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真假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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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這句話可就奇了!”穿藍衫的有意無意的看了雲飛白一眼,才道:“兄弟獨居此山,已有數十年之久,只要天晴朗,或月白風情,幾乎可説經常在盤古松之下,詩飲酒,汲泉烹茗,卻從未見過兄台,不知兄台邀約兄弟,前去盤古松之下見面之言,是真是假?”他不説穿穿月白長衫的是假冒瓊天逸士之名,但這話已極明顯的指穿月白長衫的是假的了!
雲飛白聽得暗暗一怔,忖道:“這麼説來,難道穿月白長杉的竟是假冒之人了?”穿月白長衫的口中“咄”了一聲,大笑道:“兄弟經常盤桓古松之下,也從未見過兄台呀!”他雖未明言,但也隱約的指出藍衫人是假冒之人。
雲飛白真是越聽越糊塗了,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上這兩人互爭瓊天逸士,又是為什麼呢一.“哈哈!”穿藍衫的仰天長笑一聲道:“在白石山經常盤桓盤古松之下的,只有一個人,照兄台的説法,倒似有兩個人了?”、“不!”等月白長衫的道:“兄台説得沒錯,確實只有一個,絕不會有第二個人。”穿藍衫的道:“對了,那在古松下盤桓的,就是兄弟了。”穿月白長衫的道:“這就不對,在古松下盤桓的應該是兄弟才是。”穿藍衫的眼孔中出兩道稜稜光,朗笑道:“兄台不必爭論,因為獨隱白石山、自號瓊天逸士的,只有一個。”—穿月白長衫的同樣目閃異芒,冷然道:“難道説瓊天逸士會是兄台麼?”穿藍衫的大笑道:“不是兄弟,難道還會是閣下不成?”———現在他們兩人已從隱的指對方是假,變得挑明瞭説了。
雲飛白也已退後了一步,變成了局外人,至少也要靜看他們二人爭出一個結果來。
真者自真,假者自假,怕的是他們二人含糊過去,真假難分,只要有了爭執,真假自可立辨。
穿月白長衫的看了穿藍衫的一眼,點點頭道:“這就難怪,閣下行來之時,口中也着兄弟的詩句,也搖着兄弟常搖的白紙扇,原來閣下是想混充隱逸,假冒兄弟之名,兄弟只是山野之人,終與閒雲野鶴為伍,不求聞達,閣下這麼做,究是所為何來?有什麼企圖呢?”
“可笑呀可笑,可嘆呀可嘆,人心不古,一至於此…”穿藍衫的微微搖頭,慨的道:“兄台這番話,應該是兄弟説的才對,如今倒讓兄台説出來了,兄台既能説出這番話來,自然早有預謀,這也是兄弟不解之處,兄台假冒兄弟,究竟為了什麼?欺人乎,欺天乎?”雲飛白眼看二人爭論不休,心中不僅糊,也大焦急上就大聲道:“二位不用再爭論了,因為再爭論下去,依然各執一詞,互指對方是假,白己是真,這真真假假,除了二位自己心中明白愈爭愈難辨真偽,在下覺得二位不妨想想看,有那一點足以證明自己是真,對方是假,對方若是提不出證明來,真假豈不可以立判了麼?”穿月白長衫的一手摸著垂黑鬚,頷首道:“小友此言甚善。”穿藍杉的也頻頻點頭道:“小友説的正合老夫之意!”兩人全同意了。
穿月白長衫的輕輕搖着紙扇,略為沉,才道:“老夫鄙野之人,隱跡深山,一無所長,只是昔年跡江湖,略解技擊,閣下既然假冒兄弟之名,那就只好套這方面一較長短了。”
“兄台説得極是!”穿藍衫的微微一笑道:“兄弟也正有此意!”他一舉手中白紙摺扇,又道:“兄弟數十年來,手中只有這把白紙摺扇常相追隨,咱們就在扇上展示一下功夫,兄台意下如何?”穿月白長衫的大笑道:“如此甚好。”他朝雲飛白一指,鋭道:“這位小友,是咱們兩人中的第三者,這件事,請小友作個公證人,閣下認為如何?”穿藍衫的立即表示同意,點頭道:“這個當然有此必要,咱們各展所長,勝負誰屬,自然要有第三者裁定,真假也就立判了。”雲飛白道:“二位要如何較量呢?”穿藍衫的道:“孔老夫子説過:君子無所爭,必也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今之事,有人假冒瓊天逸士,夫瓊天進士,乃隱逸之,淡泊名利,悠遊林泉,要爭自然是君子之爭了,必也扇乎,咱們就以這柄紙扇,各展功夫,至若用扇當作兵刃近身相搏,各展招式,攻拒廝殺,那是江湖俗子好勇鬥狠之舉,老夫所不為也。”穿月白長衫的連連點頭道:“兄弟提出較技,也正是這個意思。”雲飛白遲疑的道:“那麼二位要如何比試呢?”穿藍杉的摺扇一指穿月白長衫的道:“比試摺扇,是老夫提出來的,要如何比法,就該讓他説了。”穿月白長衫的哼了一聲,朝雲飛白招招手道.”小友,你去找兩塊一樣大小,像拳頭大的石塊來。”雲飛白答應一聲,俯身尋去:”這條溪邊上,多的就是大大小小的石塊,要找兩塊同樣有拳頭大的石塊,並不十分困難,一會工夫就撿到了兩塊圓形的石塊,他用手掂了掂,連重量也差不多,這就回身走了過去。
穿月白長衫的問道:“小友,這兩塊石頭,大小輕重都一樣的麼?”雲飛白點頭道:“是的。”
“那好。”穿月白長衫道:“你隨手拿一塊給老夫,另一塊暫時由你拿着。”雲飛白答應一聲,隨手拿起一塊,遞了過去。
穿月白長衫的沒有用手來接,他右手“豁”的一聲:打開白紙摺扇,扇面平攤,送到雲飛白麪前,説道:“小友把它放在扇面之上。”雲飛白依言把拳頭大的石塊,輕輕放到他打開白紙扇面之上。
要知白石山的石塊,都呈白,故有白石山之名,這種白的卵石,質地極為堅硬,份量也極重,一塊比拳頭略大的卵石,若是放在打開的白紙扇面上,扇面是絕對承受不住的;但這是一般常情,練武的人,內功火候到了相當深之時,就可以把真氣貫注到扇面上,那自然又作別論了。
雲飛白把手中卵石,放在扇面之上,穿月白長衫的右手平伸,一動不動,好像就在表演他能把真氣貫注在扇面上,可使拳頭大的卵石,四平八穩的放在白紙扇上很多時間。在一點功夫,如果在令天來當眾表演,因為武術界限於門户之見,各種功夫,都趨式微,能在一張白紙扇面上,平穩的放上一塊卵石,已可贏得大家鼓掌了,但在那時候,這點微末之技,就不足一哂了?—這點功夫,雲飛白也可辦得到,因此他對穿月白長衫的表演這一手,頗為失望,心中不真有“技止此乎”的問號。
芽月白長衫的依然右手平伸,扇面平攤,上面放了一塊卵石,一動不動,但他身上一襲月白長衫卻無風自動,飄拂起來。
雲飛白心中暗道:“這有什麼好表演的.…:”目光一瞥,忽然發現白紙扇面上拳頭大的一塊卵石,似乎比方才小了甚多!
這下心頭到奇怪,再一定睛瞧去,只覺那一拳卵石,似在不停的消蝕,好像雪球照到了太陽,慢慢的在溶化!
只是:一、卯石消蝕得十分平均,是以石頭的外形並無改變。二、消蝕得十分緩慢,是以你不凝足目力看它,是不容易看出來的。三、石塊雖在消蝕,但卻沒有一絲粉末,從扇面上飛散下來,是以更不引人注意。
雲飛白這下看得暗暗吃驚,心中忖道:“這是什麼功夫?”堅硬的白卵石,在穿月白長衫的扇面上,不停的無形的消蝕,你説它消蝕得緩慢,其實也並不太慢,一塊比拳頭略大的卵頭,從雲飛白把它放下穿月白長衫的白紙扇面之上,前後只不過盞茶工夫,卵石由大而小,由小而再小,最後完全在白紙摺扇上消失了!
穿月白長衫的摺扇輕輕搖了兩搖,呵呵一笑道:“兄弟已經練過了,現在該由閣下來練了吧?”穿藍衫的微微一哂,舉步跨上,朝雲飛白道:“小友把石塊放到這大石上。”雲飛白依言把手中一塊卵石,放到身右大石之上。
穿藍衫的又道:“還要勞動小友,再去抓幾把細砂,鋪在卵石四周。”雲飛白心中暗道:“不知他用細砂鋪在卵石四周,是要如何施展功夫?”心中想着,就依言在溪邊捧了幾把細砂,在卵石四周鋪好,然後就退下了兩步。
穿藍衫的深沉一笑,搖着摺扇,走到大石一刖面,相距還有三尺來遠,就站停下來,緩緩了口氣,舉起白紙摺扇,朝那卵石扇去。
他摺扇先例煽得極為緩慢,但意煸愈快,身上一件藍杉,也隨着他愈煸愈快,漸漸的鼓了起來,就像燈籠一般,鼓得幾乎快要脹破了!
雲飛白的目光,只是注視在那塊卵石之上,但覺他白紙摺扇每一扇煸下之時,那卵石就在無形之中,暗暗消蝕了一層,他愈煸愈快,卵石消蝕得也很快,這情形和方才卵石停在白紙扇上,無形中消蝕,差相彷佛!
現在雲飛白明白了!他要自己在卵石四周鋪了—層細沙,那是證明他摺扇煸動,卵石四周的細沙,卻紋風不動,並沒有把細沙煸起一粒來。
這兩人的功夫,都是以本身內家功力,煉化卵石,光憑這份驚世駭俗的功夫,在武林中已可説是難得一見的了。
如今居然在白石山中,同時遇上了兩個,而這兩個人,又同以瓊天逸士自居,指責對方是假冒之人。
以這一場比試而言,雖然顯示了兩人舉世無儔的功力;但仍然無法可以確定誰是真的瓊天逸士。
卵石和剛才穿月由長衫的表演一樣,由大而小,小而再小,終於完全消失,只剩下卵石四周鋪着的一層細沙,依然絲毫不損。
穿藍衫的手中白紙摺扇已然停住,身上一襲藍衫也很快恢復原狀,他得意的朗笑一聲,回頭朝雲飛白道:“小友,你是咱們的公證人,你倒説説看,咱們這場比試,應該勝負誰屬?”穿月白長衫的站在邊上,嘴角噙冷笑,點頭道:“小友,你是第三者,你説句公平話,這場比試如何?”雲飛白望望兩人,作難的道:“二位老丈神功蓋世,在下後生晚輩,以蠡測海,實在難下評章…”穿藍衫的道:“不要緊,你只管把你心裏想到的説出聽聽?”
“不錯!”穿月白長衫的道:“依你所見,只管直鋭,就是説得不對,咱們也不會怪你的。”雲飛白道:“二位老丈既然這麼説了,在下只好就管見所及,説出來了,不知對是不對?”穿藍衫的道:“不要緊,你但説無妨。”雲飛白一指穿月白長衫的道:“這位老文把卵石放在扇面之上,只是催動本身真氣,煉化卵石,這是靜態的,至於這位老丈(指穿藍衫的)用扇煽動,乃是動態的,如以動靜二字來説,應該靜態較勝。但這位老丈(指穿月白長衫的)把卵石放在扇面上,是直接可以貫注內力,這位老丈(指穿藍衫的)雖是動態;但扇和卵石相距足有三尺之遙,並沒有直接接觸到卵石,是則直接的較易,間接的較難,所以以在下看來,這一場應該是各擅勝場,勝負各半,秋平分,很難説誰勝誰負了。”穿月白長杉的頷首道:“小友説得很有道理,事實也確是如此。”—穿藍衫的道:“但咱們之間,令總得分出個高低來,才能確定誰真誰假。”
“説得也是。”穿月白長衫嘿然乾笑道:一今若是不分勝負,何以辨別真偽?”雲飛白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因為瓊天逸士真偽之爭,也不一定要以武功高低來分別,但想想除了以武功高低來分別真偽之外,實在也想不出第二個辦法來了?
穿藍衫的道:“勝負當然要分,但不知閣下要如何一個分法?”穿月白長衫的道:“勝負之分,就是考驗咱們兩人的內力究竟誰強誰弱?那只有一個辦法?”穿藍衫的道:“如何一個辦法?”穿月白長衫的森然一笑道:“咱們二人都以瓊天途士自居,手中又各有一把白紙摺扇,這考驗內力之法,自然仍以這柄白紙摺扇為主了。”
“很好!”穿藍衫的淡淡一笑道:“閣下説吧!”穿月白長衫的道:“咱們這場比試,不分出勝負,就絕不中止,現在咱們相距正好有五尺光景,就以這五尺距離為限,你用扇朝兄弟煸來,兄弟也用扇朝你煸去,看看誰的內功悠長,優勝劣敗,自可分曉了。”穿藍衫的點頭道:“好,就這麼辦。”穿月白長杉的回過頭朝雲飛白道:“小友,咱們這場比試,仍由你作公證人,但你必須退出去一丈之外,在咱們未分勝負之前,不可走近過來。”雲飛白點頭道:“在下省得。”説着,依言退出一丈之外。
這一瞬間,穿月白長衫的和穿藍衫的已經開始了,你一扇煸來,我一扇煸去,別看他們手中只是一柄白紙摺扇,但這一互相煸來煸去,雲飛白站在一丈開外的人,已可覺到從兩人中間湧出來的一股無形潛力,雖無怒號狂卷的風聲,也使人有被推動得幾乎站立不住之,一時心頭大凜駭!
就在此時,但聽身後有人緩緩道:“靜中有真趣,身外即浮雲…”一個碩長的人影,沿溪緩步行來!
這人發綰古木簪,身穿淡青長衫,手持白紙摺扇,生得長眉人鬢,朗目如星,膚白潤,垂五繒黑鬚,丰神清朗,看去年在四旬以外,飄然行來,真如閒雲出岫,不帶絲毫塵俗,使人有沖淡君子、恂恂儒雅之!
雲飛白看得不一怔,兩個瓊天逸士,已經鬧得真假難分、勝負未判,如今又多出一個瓊天逸士來了!
不知道白石山到底有幾個瓊天逸士?
就在他望着來人,怔怔出神之際,這青衫文士已經臉含微笑,緩步朝穿月白長衫的和穿藍衫的的二人中間走去,口中説道:“二位請住手。”要知穿月白長衫的和穿藍衫的二人,此時正在各展功夫,全力相拼,兩柄白紙摺扇,你煸來、我煸去,互煸不停,而且也愈煸愈快,愈煸愈猛!
這兩柄扇上,幾乎已凝聚了他們數十年修為,每一煸都有沉重如山的內力,像怒洶湧,朝對方卷撞過去。
一來一往兩股力道,不時在兩人中間互撞擊,形成了一陣又一陣人為的龍捲風,從中間盪飛旋而出!
這是兩人煸出的力道集中排出之處,推力之強,就算你武功最高的人,也休想跨得進去。
青杉文士卻苦無其事的走入他們一丈之內上,這等於是進入了暴風圈,壓力之大,無與倫比;但他依然從容舉步,幾乎連他身上衣衫都沒飄動一下!
在外人看來,穿月白長衫的和穿藍衫的的兩人,雖然只是你煸來,我煸去,各自煸着白紙扇,實則此時雙方都在白紙摺扇上貫注上了全部神,誰也不敢絲毫大意,誰也不敢先停下來。
因為雙方藉着紙扇,已經比拼上真力,只要有一方稍作退讓,或是內力不繼,對方立即會技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力,乘勢反擊。
以他們兩人的功力上全力一襲,力能煸石成粉,何況是血之軀?是以誰也不肯退讓,青衫文士那一聲要雙方住手,自然沒人理會他了。
這種內功真力的拼搏,外表看去平淡無奇,但卻是練武的人的大忌,因為這種拼搏,全憑真功實力,和內家修為,分毫取巧不得,只有直等雙方耗到筋疲力盡,一方後力不繼,受了重傷,或當場殞命,才能停得下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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