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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月夜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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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美景奈何天,如果不是女王提起了這個人,她早已經忘記了吧?

人,最擅長的不是記憶,而是遺忘。

十年前,她不過六歲小兒,能懂得什麼真情真意,即使曾有過那剎那的心動,也來不及成長為茁壯的情

與女王鬥氣一年,險險使她喪失了一切,那時候她天真熱情,不懂人情事故,也不想懂,她不知道原來看似温暖熱鬧的親情在皇家其實那麼淡漠,只要她稍微處世不謹,或者不聽話,或者耍點屬於孩子的脾氣,就會失去母皇疼愛的目光,就會失去母皇給予她的一切,甚至失去彷彿屬於自己的生命。

喬語的話至今猶在耳邊“你母皇的心中只真心疼愛過蘭書,至於你,身為女兒國的下一代儲君,只能認清現實,在你沒有任何力量抗衡的時候,你唯一要學習的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別説月華,就是你父後的命,也不在你要保護的範圍內。”

“那我,又該如何保護自己,甚至終有一天,能夠保護父後,保護你?”記得那時,她淚漣漣地詢問喬語,喬語告訴她——“你如今軟弱無力,若要實現心頭的夢想,只能拼命充實自己,獲得力量,去向你母皇低頭吧…”如今的她,已不再軟弱,可是那道讓她壓抑的童年光彩一瞬的彩虹哪裏去了?

金丹園裏,天涯領着一名老人悄悄進來,卻看到蘭蓀罕見地沉默着,若有所思,若有所待,若有所失。

天涯悄步走近,正要出聲呼喚,蘭蓀突然回過頭來,冷月眸中如劍的厲芒直向天涯,天涯心頭一跳,頓時止住了腳步,再也不敢踏前一步。

蘭蓀直直地看着天涯,半天,才淡淡地回神“是你啊——”

“屬下冒昧打擾,該死!”天涯只覺脊背發涼,蘭蓀近年的隨和讓她有些逾越分寸了,幸好——今天之後,她絕對不會再犯這樣致命的錯誤。

“什麼事?”

“喬老爺子求見!”天涯輕道,彷彿怕嚇着了蘭蓀,又彷彿是怕嚇着自己。

蘭蓀忙站起來向喬參,邊向天涯抱怨“怎麼不早説呢?來了我金丹園竟然讓老爺子等,可不讓老爺子笑話?”天涯低下頭,喬參上前一步,滿臉堆笑“殿下平易近人是百姓的福氣,可是老朽不能不知規矩,天大人也是為了保護殿下,請殿下息怒。”蘭蓀斜了天涯一眼“看在老爺子為你求情的份上,本宮就不追究了,下去吧,給老爺子泡上今新下的鳳尾茶。”

“鳳尾茶乃是茶中極品,陛下也只得了四罐,送了兩罐給殿下,老朽飲用只怕糟蹋了。”喬參有些心疼地道。他的生活一向樸素簡單,迥異於女兒國奢靡的風尚,聽蘭蓀提到萬金一罐的鳳尾茶,只覺得費至極,心頭颼颼地疼。

“上次蘭書來我這兒,死乞白賴地,我才把一罐送給了她,這剩下的一罐,可是專門用來招待老爺子這樣的貴客的。對了,老爺子進宮可曾遇到蘭書?”蘭蓀笑地問道。

喬參老眉一聳“遇上她,老朽哪裏還敢來打攪殿下?”蘭蓀哈哈大笑“老爺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快!老爺子最近過得如何?看您氣紅潤,眉舒眼暢,想必是家事和諧,子孫孝順了?!”

“託殿下的福,老朽的確在小輩中得到一名天賦異稟的奇才,老朽原本預備培養他接老朽的衣缽,不料他卻適應良好,無師自通,短短半月,過手治療了數名不治病人,名聲大噪,直追當年玉華宮主的盛名,老朽後繼有人,欣至極。”喬參笑眯眯地道。

蘭蓀月眸微閃,笑容燦爛如花“老爺子,名聲過盛未必是好事,難道你不怕如玉華父妃那般的洪福再次降臨喬家?”喬參一呆“陛下後宮名額已滿,而且陛下已經十四年未有選秀之舉…”他越説越小聲,汗水悄悄滲出,想起了三後的盛典,陛下是不會選秀了,但是眼前這個殿下卻有可能…

嗚嗚,他好不容易才發現了一名百年難得的衣缽傳人,難道又要拱手讓人?

“本宮只是隨口説説,喬老爺子不必當真。”見喬參臉陰晴不定,蘭蓀一笑,揚起衣袖大幅度明快轉身,彷彿要將什麼難以割捨的東西拋開一般,瀟灑而決斷。

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也許,青冥之於她,也不過是二個慕容月華罷了。

斷瓦殘櫞,異常蕭瑟,鴿翎蝠糞遍地,曾經緻硃紅的外牆半塌半毀,青苔漫生,月影泠泠,梟鳥殘嚎,越往裏走,越是難以下足。

這是當年那個輝煌的慕容家嗎?

園中荒草沒膝,樹影奇形怪狀,張牙舞爪,彷彿死守家園不肯離去的冤魂般,不遠處她曾經無比悉的六角涼亭在月和暗影掩映下,半半隱,殘損的輪廓已經少了兩角。

涼亭深處黑幽幽影憧憧,似是站了一條頎長的人影,蘭蓀心頭頓時起疑,加快速度再往裏疾走幾步,那黑影驀地一動,蘭蓀立時戒備,卻不料耳中突然聽到“撲拉拉”的亂響,還未反應過來,劈頭蓋臉飛過來一陣小眼中齊齊幽光閃爍的蝙蝠,驚了蘭蓀一身冷汗。

“怎麼一個人在這裏?”背後,傳來一聲輕問,蘭蓀心頭頓時劇跳,繼而驚喜地轉過頭。

“是你?”月光下,門口那條似乎沉默良久的修長身影,一步步走向她身邊,一張英氣人的面龐緩緩從陰影中出來,五官深刻地錯着光與影的魅力,但那雙璀璨的電眸不但絲毫沒有在黑暗中淹沒,反而更絢爛如神秘星空,卻少了一份生氣,多了一份深沉。

原來,白天裏俊美耀眼風放肆的他,其實更加適合夜晚的風格,那看似不曾經歷世事的俊美臉龐在清冷的月光下慢慢輻出神秘的魔魅誘惑,只有人生閲歷豐富曲折的男人才能擁有這種經歷千年鍛鍊的粹靈魂,一絲白天看不到的冷漠沉靜和成倦怠冷冷地縈繞在他周圍,拒人於千里之外——這,才是他真情的一部分吧?

看到她一抹遊魂般地走進那堆廢墟,他本不想置理,可是想到自己目前之所以能夠這麼快地適應這裏的環境,百分之九十是這個女人的功勞,青冥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鬼魅的環境,意外的女人,和她臉上那一瞬的黯然,通通落入他暗處的眼中。

心裏盪的情不知道是不是同情,但是忍不住,他還是緩緩走了出去,卻不知道,自己這一動,是徹底走出了自己軌人生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