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鐵膽血刃落紅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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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彌漫中,約有十餘乘健騎衝路奔至,馬上人穿著打扮各有不同,但後隨的五六個,卻是一式的純黑緊身衣靠,上扎虎紋頭巾,個個斜背朴刀,滿臉野氣,顯見皆屬於某個碼頭或幫口的角。
任非輕輕用手揮拂撲面嗆鼻的灰塵,邊半-眼有意無意間打量着這羣如狼似虎般的凶神,雍狷原本也在端祥對方,目光甫揚,又突兀偏了開去,似乎有什麼顧忌,不想和來騎朝面,雙方匆匆擦而過,騎隊為首的幾個亦本能的向讓在路沿的雍狷與任非注目,於是,就在這一瞥之餘,已經奔出小段距離的騎隊驀然煞住去勢,馬嘶蹄昂中又紛紛圈轉回來,潑刺刺穿塵湧圍而上。
任非先是一陣愣然,隨即到事態不妙,他驟覺頭皮發麻,喉舌乾燥,竟有些失措的啞着聲道:“呢,老弟台,些傢伙怎麼又繞了轉來?看樣子還像是撲着我們來的…”雍狷籲一口氣。沉沉的道:“不,是撲着你,任老大,他們的目標是我。”任非尚來不及再説什麼,十餘鐵騎已將他們團團困住,一個失去右耳、同時右手五指光禿不存的矮壯漢猛豎濃眉,鼓瞪着一雙豹眼,面如赤血般死叮着雍狷,那光景,可真夠咬牙切齒的。
雍狷只有轉過臉來,無可奈何的朝着那人咧嘴一笑:“呵,真個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個是朱光蔚老兄麼?沒有想到會在這裏和朱老兄照上面…”不錯,這位鬚眉俱張,咬牙切齒的仁兄,正是“紅燈門”的“七大提燈使”之一,被雍狷削去右手五指外帶一隻右耳的“撼山斧”朱光蔚。
朱光蔚雙目火毒,出言厲烈:“好雜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我們‘紅燈門’上下把你遍尋不着,今天居然説巧不巧兜住你,你就俯首認命吧!”另一個暴的嗓音跟着響起:“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孃的皮,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番冤家路窄,可叫我們逮着了,我看你個殺千刀的惡匹夫還往哪裏逃去?!”雍狷括眼望去。不覺心裏磋嘆…那不是“七大提使”的另一位“嘯虎”潘升麼?姓潘的亦曾捱過他的刀剜刃刮,看來一口怨氣自則凝聚難消,今這場“巧遇”只怕是十有十成不能善了啦。
靠在旁邊的任非一聽人家竟是“紅燈門”的來歷,忍不住臉上就要變了顏“紅燈門”可是個有財有勢、如狼似虎的大幫口啊,他實在搞不清,雍狷何時何地和“紅燈門”也結了怨?這不是自我麻煩麼?雍狷並未見怒,反而和顏悦的向潘升招呼:“潘老兄,原來你也雜在他們一羣夥計裏面?久不相晤,你身上那些刀傷約模長合了?”潘升喉嚨間“呼嚕呼嚕”扯着混響:“我的每一滴血亦從未忘懷,現在就是你連本帶利償還的辰光到了!”雍狷乾咳一聲。
道:“其實,那原是一場誤會,各位若非苦苦相,我也不會出刀以對,大傷和氣,冤家宜解不宜結嘛,各位何不高抬貴手,退一步想?”朱光蔚舉起他光禿又疤痂嫘的右手,惡狠狠的叱叫:“老子五指頭,外加一隻耳朵,就憑你幾句話便算拉倒?潘升當時大小傷口十餘處,血糊淋漓,皮開綻,也能單隻拿‘誤會’兩字來抵消?啊呸,你做得好夢,今若不將你凌遲碎剮,如何消得我們心中之恨?”潘升挫着牙道:“非把他一張人皮活剝下來不可,想起當他那狠毒手段,我他娘連血都沸了!”搖搖頭。
雍狷道:“各位,希望你們不要再次相!何苦叫歷史重演?”潘升額頭上青筋暴起,大吼如雷:“個狗孃養的,你定了一次運,斷不會再有第二次,你把我們全當成酒囊飯袋了?眼下便叫你知道,你已經一腳跨進鬼門關,端等着屍吧門雍狷笑了笑。
道:“我卻看不出來,列位中哪一位有這樣的本事?居然能把我一條腿拖入鬼門關?”潘升側首望了朱光蔚一眼,朱光蔚人在馬上回身,向後面一個白麪黑髮、相貌清奇飄逸的老者深深躬。模樣十分恭謹的開口道:“提燈使朱光蔚,有請本門之掌門作主…”那老者微拂長髮。
古井不波的道:“一旁退下,容老夫來會會這位英雄奇才。”朱老蔚答應─聲,與潘升雙雙策馬退後,留出位置讓老者來到前面;老人注視着雍狷,平平淡淡的道:“我是凌寒波,人稱‘半雅才子’,在‘紅燈門’忝為掌門人副手,請問尊駕高姓大名?”雍狷毫不猶豫的道:“在下雍狷。”凌寒波略微思索。
沉沉而笑:“長弓大箭、大刀雙環,尊駕有個好名號,‘二大爺’。”拱拱手。
雍狷道:“不敢,同道溢美之詞,只怕有辱尊聽。”凌寒波道:“在本門一干‘提燈使’,並不知道招惹上的人竟是尊駕,難怪他們要丟盔棄甲,潰不成軍,憑他們,要想正面與‘二大爺’頂抗,火候的確不足…”雍狷謹慎的道:“二掌門言重了,在下於貴門各位‘提燈使’重圍之下,不得不奮力自保,而刀槍無眼,當陣難全,不幸見紅掛彩,實遺憾─——”擺了擺手。
凌寒波道:“這不怪你,只怨他們學藝不,自取其辱,江湖道上,原就優勝劣敗,弱強食,勝負之間,但講實力,沒什麼道理可言。”凌寒波如此説話,在他背後的朱光蔚和潘升卻沒有任何表情,其餘的人亦一概臉陰冷,看不出丁點內心反應,似乎是,他們早已聽慣了這位二掌門的論調,皮裏陽秋,怕是另有轉合。
雍狷大起戒心。
陪着笑道:“二掌門明人,尚請體諒在下苦衷一一”連連點頭。
凌寒波道:“我體諒,我當然體諒,我的手下們無能,又偏偏行為冒失魯莽,應該受到血傷身的懲罰,不過,同樣的情況,亦適用於尊駕,但憑實力,成敗無悔。”雍狷道:“二掌門的意思是?”凌寒波─笑道:“我的手下們第─仗敗下陣來,只怪他們,不必討論是、非,更無庸空談恩怨,我要強調的是,他們仍然有第二次或第三次向尊駕請教的權力,能夠掙回顏面,是他們的運氣,如果再遭挫折,亦屬咎由自取,我説過,今天的世道,原就是優勝劣敗,弱強食,沒有什麼道理可言…”嘴。
雍狷道:“那麼,二掌門也待出陣賜招?”凌寒波道:“所為實力,自則也包括了我這一份棉薄在內,尊駕應該不會忘記,我和他們,全在一個堂口,胳膊肘子豈能向外拗?”這位“紅燈門”的二把子,態度是客氣,言談是和善,決無囂叫謾罵的暴情形,但如仔細品味他的話中含意,則鋭利如刀,殘似虎狼,比諸表面上的兇惡猶要歹毒十分:雍狷早料到是這麼一個結果,事實上也就是這麼一個結果。
他苦笑道:“如此説來,二掌門,事情是不能圓轉了?”凌東波正道:“‘紅燈門’的‘七大提燈使’,被尊駕你連傷二員,設若尊駕換做他們,或者與我地位互易,莫不成尊駕也會就此揭過?”雍狷容忍的道:“我只是不想彼此結怨太深,引起無謂傷亡…”凌寒波道:“這卻不必過慮,於我們這─行,本即是月頭沾血,朝不保夕的生活,而仇怨巳結,何論深淺?索命償命,亦只有認命了!”雍狷明白再談下去也是白饒,除了拼力一搏,更無良策,他用手輕輕撫摸兒子後頸,俯下臉來貼在兒子耳邊:“小哥,你怕不怕?”雍尋小小年紀,雖然欠缺類似經歷,卻也清楚眼前的場面絕對是個兇險淒厲的場面,他仰起面龐,神情驚怖但卻十分堅定:“我伯,爹,可是我相信爹爹會保擴我…”雍狷微笑着安兒子:“當然,我兒,當然。”湊上馬頭。
任非惶惶不寧的放低聲音道:“我的親孃老祖宗,你是幾時招惹上這些凶神惡煞的?‘紅燈門’可橫着啊,老兄台,我看今天伯是不好過關了雍狷鎮靜的道:“任老大,一切事情自有我來承擔,你不用手,小尋但煩你加力維護就行。”任非了口唾。
艱澀的道:“你寬念,老弟台,我會盡我的本份…”雍狷騙腿下馬,順手摘下刀鞘弓囊:“謝了。”任非也趕緊落鐙,一邊將雍尋接抱入懷,悄悄往後退出了一段距離。
凌寒波在鞍上俯視雍狷。
安閒的道:“我們不殺無辜幼兒,尊駕可以放心。”雍狷沉聲道:“但願如此,二掌門。”於是,凌寒波飄身着地,將白長袍下襬掖向問,頭也不回的道:“‘護門三尊’何在?”和朱光蔚、潘升並排而列的那三個錦衣大漢立時齊聲應喏,紛紛下馬,就像三尊鐵塔也似移將過來。
凌寒波目注雍狷,道:“本門‘護門三尊’,直屬大掌門指揮調度,職位更在‘提燈使’之上,容我先禮後兵,且一一為尊駕引見。”雍狷道:“在下正想拜識。”凌寒波道:“‘無翼龍’尚本強。”三條大漢中,為首的一個踏前半步,森青的一張馬臉上雖是一片肅煞之,卻也懂得朝雍狷點了點頭;凌寒波又接着唱名:“‘雙連環’白壽松。”説是姓白,其實這位仁兄一點也不白,褐黑的面盤橫累累,生了一雙倒八眉,三角眼,嘴卻又薄又削,一看就知道八成是個冷酷寡絕的角。
姓白的沒向雍狷招呼,雍狷卻主動的微笑頷首,原是説先禮後兵嘛。
凌寒波續道:“‘豹子’鐵山。”這“豹子”鐵山的外貌可不大像頭豹子,豹子給人的聯想應是短小悍,矯健捷,而凌寒波引介的“豹子”鐵山,身形競若半座山,高大偉,橫向發展,更近乎一隻跳牙咧嘴的大猩猩。
雍狷同樣衝着“豹子”鐵山含笑致意,這姓鐵的居然十分友善,競抱拳回禮,但雍狷肚裏有數,對方越是這麼做作,恐伯起手越狠辣,俗語説,黃鼠狼給雞拜年,豈會安着什麼好心?凌寒波雙手揹負身後,形態恬然:“另外的二位‘提燈使’,朱光蔚與潘升,同等駕乃是舊識,我想就無須引見吧?”雍狷道:“原是老朋友,不勞二掌門費神。”凌寒波雙目中冷芒閃映,語氣倏變:“雍狷,當拳不讓l父,你用不着手下留情,亦休想指望我們份外超生。”雍狷哧哧笑了:“二掌門,我若是有這等苟且的念頭,豈不成了白痴?”退後一步,凌寒波輕叱一聲:“‘護門三尊’先上!”這三位門尊…尚本強、白壽松、鐵山互望一眼“唰”聲分立三個不同的方向,三個人齊一動作,各自兵刃上手;尚本強的是一對短劍,白壽松握着斗大兩隻雙刃鋼環,鐵山則簡簡單單一兒拳細的斑竹撐立身前,六七尺長的竹,瞧上去竟有幾分打狗捧的味道。
雍狷先將弓囊斜肩倒掛,然後,他緩緩拔刀,雪亮的大砍刀一寸一寸出鞘外,刀背上的雙環卻靜垂不動,光景像是鑄牢的─樣!凌寒波非常注意雍狷的手法,嘴裏卻另有讚歎:“好刀,真是─口好刀。”雍狷沒有説話,只心中在想…─刀好不管鳥用,得要知使用這口刀才行。
此際,站在雍狷正對面的“無翼龍”尚本強眼神一硬,神僵木的道:“得罪了…”話是姓尚的先説,但先動手的卻不是他,是“比連環”白壽松。
白壽松的雙刃鋼環彷彿兩輪驟落的寒月,以奇怪的來勢罩向雍狷頭頸,鋭風淬起,冷芒如電,一出手便自聲威不凡。
雍狷半步不移,卓立若山,直到環刃在眨眼裏近喉管,將要沾膚觸肌之前的一-,他才刀鋒暴起“鏘”的一聲震開來環,同時刀光突,長刺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