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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的故事三百五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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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省下同小姐理論的那一口氣,引阿清上樓來到房間。

小妹已經起來了,正在拖地,忙得滿頭是汗,臉蒼白。我大驚,趕緊搶下拖把:“你這是幹什麼?”

“不好意思在你這裏白吃白住,想多做點事。”小妹羞澀地擦汗。

我覺得心酸,又使出老辦法:“服務員會做的,我們已經付過打掃費,白叫他們賺一筆。”

“是這樣?”小妹立刻坐下來,接着向空氣中嗅一嗅“好香啊。”我打開食盒:“買給你的。”

“唐小姐,這…”

“吃吧,你是病人,需要增強營養和多多休息。”

“唐小姐,我長這麼大,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疼惜的人。”小妹的眼圈兒又紅了“我娘對我都沒有這麼好。我真不知該怎麼報答你。”

“説過啦,等你身體養好了,替我洗乾淨所有的真絲衣裳,還有,幫我做一頓家鄉飯。”我出嚮往的表情“東北鄉下的特味小吃,呀,想一想都饞!”小妹被我逗笑起來。

“唐小姐,你是好人。”阿清忽然這樣説“我會報答你。”我笑一笑,施比受有福,雖説他的報答無非是替我多做一頓飯多洗幾件衣裳,但是這真誠的仍然讓我覺得心暖。

小妹吃過東西,很快睡着了。

阿清並沒有馬上告辭,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講,可是悶了半天,卻仍然只説出一句:“唐小姐,謝謝你。”

“舉手之勞,不要提了。”我笑一笑“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沒有,很好了,手術很成功。”我點點頭,既然他已經明講了,我也就不妨直問:“幾個月了?”

“三個月。”他的臉漲紅起來。

我吃了一驚,難怪反應這樣強烈,這種手術,不好是有生命危險的。

“為什麼不早一點做?”

“不知道嘛。”他抬起頭,呆呆地看着我“我們兩個都是農村來的,月月工資都寄回家裏,通常有點不舒服,都是捱一捱就過去了,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事兒。”

“其實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也許就不必做這個手術了。”我嘆息,那是一條生命,而且已經來到人間三個月之久,就這樣失了。

“不!”阿清表情忽轉強硬“我們不要這個孩子!”

“這是你們兩個的孩子呀。”我有些不高興“既然這樣反對要孩子,又為什麼會讓這種事發生?”阿清不再説話,可是耳下忽然現出小小坑。

我吃驚,是什麼讓一個男人這樣咬牙切齒,彷彿同那個沒能出世的孩子有着深仇大恨似的。仇恨,又是仇恨,我忽然暗暗擔憂。

阿清走後,我拿了一本《玉石錄》消遣,正看到崑崙“玉石之路”一節,燈泡“撲”一下滅了。

我拿起電話想通知前台,可是轉念想到他們上來未免會打攪小妹休息,便決定自己動手修理。一轉身,差點撞到人——哦不,是差點撞到鬼——吳應熊又來了!

“這不該是小姐做的事,我來幫你。”他温文地説。

“你會修?”我失笑:“清朝有燈泡嗎?”

“這段子我在人間出出進進,大抵也學會怎麼做現代男人了。”

“但是我想像不出在明亮燈光下與一隻鬼相對,算了,還是就黑聊天吧。”

“喂喂!”他抗議“我是你的前身,可不可以對我尊重點?你稱呼人的時候可不是論‘只’的。”

“好好好,一位鬼。你是一位鬼行了吧?但是,鬼大人,為何你總是纏着我?”

“咦,我不是説得很明白了嗎?我是你的前身。”

“那也畢竟是隻鬼呀,總這樣神出鬼沒的,嚇壞人。”

“對不起,我沒想過這個,我以為你會當我是你自己。”

“謝了,我才沒那麼恐怖。”

“我的樣子很恐怖嗎?”他站到鏡前擺pose,可是鏡子裏一無所見。

他終於氣了“鬼到底是鬼。”我反而不忍心:“已經比別的鬼好多了,可以同自己的後世有説有笑。”

“真的,都是玉的功勞。”他拿起我放在牀頭的書看一眼,慨説“開採崑崙玉的工作,早自秦漢時代已經開始了,‘玉石之路’比‘絲綢之路’還要早兩千年,可是到了今天,也沒有真正搭設一條玉石之路出來,還是靠人力背馱。”

“就是。”談到玉,我和他有説不完的話題,而且觀點完全一致“我爸爸親自去過崑崙山拜訪採玉人,他説玉礦最高處可以達到海拔四五千米,每年只有七、八兩個月可以進山,雪還沒有完全化淨。海尼拉克礦和阿拉瑪斯礦沒有可以走的路,採玉人都是靠繩子垂吊上下山,克里雅河上也沒有橋,要靠空中鋼絲橫渡。採玉人揹負五十公斤的玉石走上五天才可以出山,然後再換上驢馱三天,這才能走到可以將玉石手的村鎮。所以爸爸每次購進和闐玉,總是不肯太和人還價,就是覺得那已經不是玉,簡直就是一個個採玉人的命。”

“你爸爸很善良。”他誇讚,又回頭看一眼鄰牀的小妹“所以,你也很善良。”

“相信你也是。”我送回一頂高帽“你説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噫,這話有點麻,尤其是對着一個男人這樣説話。雖説他是我自己的前身,可是畢竟乾坤大挪移,如今已男女有別。這可算是自戀的又一種解釋?

他與我心意相通,立刻察覺出我之不安,揮揮手説:“別太介意,都是自己人。”嘿,我們可不就是百分之二百的“自己人”?

“你幫助小妹這件事做得很好,説不定會對案件有幫助。”

“可這是兩回事。”

“世上所有的事都有因果聯繫,一還一報,莫不前定。”

“老調重彈。”我糗他。

他板起臉:“你就是我,怎麼可以笑我?”

“沒聽過‘自嘲’這回事嗎?”

“算你有理。”我向他報告案情進展:“宋詞現在已經沒事了,但是元歌現在還在裏面,找不到證據可以洗清。”

“會有辦法的。”

“你一直説會有辦法,可是辦法在哪裏呢?”

“在你呀。”

“我?”

“是啊。我不是説過嗎,你要想辦法消除你們三個人之間的怨氣,只有言歸於好,才能化險為夷。”

“可是…”這時候小妹忽然呻哭泣,大聲叫:“秦經理,饒了我!饒了我吧!”聲音悽苦至極,充滿恐懼。

我急忙趨近身去,伸手將她推醒:“醒醒,做什麼夢了?”小妹茫地睜開眼睛,滿臉淚痕,驚惶不已,口中猶自叫着:“秦經理,不要!不要!求求你饒了我吧!”

“小妹,醒醒!”我用力搖她“沒有秦經理,你在做夢,醒來!醒來了沒有?”這一回,她完全醒了,可是仍然驚魂未定,看清是我,一把抱住“哇”地痛哭起來:“唐小姐,我夢到秦經理他…”

“夢到案發現場是不是?別怕別怕,那只是夢呀。”我抱住她的肩安她“不是已經醒了嗎?沒事的。要不,我們聊聊天好不好?”

“不!不!”小妹拼命地搖着頭,口齒不清地哀哀懇求我“唐小姐,我不能説,不能説的,你別問了好不好?”我束手無策,回頭再找吳鬼,已經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