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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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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馬伕人又説:“早去早回,我回頭還有話跟你説。”

“那就去吧!”錦兒起身告辭,秋月相送;出了院子,忽然説道:“你到我哪兒來一下,我有點東西,你帶回去。”

“什麼東西?”

“給小犢兒的。”錦兒之子,生在丑年,名就叫“小犢兒”次是他八歲生,錦兒原邀了秋月跟杏香去吃麪,如今不能去了。

“明兒得個芹二爺收拾行李,一整天怕都忙不過來,明天沒法子到你哪兒去了。給小犢兒的東西,你帶了回去。”小犢兒的名字是曹雪芹所起,單名一個綏字。此中另有深意,先只有錦兒與秋月知道,為小犢兒起名,是在繡失蹤以後,那時她腹中懷着曹震的孩子,而且也預先請曹雪芹起了名字,生女叫曹絢、生男叫曹綏。以後雖不知道他是生男孩是生女,但總希望是個男孩,多少年以後,如果真有緣分,兩個曹綏遇見了,談起名字的來源,便是同氣連枝的確證。以後馬伕人也知道了,打咱曹雪芹想得深,想得巧,説他“雖不愛做八股文,書總算沒有白念”又説:“能存着這份心,小犢兒跟他那異母的胞弟,必有骨重圓的一天。”這是接杏香進門以外的話,曹雪芹觸動舊情,將杏香的胎兒的名字也取好了,生男名叫曹紀;生女名叫曹繡。説了給秋月聽,秋月執意不可,邀了錦兒一起來勸;曹雪芹付之一笑,不置可否,害的杏香快臨盆的那些子,生怕杏香生了女孩,曹雪芹真的會將那個“繡”字帶出來。幸好一索得男,曹紀的紀,看來必是紀綱的紀,沒有人會知道那是紀念繡的紀。

“小犢兒,你看你秋姑姑給了你什麼東西?”錦兒一面説,一面揭開從秋月手裏接過來的那道大紅紙包,裏面是一個西洋撲滿、一串小金鈴、一個到時候會“咕咕”叫的小自鳴鐘,另外是一個細白棋子布的書包,繡着一幅“飯牛圖”一頭雄壯的黃牛,卧在柳蔭下吃草,是秋月花了半個月繡製成的。

“這花樣是我替秋月描的。”曹雪芹問錦兒:“你看怎麼樣?”

“不好!”錦兒笑道:“把我們小犢兒形容成一頭懶牛了。”

“你可別這麼説。”曹震接口“人家秋姑姑送書包,是提醒你早該送小犢兒上學了。開年九歲,無論如何得送她上學堂。”原來依曹震的意思,小犢兒壯的似牛犢子一般,六歲就想送他上學;無奈錦兒捨不得,直説“還早、還早”以至耽誤了兩年。此時仍舊捨不得,但卻不能再説“還早”心中一動,向曹雪芹説道:“你反正也沒事,讓小犢兒跟你念書,好不好?”

“行。”

“人家雪芹要用功,怎麼能替你教蒙童。”曹震怕曹綏從小耳濡目染,將來也是一幅名士派,所以極力反對,而且直截了當地説:“雪芹,你別聽他的。孩子受教育,不管他們孃兒倆的事。”錦兒眼一瞪,正待發作;曹雪芹見機急忙打岔“小犢兒,小犢兒,你過來!”他説:“把你的這串牛鈴戴上我看看。”小犢兒帶上那串小金鈴,蹦蹦跳跳,鈴聲“朗朗”看孩子玩得高興,錦兒的氣也消了,站起身來説:“你們哥倆談談談吧。我到廚房去看看。”

“雪芹,”曹震第一句話就問:“太太怎麼説?”

“許我跟了四叔去。”曹雪芹答説:“看樣子還高興的。”這給曹震帶來了意外的驚喜,但也不免困惑,何以馬伕人會覺得高興?這倒要問問清楚,抓住了是馬伕人高興的原因,才會皆大歡喜。等他問出口來,曹雪芹將母親的説法和他自己的看法,約略説了一遍。曹震沒有想得如她們母子那樣深,不過對曹雪芹的“不肯好好當差”且另有與馬伕人不同看法。

“這趟固然是漂亮差事,不過這種差事不常有;就算常有,你也不見得喜歡幹。咱們是南京來的,從小聽慣、看慣的,別説跟內務府的人不一樣,就是咱們曹家自己人,也有點兒格格不入。我們覺得咱們家能夠出個‘名士派’也不壞。這總比俗氣要好些。”曹雪芹心想,在南京時,大家都認為曹震是最俗的;不像如今他倒批評人家俗氣。是曹震氣質變換了呢,還是內務府的人比曹震更俗?想想還是以後者居多。這就是的曹雪芹越發無異於內務府的差使了。此念一起,不由得有了顧慮。

“這趟到熱河,真地把差使辦漂亮了,倘或皇上倒賞個一官半職,震二哥,你説該怎麼辦?”

“那要看什麼差使?你如今不是在御書處有名字嗎?”

“在這些地方當個閒差,自無不可,我是怕那種要奔走趨奉的差事。”曹震想了一下説:“不要緊。如果要開保舉的擔子,我會替你跟四叔説,別把你開在裏頭,就沒事了。”

“那好!你可千萬別忘了這回事。”

“不會。”曹震突然想起“喔,如今有件事,你看看能不能幹。寧郡王要折節讀書了——”

“要折節讀書了。”曹雪芹不由得打斷了他的話,因為這實在是件新聞。

“這四個字是王爺嘴裏説出來的,我也覺得新鮮。寧郡王肯折節讀書,不跟小犢兒不住熱鬧地方擠,一樣不容易嗎?後來聽王爺一説,才知道是皇上出來的。”只為皇帝的上諭中,過於蔑視寧郡王弘皎,記得他要發奮讀書,一洗“毫無知識”、“行為鄙陋”之恥。平郡王也願扶植他這片上進之心,想物幾個能跟他常在一起盤桓,談文論史,猶如伴讀的八旗子弟。曹震也知其事,此時想到曹雪芹可能入選,因而徵詢他的意見。

“我不能幹!”曹雪芹毫不考慮的拒絕“伺候貴人,我沒有哪個本事。”曹震知道他的脾氣,而且也只是自己想到,並非奉平郡王之命來遊説,既然曹雪芹不願,也就算了。當下付之一笑,換個話題。

“不過,熱河這趟差事,非辦漂亮了不可。”曹震很鄭重的“你固然是‘懶和尚只求沒佈施’,對四叔,對我可是很要緊。”

“我明白。”

“尤其是四叔。”曹震説道:“四叔吃這趟辛苦,皇上心裏當然有數。四叔今年‘京察’考得不錯,已經‘記名’了,這趟差事辦好了,明年可望外放知府。倘或得個松江府,那就樂大發了。”

“怎麼?”曹雪芹問説:“如果是江寧府,等於衣錦還鄉,那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松江府有什麼好?”

“天下三個府缺,成都府、辰州府、松江府,推松江府第一,松江府監管海關,真正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而且松江地方富庶,子過得舒服。”聽這一説,曹雪芹不由得想到“巨口細鱗”的四鰓鱸;嚥了口唾沫笑道:“震二哥,你説得我動了尋鱸之思。”

“只要四叔真的放了江南的知府,你跟了去還不容易。閒話少説,我得告訴你幾件事,第一、關防要機密,這不用説;第二、四叔待你的公事,要用心,這一點,我想你也知道;第三、麻煩的是聖母老太太,神有點兒失常,見了人如果是她對勁的會拉着你説個沒完,倘或如此,你要忍耐,只順着他,等她嘮叨完了,自然沒事。”

“只怕有點兒難,我最怕嘮叨。不過,”曹雪芹緊接着説:“我總忍着就是。但願她看我不對勁。”

“那更得小心!”曹震接口説道:“是她不對勁的,見了就罵;聽人提到了也罵,那就的連四叔都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