽到已到家的消息時,嘴角邊仍然浮起一絲笑意。

父母把安頓下來後,父親對母親説:“布料家裏都預備着呢,你先縫製着,現在天氣炎熱,我還得點冰回來。”

“我先做什麼呢?”當時還只有33歲的母親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大事,一時慌了手腳。父親和母親同年,也不是很懂。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也只有強作鎮靜的説:“我們家侄男侄女多,你就先縫製袖章吧。”父親説罷,就匆匆出去了。

母親在堂屋的窗户下面擺開了縫紉機,開始縫製袖章。我和弟弟當時雖然年幼,卻預到家裏發生了大事,都乖乖的站在旁邊,不吵也不鬧。

母親今天的縫紉活兒做的相當的不順,總是絞線,本就做不成袖章。母親急得滿臉通紅,汗浹背。

鄰家的一位劉此時走進了院子:“今天老回來了啊!老怎麼樣了?”母親連忙起身讓座:“多謝劉媽關心,您請坐。”又小聲對劉説:“我們不好呢,她爸爸出去通知親友去了!”劉説:“我剛才在街上看見你們回來的,老這麼好的人,怎麼説話就到這個地步了呢?”劉走到跟前,看了看氣若游絲的,無聲稻了一口氣,又回過頭來看着母親做活計。這回沒絞線了,卻聽見‘啪’的一聲,縫紉機上的針斷了。母親忙活了半天,什麼也沒做成。

我忽然覺得人影一晃,回頭看時,不目瞪口呆。我發現起來了,飄飄忽忽的站到窗户外面,定定的看着母親扯着線團。那是嗎?我簡直不敢相信,下意識的靠近母親和劉站着。‘’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站着,並沒有過來。母親她們也並沒有注意到。

劉對母親説:“孩子,你媽正等着衣服穿呢!你怎麼先做袖章啊?得先給你媽做衣服啊!”母親回過神來,馬上換好了針,拿過已裁剪好的壽衣布料,給做壽衣。

我再偷偷的往剛才站的地方看時,卻什麼也沒有了。忽然面一陣涼風吹來,母親手裏的縫紉活兒做得特別順溜。這陣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母親身上不僅沒有汗了,竟還覺到一絲寒意。

母親當時覺得好涼快,嘴裏自言自語的説:“好涼快啊!做得也順當了。”到現在母親回憶往事時,對當時的情景都還記憶猶新。母親説:“當時要不是鄰家劉在旁邊陪着我,我就會丟掉手裏的活計跑出去的。”在縫製壽衣的最後一帶子時,嚥氣了,此時父親也回來了,父母一起給穿好了壽衣。劉給做得壽鞋也做好了,並給穿戴整齊,家裏的一些親戚們也陸續趕來。喪事辦得風光而熱鬧,永遠離開了我們,父母又得去上班了,於是把外公留在家裏,照看我們姐弟。

此時正值暑假,我在房裏看電視,外公端着一盤西瓜進來:“蘭心,吃西瓜!”他把西瓜盤子放在我身邊的茶几上,又遞給我一片西瓜。

“謝謝外公!”外公笑了:“瞧這張小嘴,還沒吃呢,就這麼甜!”外公走了出去,我聽見他對弟弟説:“貝貝,你今天怎麼也不睡午覺啊!”弟弟帶着點撒嬌的語氣説:“外公,你今天就讓我玩積木吧!我保證不亂跑,您去睡午覺吧,我一定聽話!”外公呵呵的笑着説:“你這張嘴也不比你姐姐差嘛!真是一母同胞,一個比一個會説話。我把西瓜放在旁邊了啊。外公就在後院搖椅上小睡一會兒,你們有事就叫我啊!”

“好!”弟弟很快的答應着,我聽見外公的腳步聲漸漸往後院去了。

我看的是動畫片【花仙子】,當時可喜歡看了。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聽見弟弟在堂屋大喊起來:“外公!外公!從桌上爬下來了!”我跑出去看,外公也從後院跑上前來,邊跑邊喊:“在哪兒呢?在哪兒呢?外公來看看!你在哪兒呢?”弟弟坐在堂屋的涼蓆上,堂屋的正中間有一張高高的長桌,供奉着的骨灰和靈位。母親每天早上都要在的靈位前上三炷香,此時還有嫋嫋的青煙。

弟弟仰臉望着我們説:“你們一來,又爬上去了!”外公對弟弟説:“貝貝,不許胡説!”

“我是看見爬下來了呀!”弟弟一臉奠真,和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為什麼不能説呢?”外公也不好再説什麼,看見弟弟仍然若無其事的在玩他的積木,外公重又在的靈前燒了三炷香:“親家母,您老生前是最和氣的,蘭心和貝貝又是您老最愛的,您老在天之靈好好保護他們,別嚇唬孩子。”祈禱完畢,外公把香很鄭重的在的靈前。

外公回過身來,我拉拉他的衣襟問:“外公!真的會爬下來嗎?”外公神鄭重的對我説:“別胡説!你去‘享福去了’,她不會回來嚇唬我們的!”轉眼到了的‘五七’,約傍晚時分,母親拿上準備好的香燭紙錢,喊我一起到後院牆邊去給燒紙錢。卻看見鄰家的一個媳婦也蹲着我們家牆邊在燒紙,“琴兒,你怎麼在這兒?”母親有些詫異,又説:“前些子我們的事多謝你們這些鄰里相助,辦得熱熱鬧鬧的,謝謝你們。”

“明月姐,你那麼客氣幹嘛?俗話説‘遠親不如近鄰’麼,你們那麼和氣的一個老人,平裏對我們還不是和自家兒女一樣看待的?她老人家的大事,我們做晚輩的儘儘心,也是該當的。”琴兒用樹枝稍稍撥動了一下已熄滅的火紙,火苗又竄上來了。

我和母親也在旁邊開始焚化紙錢,我只學着母親的樣子,把紙錢慢慢往上放。

琴兒忽然説:“你家還沒走呢!”母親吃驚撣起頭來,琴兒繼續説:“前兒約傍晚時分,我抱着我家閨女從你們後院經過,那孩子忽然指着你們家後門喊‘’,我覺得奇怪,你們家後門關的好好地,連這條小巷子上也沒有旁人,我那閨女卻一直喊。當天夜裏就開始發燒了,吃藥都不管用。我婆婆説你們家生前最喜歡孩子,保不定是你們又來看我們閨女了,叫我給你們家化些紙錢。”

“那後來呢,你閨女還好吧?”母親關心的問,琴兒笑了笑:“昨兒晚上我就給你們化了紙錢的,我閨女今天已經活蹦亂跳的啦!我今天再給燒些紙錢,讓保佑我們這些晚輩都平平安安,順順當當的。”兩堆火紙漸漸熄滅了,母親喃喃對我的説:“你曾經説起過,‘五七’過後,人的魂靈就完全的離開自己的家,離開自己的親人。”我問:“那以後,會去哪兒呢?”母親沒有回答,望着逐漸飛昇的灰燼,我們真誠的祈禱:“,願您在天國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