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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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終於認清眼前的人是誰,舒瑤這才輕啓微微乾澀的紅,虛軟着聲音試探地問:“蘭律師?”
“嗯,是我,你覺得如何?”看着舒瑤艱難掙扎着準備坐起,蘭念祈自然地傾身扶了她一把,讓她靠坐在牀頭,順勢也坐在了她的牀邊。
“謝謝,我好多了。”蒼白的臉上,不自覺因這樣的觸碰閃過一絲紅暈,繼而她垂眸、低下頭,似乎正在回憶和思索些什麼。
蘭念祈並沒有打擾她,直到發現豆大的淚珠,從她埋着頭看不見的眼眶裏滴落,一顆一顆打在絲蕾的被褥上,浸濕。
黑眸淺瞇,他淡淡詢問:“還有不舒服的地方?”而舒瑤只是緩緩地搖頭,聲音哽咽:“…蘭律師,我很沒用…對不對?”
“怎麼説?”靜默片刻,幽深的黑眸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澤,薄也微微揚起。
“爺爺病了這麼長時間了,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能陪着他走完最後的人生,甚至到現在也不敢面對他已經去世的事實…我真的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慢慢陳述着這個事實,她的眼淚也掉得更兇,聲音更小、更無助。
“你…的確很沒用。”良久,伴隨着她斷斷續續、淒涼的哭泣聲,一句很不符合情境的話突然響起,儘管語調而人,但很容易就能覺到其中的直白殘忍。
舒瑤驀地抬起小臉,梨花帶雨讓人覺得憐惜不已,但她似乎被蘭念祈突變的態度而嚇到,囁囁地説:“…蘭律師。”
“呵,怎麼,嚇到了?”悉的蘭念祈式慵懶哼笑輕輕從薄溢出,他還是笑着,讓俊美的臉頰看起來更加勾人魂魄,“你以為我會對你説,『不,你爺爺不會怪你』,然後安你,説些希望你不要太傷心之類的話嗎?”舒瑤眨着淚眸看着蘭念祈,瑟縮了一下,不敢出聲,似乎有些被一語道破內心深處的難堪、窘迫,而不知所措。
“不,我絕對不會這麼説。”蘭念祈懶懶地從牀上站起,居高臨下帶着一抹有些微冷的笑意看她,出口卻是雲淡風輕的調調:“你以為,你一開始就知道了舒老的病,就可以妙手回救活他嗎?你是醫生,還是長着翅膀的天使?呵,就算讓你陪着他,走到人生最後的一刻,你又能做些什麼?除了哭哭啼啼、承受不了失去至親的痛,你自問可以不一滴眼淚、理智地處理所有事情,讓舒老安心的走?不,你本就做不到不是嗎?而現今,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想以後該怎麼辦、怎麼振作,但你卻告訴我,你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你呢?舒小姐…呵。”一段話,蘭念祈説得緩慢清晰而…傷人,他的一字一句,像是一個一個烙鐵,燙在舒瑤的心裏,讓她本來就憔悴的臉頰更顯蒼白,她心痛難當地捂住了心口低頭,咬求饒:“不,你不要説了…”
“你害怕聽嗎?”蘭念祈驀地伸手挑起了她小巧的下巴,她直視自己的黑眸。
舒瑤的被自己咬得一片紅腫,被他得無路可逃,顫抖着説:“你…你不是説過,要我相信你、你會幫我的嗎?”看着她清瑩的淚從眼角向兩側滑落,落在他的指尖一片冰涼,他卻“嗤”的一聲笑了起來,“舒小姐,我是一名專業律師,我的職責就是讓我的委託人相信我,如果你真的這麼毫無保留地選擇信任我,我很謝你,但是我不得不抱歉地説,在靈堂那種場合下,我的反應只是我的職業本能,並沒有想讓你誤會,我是你的救命浮木、是你可以為自己怯懦而找的藉口。”蘭念祈的話,幾乎打擊得舒瑤搖搖墜,她的心扯疼着無法釋懷,猛地推開了他,失聲痛哭起來,“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説我…我知道我沒用,擔不起爺爺給我的重擔,我只是突然很茫、很痛苦,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但我並沒有要放棄啊!嗚…我知道你可以幫我,是我可以相信的人,但為什麼你一定要用這種方法告訴我、讓我明白呢!”
“因為這樣你才能深切地痛得清醒,時間對你來説是,奢侈品。”他終於收斂了全部笑意,清冷地説。
沒錯,他是故意的!雖然殘忍,但無疑是速戰速決的最好方式,她是一個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長大的公主,沒有聽過任何重話,安她、鼓勵她,對她絕對不會起太大的作用,而且,軟聲細語的方式,也不是他蘭念祈的風格。
“為什麼要這樣我?嗚嗚嗚…”舒瑤依舊慟哭着,原本失去至親的痛楚,加上蘭念祈一定要她面對事實的難堪,讓她幾近崩潰,“我只想象一個普通的女孩一樣,沒有權利、金錢的圍繞,只有親人的呵護、關懷,可是現在連爺爺都走了,我什麼都沒有了,留下的舒家象徵着再多的權利和金錢又如何,那不是我想要的,對我來説什麼都不是!我一點都不想要!”
“所以你的意思是,後悔生為舒老的孫女?”他看着她的崩潰,依舊淡然地説。
“…我不是這個意思。”聞言抬頭,舒瑤掛着淚,驚愕地看着他急忙説。
“難道不是?”他一邊説着,一邊不着痕跡地俯身,從牀頭櫃出面紙,“你所希望的,本就不切實際!你是舒老的孫女,而且是舒家唯一的繼承人,你註定要面對這些;除非你現在告訴我,你討厭舒老留給你的一切、你恨透了他辛辛苦苦一輩子創下的基業?”語末,他將摺好的面紙遞給了從大哭轉向哽咽無語的舒瑤。
她並沒有接過面紙,只是被蘭念祈得啞口無言、不住泣;蘭念祈撇嘴笑了一下,再次坐到牀邊,伸手替她擦去滿臉狼狽的淚水,動作輕柔得與剛剛似乎判若兩人。
舒瑤的身子輕震了一下,連忙接過面紙,好半晌,她才泣着低低迴答:“不…我從來不後悔生為舒家的孫女。”
“你明白了就好。”他輕笑,“如果你對自己沒信心,壓就想讓舒老死不瞑目、讓他對你的期望化作泡影、讓他在九泉下發現自己的決定多麼可笑,你現在就可以逃走、放棄,我不會阻攔你…”
“你!”舒瑤咬着看着蘭念祈,一時間真的無法理解,到底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一會兒像神一樣温柔地救她,一會兒又像惡魔一般殘忍地諷刺她;一會兒替她擦眼淚,一會兒又故意她;他都這樣説了,她還敢放棄嗎?她不要爺爺死不瞑目,也不要爺爺的期望化為泡影,更不要爺爺在九泉下,因為自己的決定而後悔啊!
只是一觸及蘭念祈幽深不見底的黑眸,還有他邊那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弧度,她的憤怒忽然就了氣般,沒出息地再次低下頭,像可憐的小白兔般,動着小嘴小聲地反駁説:“我不會放棄。”此時,蘭念祈才出一抹近乎得逞的笑意,但他,不會讓她看見。
“很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起身,他走向卧室的房門口。
就在他的手扭開門把的當下,身後那只有心沒膽的小白兔又瑟縮地出聲,語氣有些猶豫又很急切:“蘭、蘭律師…”
“什麼事?”沒有回頭,他玩味地笑起來,看來小白兔很怕他,有點意思。
“爺爺…你是最後陪着爺爺去的人,是不是?他臨死前有沒有説什麼呢?我是説…”話還沒完,她的聲音又開始哽咽語。
他當然知道她的意思,只是斟酌了良久,蘭念祈才留下一句話開門離去。
“舒老走得很安詳,沒有太痛苦…他只是很想見你最後一面,一直叫着你的名字。”終於,房間只剩下了舒瑤一個人,蘭念祈留下的話讓她無聲落淚,靠坐在牀頭無法抑制地獨自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