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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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磯街頭今沒有一絲風，燥熱的空氣連發稍都快烘焦了。姜曼婷直背脊，被太陽焚燒過頭的幹灼空氣從鼻端進肺部，在腔攪動。

她特意選了一襲紅套裝，再如往昔提早五分鐘等在約定的轉角。儘管歸納不出確切的理由，每到這一天，她總是在下意識裏為自己武裝上一身強勢的彩，彷佛覺悟到接下來這短短的幾分鐘必須耗盡她每一分能量。

已經晚了十分鐘了，她看看腕錶。他從沒有遲過。

終於，黑kawasaki重型機車從白熱的大道盡頭搶進她的眼底。

來了。他還是老樣子，黑長袖襯衫，黑緊身牛仔褲，黑皮靴，黑安全帽。那幾縷從帽緣底下出來，凌亂散披在一雙寬肩上的長髮也是烏黑如墨。就連那張隱藏在帽盔底下的臉，她相信也必是陰陰暗暗、沒有明亮的彩吧。

機車以飛馳的速度駛向她，準確無誤地在她身邊寸許嘎然停下。

姜曼婷簡直可以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突然間，她想起第一次與他見面時，曾被這輛彷佛要往自己身上壓過來的龐大機器給嚇得連連後退。現在，當然啦，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技術，可以連眼也不眨一下。

她從皮包中取出預備好的信封，舉到機車騎士面前∶“這是，本月的生活費。”車上的人沒有伸手接過，維持騎姿不變。

“你，沒有聽説嗎？”沙啞的低音從黑帽盔底下冷冷傳出。

姜曼婷持信封的手僵停在半空。這才是她第二次聽見他的聲音。

第一次，她還記得，他僅僅問了一聲，你就是新特助？她回答後，他輕鄙的牽牽嘴角，接過信封，頭也不回的走了。以後每個月見面錢，他從沒有説過一個字。所以，沒有預料到他會突然開口的姜曼婷，一時不知如何接應。但她直覺知道他問的是哪樁事。

“令堂去世…i'msorry。”説完，她沒來由的厭惡自己。這是句多表面，多虛偽的一句話呵；她更氣他沒有預警而讓她無法招架。

但他好像全不在意她是表面功夫或是衷心遺憾，僅語氣冷淡的説∶“以後，我們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便待發動機車。從頭到尾，他竟連臉也沒有朝她的方向轉一下。

“等等。”姜曼婷捏着手裏的信封。裏面明明是張輕薄如羽的支票，但在他明顯的輕視和侮辱下，卻如一袋石頭那麼重。她恨不得往他頭上甩過去。

他停住動作，等她繼續説話。

“何先生希望你能搬回去。”

“這些年用何家錢的是我母親，至於我，可沒有用過他一分錢。”他依然目視前方，彷佛準備下一秒鐘就要飛車離去，説出來的話又慢又清楚，平靜卻不帶任何情。

“你以為，我會回去嗎？”

“何先生是…真心誠意的。”她覺得像在對木頭説話。

他轉過頭來。她几几乎看見兩道冷光從安全帽的眼罩底下透過來。

“你顯然喝了不少他的真心牌湯。”他的聲音帶着不屑，甚至是攻擊的。

一股怒火輕輕易易被點燃，從姜曼婷口直燒上臉頰。

“顏先生，請你説話尊重點。”他點點頭。

“是了，他姓何，我姓顏，我們毫無關係。”

“他是你哥哥！”她口而出，只為衝動下想攻破他一副無關己事的態度。

他直上身，解除不變的騎姿，以悠然瀟灑的動作下安全帽，散出一頭野的長髮，斜飛入鬢的濃眉緊蹙着，一雙深刻危險的黑眼珠用難以言喻的諷刺眼神注視她的眼睛。那對傲慢放肆的目光像兩道強而有力的繩索束縛着她的身體，姜曼婷只能勉強自己張大眼睛眨也不眨的回瞪他。

四目互瞪半晌，他的眼睛閃過一分興味。

“而你，就是我未來的大嫂？”他用輕蔑的調調吐出大嫂兩字，讓她那把已經燒到三丈高的火焰更向上竄升，衝動間真想掄粉拳揮上那張自以為是的臉。

“顏先生，我只是來轉達你哥哥何懷文先生的意思。”她不於理會他那擺明譏諷的問話，卻故意強調哥哥二字。

“你哥哥希望你能回去幫他經營事業。”他不言語，那張線條剛硬的嘴冷然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