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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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小哥哥牽着一個小妹妹的手慢慢的走遠了、、、、、、、1夏的午後，四周一片靜悄悄的，家人們都在午睡。只有庭院中樹上的知了時斷時續的鳴叫着，方曉華徑直穿過一條雕樑畫棟的長廊，走進了一個小院落。庭院中綠蔭遍佈，涼而充滿夏的覺。

他看上去不到十歲，紅齒白，眉清目秀。穿着較寬鬆的綢衣綢褲。他走進屋裏，見妹妹正面朝裏躺在牀上午睡呢，就坐到牀沿上用手去推她:“曉蓉，起來，陪我玩兒去吧！”女孩子被醒了，翻身坐起，有些睡眼惺忪的説:“娘不是教我們睡一會兒午覺的嗎？”

“娘現在已經睡着了，我們睡不睡得她也不知道。”方曉華坐在牀沿上，滿不在乎的説:“我要財叔給我做了一釣魚竿，咱們到池子邊釣魚去。”

“嘿！太好了！”曉蓉興奮地跳下牀，拉住哥哥的手:“魚竿在哪兒呢？”

“就在池子邊放着呢，快走。”兩兄妹手挽手來到池邊，池邊種滿了柳樹，池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清澈的水面上，倒映着假山、楊柳以及周圍盛開的鮮紅的石榴。

兄妹倆就坐在池邊的柳樹蔭下，曉華收拾好魚竿，把它伸得長長的，再把魚食掛在魚鈎上。只見他用力一甩魚竿“嗖”地一聲魚線就被遠遠地甩在了水裏，魚鈎沉入水中。頓時，水面泛起一圈圈銀的波紋。

方曉蓉目不轉睛的注視着水面，忽然，曉蓉看見魚漂沉入水中不見了。

“哥哥！快點，快點，魚兒上鈎了！”曉蓉高興地喊，“噓！噓！噓！別叫，別叫！”曉華用一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阻止的動作。剛要去收線，忽然聽見身後一聲斷喝:“好啊！敢情兩人在這兒呢！”兄妹倆吃了一驚，趕緊回頭:“劉嬤嬤，是你啊！”劉嬤嬤穿着一套淡青對襟衣褂，圓圓的臉顯得很慈祥:“太太醒了，正找你們呢！原來倆人躲在池子邊玩兒，又沒有人跟着，掉下去了怎麼辦呢？”劉嬤嬤是他們的娘，雖然責備，語氣卻並不太嚴厲:“快上來，跟我一起見太太去。”方成氏此時正坐在花廳的軟榻上喝着茶，身旁站着一個丫頭在給她打着扇，方成氏見他們兄妹倆進來，略一抬眼，淡淡的問:“幹什麼去了？”曉蓉説:“我才和哥哥在池子邊釣魚玩兒？”方成氏吃驚撣起頭:“池子邊？誰跟着呢？”

“釣個魚有什麼好跟着呢？”曉華滿不在乎的説，“胡鬧！”方成氏把手上的茶杯往跟前的茶几上一放，生氣的説:“萬一滑進池子裏了怎麼辦呢？你還把妹妹也帶到池子邊玩兒，你好大的膽子。”曉華見母親生氣了，乖乖的站在那兒。劉嬤嬤忙上前笑道:“我才過去找他們時，見他們的確是規規矩矩的坐在那兒釣魚，並沒有瘋瘋鬧鬧的。”方成氏微微欠身，認真的對站在跟前的兒子説:“‘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種事兒千萬不能有下回。不能私自到池子邊，水塘邊去玩兒，知道嗎？”回頭又對身旁的一位小丫頭福兒説:“福兒，你去告訴私塾的劉先生，請他務必對哥兒嚴着些。”福兒答應着轉身出去了。方成氏又對兒子説:“叫你認真讀書你聽不見，整天領着妹妹瞎逛。你覺得悠閒的是不是，回去將【論語】抄給我看，一篇一篇的抄，聽見沒有？”

“是！”方曉華恭恭敬敬的答應着。回頭卻對曉蓉做了個鬼臉，曉蓉只是低着頭，抿着嘴笑。

2穿過一條小徑，就是一座幽靜的院子，那是方家的私塾。此時，正是上學的時候，裏面書聲琅琅。私塾裏只有七八個孩子，都是方家的子孫。

正中間有一個高高的靠背椅，戴着老花鏡的吳先生握着一卷書，搖頭晃腦的在教孩子們讀《論語》:“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孩子們也學着先生的樣子，搖頭晃腦的念:“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於事而慎於言、、、、、、、”先生起身在孩子們中間踱着方步，看見方曉華將書豎在面前，卻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方曉華！”吳先生忽然大聲喊了一聲，孩子們都向曉華看去，不嗤嗤的笑起來。旁邊的曉蓉忙扯扯他的衣襟，曉華馬上坐正了身子，拿着書大聲的念起來:“子曰:不患人之不己之，患不知人也、、、、、、”孩子們又是一陣大笑，先生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孺子不可教也’”又嘆了一口氣説:“‘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我現在教的是儒家經典呢？你居然如此不恭敬，趴在桌上睡大覺，問起來也是前言不搭後語，你知道孔子是何等樣人嗎？”曉華想也沒想，口而出:“孔子是個女人。”孩子們又是一陣鬨堂大笑，先生氣得直搖頭:“黃，黃，竟然如此侮辱聖賢，成何體統？”曉華大聲説:“子曰‘沽之哉，吾待價而賈者也’，他不是女，怎麼會‘待嫁’呢？”孩子們更是一片譁然，先生氣得拂袖而去。

西花廳裏，方成氏坐在上面，曉華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下。方成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説:“你到底要怎麼樣，啊？上課睡覺不説，還頂撞先生，侮辱聖賢，你像個讀書的哥兒嗎？”曉華嘴裏小聲的叨咕着:“是先生問我的啊！”

“先生問你，那你更要好好地回答啊！你是怎麼回答的？”方成氏繼續追問着:“你説‘孔子是個女人’是吧？”旁邊的丫頭們聽此話，也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起來。

曉華滿不在乎的説:“是書上説他‘待嫁’的嘛！只有女人才會‘待嫁’啊！娘！您不是經常讀佛經嗎？我告訴您，就連釋迦牟尼也是個女人呢！”旁邊的丫頭們一聽，實在忍不住，不由得笑出聲來。

“你混賬！”方成氏非常惱怒的説:“小小年紀，怎敢詆譭佛祖？越來越不像話了！”曉華仍然隨口答道:“《金剛經》上雲‘趺坐而坐’，如果不是女人，為什麼丈夫坐了他才敢坐呢？”

“你住嘴！”方成氏厲聲喝道，又雙掌合什，嘴裏喃喃念着佛號説:“阿彌陀佛！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抬眼又對兒子説道:“上次你私自領着妹妹到池塘邊釣魚也就罷了，這次居然還攪擾學堂，詆譭聖賢。去！到祠堂裏跪着去。”曉華仍然跪在地上:“娘！我還是跪在這兒吧！祠堂裏祖宗們都在裏面，有時我還看見他們一會兒飄下來，一會兒飄上去。太嚇人了，我不去那兒。”方成氏見兒子仍然胡言亂語，不搖頭。正待發作，她身邊的小丫頭福兒進來了:“太太，舅老爺來信了。”説着，奉上一封書信。方成氏看着看着，漸漸的秀眉緊鎖，深深稻了一口氣。

又對兒子説:“你下去吧！別太淘氣了，好好兒讀書。”曉華如同大赦，低着頭退了出去，一出門，又跳着、蹦着玩兒去了。

此時，一位個子頎長，穿着深藍緞子長袍的中年男子，踱着方步走進西花廳裏來。方成氏忙説:“老爺！家兄來信，説母親病重，要我務必回去一趟。”方老爺吃了一驚，忙問:“什麼病？是否要緊？”説着，將書信接過來，匆匆的看了一遍。

方成氏搖搖頭:“不是很清楚，信上説母親病中一直唸叨着我呢！”方老爺將信又遞迴到方成氏手裏，嘆了一口氣説:“老太太一向身子骨硬朗的呀！怎麼會一病不起呢？”方成氏説:“我準備回去一趟，老爺您看可好？”方老爺點點頭説:“‘百善孝為先’嘛！論理我該與你一同回去的，可是現在兵荒馬亂的，家裏也離不得人。”方成氏説:“我就帶着曉蓉去吧，讓老人家也見見孩子。曉華還是讓他在學堂讀書，咱家就這麼個男孩子，得看緊點兒，天大的事都不能讓他荒廢了學業。”方老爺笑道:“正是呢？這小子太淘了，哪兒也不讓他去，只讓他在學堂讀書。‘十年寒窗苦’麼，學出來咱們就有指望了。咱不告訴他，你收拾好了，明兒帶着曉蓉悄悄的走，省的他鬧。”3第二天，曉華起牀洗漱完畢，就到方老爺卧室門口請安。方老爺從裏面出來，拉着兒子到外面餐廳用餐。丫頭們已佈置停當，只站在旁邊垂首侍立。

“爹！我娘和妹妹呢？”曉華問道，“嗯！”方老爺想了想，只含糊的説:“你娘有事兒，帶你妹妹出去一會兒，馬上就回來。”

“她們到哪兒去了？”曉華繼續問，“父母的事兒有什麼好問的？你是個男孩子，認真讀書是最要緊的。”方老爺很嚴肅的説:“‘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知道嗎？”曉華乖乖的點點頭。吃完早餐，曉華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對方老爺説:“爹！我上學去了。”方老爺微微頷首道:“你去吧！”曉華走出餐廳，小丫頭梅兒早就拿着書包在走廊上等着啦！

他們順着長廊走着，正準備拐彎兒，忽然看見旁邊花上有一隻彩斑斕的蝴蝶，曉華停住腳步，去捉那隻蝴蝶。蝴蝶撲撲翅膀飛走了，曉華跟在後面追，不知不覺得跑出了屋子。門房的張伯正坐着窗户邊打盹兒，聽見一個丫頭的聲音喊:“少爺！別跑，快回來，咱們還得到學堂去呢。”張伯抬眼一看，喲！這孩子怎麼跑外面去了？梅兒在他後面追着，張伯連忙趕出來喊:“少爺，快回來！快回來！”他正想把孩子追回來，又聽見後面一陣腳步聲，張伯回頭，是方老爺帶着幾個家人走出來。張伯趕緊垂首侍立在旁，方老爺略一停頓説:“張伯，我出去有事兒一回兒就回來，你在家留神着些。”張伯恭恭敬敬的答着:“是！”一行人走了出去、、、、、、、張伯見老爺出去了，連忙跑出來繼續找孩子，遠遠看見曉華正在田埂邊玩兒呢，張伯邊跟過去，邊喊:“少爺！快回來，快回來！”這時聽見天空中一陣奇怪的聲音逐漸傳來。梅兒也在遠處喊:“少爺！好像是飛機呢？快趴下！”曉華抬頭看到天空有黑點落下來，趕緊趴在地上。再抬起頭來時，一切又恢復平靜了。他站起身來，見梅兒不再跟着他了，覺得好輕鬆。信步沿着田埂走着，玩着，他今天終於盡情的玩兒了個痛快，覺有些累了，就慢慢往家裏走。

他從大門進去，並沒有人發現他。曉華偷偷往門房看，也沒有看見張伯在裏面，曉華悄悄舒了一口氣，獨自走了進去。今天家裏好安靜，四周靜悄悄的，也沒有人再走出來管着他啦，曉華覺得好開心！

第二天，曉華仍然沒見母親和劉嬤嬤在他跟前嘮嘮叨叨的，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馬上想出去玩兒。他先悄悄地溜到門房邊，從門房的窗户望進去，張伯仍然沒有坐在裏面。曉華從牆角邊走出來，一蹦一跳的跑出去玩兒。

大霧淹沒了村莊，淹沒了田野，河面上的霧氣還在一團團的像炊煙似的升騰。霧氣越發濃重了，周圍的樹木山莊影影綽綽。若隱若現，好似瓊樓仙閣。到處灰茫茫的，遠處的山影朦朦朧朧。一陣微風吹來，白紗般的霧輕輕的飄動着，緩緩地動着。霧還在不斷的增加着，裊裊上升的霧氣最終匯成了一片厚厚的霧海。濃濃的霧，綿延在天邊，彷彿和天相接，形成一道漫無邊際的白幕牆。

曉華又聽見天空中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隱隱的仍然好似梅兒的聲音在喊:“少爺！好像是飛機呢！快趴下！”曉華看見天空又有黑點落下，趕緊趴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曉華抬起頭見周圍依舊很平靜，他站起身來，繼續往前走。曉華似乎想起這兩天沒去學堂了，他很想那些小夥伴們。曉華想着，又向學堂走去。他略一停頓，想到‘萬一先生在呢？不是又得喊我進去讀書了麼？我偷偷的溜到學堂去，看看他們在幹什麼呢！’他想着，一蹦一跳的向學堂跑去。到了學堂門口，他仍然先偷偷的向裏面窺視着。學堂裏也安安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太好了，他笑眯眯的想着:‘先生一定回老家去了吧！學堂也放了假，我可以自由自在的玩兒了。’4曉華就這樣每天都跑出去玩兒，每天都能聽見天空中傳來奇怪的聲音。每天都在濃霧瀰漫中聽見梅兒的聲音在喊:“少爺！好像是飛機呢！快趴下！”曉華每次都迅速的趴在地上，當他覺得一切恢復平靜後，又蹦着跳着到處去玩兒，無拘無束，自自在在的。

但是他漸漸的、漸漸的想念起妹妹來，‘妹妹到哪兒去了呢？如果能將妹妹喊出來和我一起玩兒該多好啊！’於是，他又四處尋找妹妹。

花園裏、書房裏、走廊上，到處都找不着妹妹。白的霧氣，是那樣的深，那樣的濃，洶湧着，翻滾着，籠罩着整個宅院。曉華每次都躲在牆角邊，覺到四處無人，才偷偷溜出來。他想趁着沒人發覺，悄悄將妹妹喊出去玩兒。好在四周一片濃霧瀰漫，他只聽見聲響，並沒有看見別人，他想大人們也不會看見他的。但是妹妹究竟在哪兒呢？

他忽然聽見了腳步聲，又迅速的躲在一個角落裏，一身不吭的待著。他覺得大人們走過去了，才伸出小腦袋來瞧一瞧，看見仍然四處無人，又跑了出來，朝着妹妹的屋子走去。妹妹也不在屋子裏，‘她會去哪兒呢？’他時而聽見家裏有腳步聲傳來，但是卻沒有看見家裏的人，爹、娘、妹妹，甚至連家人都沒有看見。霧氣籠罩下，總是朦朦朧朧的。他到害怕了，一有響動，就躲在一個角落裏，悄悄的向外面張望，發現沒有異樣，才走出來去找妹妹。

曉華悶悶的沿着蜿蜒的碎石子路走着，快到花園時，透過飄飄忽忽的霧氣，曉華看見一個穿着紅格子連衣裙，梳着馬尾辮，揹着一個小紅書包的女孩兒正站在走廊上，看着走廊外面的花兒。看那身形，就是自己的妹妹。

“妹妹！”曉華喊，女孩沒有發覺，曉華又走到跟前喊:“蓉妹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女孩回過頭來，笑眯眯的説:“我們剛到。”曉華説:“你跟着娘玩得很高興吧？外婆好嗎？”女孩點點頭説:“外婆很好啊！”曉華説:“你的裙子真好看，娘又給你做新衣服了？”女孩高興的在原地旋轉着裙子:“這是我媽媽才給我做的！”又揚起小臉問道:“小哥哥！我怎麼剛才進屋時沒有看見你？”曉華走到她的跟前，悄悄在他耳邊説:“我剛才偷偷跑出去玩兒啦！你別告訴去！”女孩兒問道:“外面好玩兒嗎？”曉華説:“好玩兒啊，我帶你出去玩兒好嗎？”女孩點點頭，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西花廳裏，一個銀髮蒼蒼的老太太正睡在躺椅上閉目養神。走進來一箇中年婦人:“媽！蘭心不見了。”老太太慢慢的睜開眼:“都到自己家了，有什麼好擔心的？這鄉下不比城裏，沒什麼車子，隨她玩兒去吧！”曉華拉着女孩的手在老宅附近碉埂邊轉悠，棉田裏呈現出一片深紫的顏，棉桃兒齊刷刷咧開嘴兒，吐出一團團雪白的棉絮，隨風一抖一抖的，像在點頭歡人。小麥黃澄澄金燦燦的，長勢格外好，麥穗都像小姑娘的辮子，壓彎了麥稈的。

女孩説:“這兒好寬敞啊！空氣的確比在家裏清新多了。”小華説:“如果沒有霧氣，會看的更遠，更清晰。”

“沒事兒啊！我不覺得有什麼霧氣，看的很清楚啊！”女孩朝他笑笑，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兒。

5“媽！該吃飯了，蘭心怎麼還不回來。”老宅子裏，中年婦人在餐桌上擺好了飯菜，望望外面説。正説着，女孩兒從外面跑進來:“外婆，媽媽，我回來了。”外婆慈愛的笑着:“這兒好玩嗎？別到處亂跑啊，小心找不回來了。”

“沒事兒，有一個小哥哥帶着我呢！”女孩兒説，“小哥哥，什麼樣的小哥哥？”外婆問道，“就是一個小哥哥嘛！”女孩兒當時年紀也不大，説不到很清楚，好在外婆也沒在多問。

曉華再看到妹妹時，遠遠看見妹妹正牽在一個老婆婆手裏。‘那個老婆婆是誰？’曉華悶悶的想，躲在一柱子後面悄悄地觀察着，‘妹妹怎麼會在別人手裏呢？我娘呢？娘不是一直帶着妹妹的嗎？’曉華見老婆婆牽着妹妹的手邊説邊講，妹妹只在東瞧瞧西望望，彷彿在找着什麼。老婆婆顯出疲憊的神情，俯身對妹妹代了幾句話兒，就往花園去了。曉華就轉出來，向妹妹招手，妹妹馬上向他跑來。

曉華説:“我們到後院去玩兒好嗎？”

“好啊！”妹妹快的回答，曉華帶着妹妹向老宅深處走去。

庭院裏，老太太坐在柳蔭下，望着池子出神。中年婦人端着一盤子切好的西瓜走過來:“媽！您吃一片西瓜，蘭心怎麼又沒看見了。”老太太緩緩地抬起頭來，有些答非所問的説:“我剛才似乎看見我哥哥啦！哎！幾十年，彈指一揮間吶。”

“媽，您又在回憶往事呢？”婦人問道，老太太點點頭:“一閉上眼，我就能看見他，特別是回來之後，我總覺得他在我跟前晃，可他總是躲躲閃閃的。”

“媽，您別總是想着那些舊事，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您老的身體也一直不太好，要好好保重自己。”婦人坐在老太太的身邊説。

“哎！怎能不想呢？我當時跟着娘到外婆家後，就聽説b鎮遭了空襲，娘聽到這個消息後，拼命要回來。舅舅拗不過他，陪她回來之後，也只是在田埂上找到了爹和兩個家人的屍體，一直也沒找到哥哥。”

“説不定舅舅還活着呢，被那個好心人收養了。”婦人説道。

老太太説:“我哥哥不可能活着，我覺到這幾天跟着蘭心玩兒的那個‘小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應該是蘭心的舅姥爺。因為他的魂魄沒有歸位，魂魄始終停留在飛機轟炸的那一天。這麼多年了，我總想着回來葉落歸，能和他早點團圓。一天我走了，你們不要哭，大門大開着，讓我和他一起走，他要來接我的。”婦人含淚答應着:“媽！我知道了。您休息吧，別説了。”老太太説:“我有些乏了，你扶我到廂房歇一會兒去。”婦人攙扶着老太太向屋裏走去。

附近碉埂邊，蘭心跟着這個小哥哥在捉藏。

“哥哥，咱們躲了半天，怎麼沒人來找我們呢？”

“噓！”曉華用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阻止的手勢:“你聽！有飛機來，妹妹快趴下。”曉華説着，帶着蘭心趴在田埂上。

好一會兒，蘭效起頭來，在曉華身邊小聲説:“哥哥！沒事兒了吧？”曉華抬頭看時，白的霧，一團一團地溢出，緩緩地漫上山坡，散成一片輕柔的薄紗，飄飄忽忽地籠罩着整個山村。

曉華説:“現在霧大，看不清楚，等一會兒咱們再回去，別了路。”蘭心笑笑説:“不要緊，我看的很清楚！我帶你回去。”剛走到門口，曉華看見一個穿着黃段子暗花旗袍，腦後挽着一個髮髻的女人走了進去，曉華眼睛一亮，趕緊跑進去:“娘！娘！您回來了！”曉華走進屋裏，又沒有看見母親了。他徑直穿過一條雕樑畫棟的長廊，走進一處小院落。來到了廂房門口，看見蓉妹妹依舊穿着水紅的綢衣綢褲正坐在牀上，笑眯眯的望着他。

曉華上去，連忙用手拉着妹妹的手，説:“蓉妹妹，快起來陪我玩兒去吧！”蓉妹妹立即站起身來，笑道:“哥哥，你怎麼才來啊？”小華説:“我找了你一整天，你原來躲在這兒啊！我們玩兒去吧！”曉華牽着妹妹的手，走了出去、、、、、、、蘭心走進屋裏，看見外婆躺在牀上，媽媽跪在外婆的牀面前。就挨着媽媽也跪在外婆的牀面前，聽見媽媽説:“娘！您總算是葉落歸了，我一定按照您老的心願，給舅爺爺立一個‘衣冠冢’，讓他老人家得以安息。蘭心，給你外婆磕頭。”我當時只是糊里糊塗諜着母親的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按照母親的吩咐給外婆磕頭，我正把頭深深地磕下去時，卻看見外面庭院裏。剛才和我玩兒的小哥哥牽着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小女孩兒正向我揮手呢！我對母親説:“媽媽，陪我玩兒的小哥哥和另外一個妹妹走了。”母親舒了一口氣説:“讓他們走吧！”、、、、、、、後記我和母親回城時，籠罩在老宅的霧氣逐漸的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