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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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叫‘小張良’麼?!”林風笑道“留候善謀,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當真是‘國士無雙’,這可是個好名頭!”
“主公差矣,張良之為國士,並非僅因謀略,”汪士榮慘白的臉上抹起一層殷紅,動的道“張良者,忠義之士也,公為韓國遺胄,國滅後忠貞不改,縱有千古一帝秦始皇,亦夷然不懼,募死士效博一擊,爾後雖復國不成,卻依舊抗秦不止,終令贏氏身死國滅,得報家國大仇,如今千載仰望,遺香尤存,汪某不才,這一生就仿效張公作為,終要令滿虜還我大好河山!”林風大吃一驚,平裏看這個人不顯山不水,一肚皮陰謀詭計,想不到居然是這樣一個的人,骨子裏的憤青味道這麼濃,真不知道他怎麼會幹謀士,不由苦笑道“難怪、難怪!”汪士榮正道“非卑職妄言,以汪某之才,若要投效清廷,高官厚祿唾手可得,然大丈夫焉能腆顏事敵?韃虜佔我錦繡江山、屠我萬千百姓,士榮雖手無縛雞之力,生平卻以偉丈夫居之,故寧可輔助吳三桂這個人,亦要驅除滿夷,報此國仇!”
“國仇?!”林風呆了一呆“紀雲居然忠於大明?!”
“非也、非也!此‘國仇’非彼‘國仇’也!”汪士榮搖了搖頭,探手指點着身畔的莽莽雪原,凜然道“這大好河山,乃天下人之河山,非朱姓之私產,某以滿清為仇寇,非是忠於前明遺君,乃是效命與漢家百姓,為那萬千冤魂討回公道——如此為天下人奮起,方才不負少年時立下的國士之志!”他出動的神,忽然於馬上朝林風躬身施禮,哽咽道“如今直搗黃龍,一償生平之願,皆主公之力也,如此天下為公,士榮必以死相報!”林風啞然,心中沉重一嘆,忽然想問問他這個“天下人”包不包括滿人,不過話到嘴邊卻嚥了下去,這個理念分歧太大,兩人絕無可能達成一致,也不用自討沒趣了,只得乾咳一聲,轉言道“説到直搗黃龍,也未必那麼容易,這個瀋陽是人家的盛京,到時候再説罷!”道路迤邐,過了蒲河道路逐漸寬敞起來,軍行甚速,此刻關外八旗的主力部隊已經全數被殲,瀋陽外圍的一應據點全被放棄,剩下的殘軍全部龜縮至城裏集中防守,馬英統帥的騎兵部隊捷報頻傳,馬隊搜索數之後,便四面出擊,繞城而過,切斷了瀋陽西面的通道,將這座城市完全孤立。
當林風的中軍主力越過沙嶺堡兵臨城下時,瀋陽城頭早已嚴陣以待。這座城市百年來就是關外重心,而八旗入主中原之前就以此為國都,因為長期與明朝處於緊張的戰爭狀態,所以防禦系統建設得非常完備,城外的護城河引自渾河,既寬且深,外牆全部以堅固青石包裹,高約十數丈,女牆後一片黝黝,兵戈如林炮口森然,正對着圍城的漢軍。
林風皺了皺眉頭,轉頭朝薩布素望去,客客氣氣道“薩布素將軍,你不是説瀋陽兵力不足麼?!”
“回稟漢王,”薩布素恭敬的請了一個安,臉上出一絲痛苦之,隨即垂下頭來“瀋陽城裏只有不到一千旗丁,您剛才看到的不是強徵過來的漢民,就是…就是老人和孩子!”林風點了點頭,一點也沒有因為敵軍兵力薄弱而到興奮,如此高牆深壑,而敵軍的戰鬥意志又十分頑強,若是強攻的話,這個傷亡也恐怕不是一個小數目,眼下勝利已經沒什麼懸念,若再死傷慘重可真是有點説不過去,想來想去,一時有些猶豫不決。
“漢王殿下…”薩布素突然跪倒在地“請恕末將斗膽冒犯,若我軍在瀋陽受挫,您將如何打算?!”
“如何打算?!你説如何打算?!”林風奇怪的看了看薩布素,失笑道“薩布素將軍説笑了,這一路上你也不是沒看到,時下關外天寒地凍,我軍征戰數月,將士疲憊不堪,而且輜重補給千里迢迢轉運艱難,你説我將如何打算?!”薩布素牙齒格格發戰,顫聲道“難道漢王…您…漢王打算…”
“呵呵,薩布素將軍,你也是一員名將,那個嶽武穆的故事你不會沒聽説國吧?!這個‘直搗黃龍’是怎麼個搗法難道你不知道?!”林風森然冷笑“前車之鑑就在眼前,遼陽就是瀋陽的榜樣!”薩布素膝蓋一軟,竟不由自主的癱軟在地,他大口大口的這氣,定定的看了林風許久,突然嘶聲道“若是盛京降了漢王,您還會不會…”
“哦,你也知道,本王不是一個殘暴的人,而且志向也不僅僅侷促於一方一隅,是要打天下的,也不想落得一個暴的名聲,”林風微笑道“昔攻佔京師,咱們大漢就有規矩,只追究首惡要犯,不罪無辜婦孺!”
“既然如此,薩布素向殿下請命,這就去招降盛京將軍達克瑪!”薩布素神一鬆,黯然的俯首請命。
戰旗獵獵,數萬大軍列陣於瀋陽東門之外,此時大雪紛飛,未到片刻,雪花就在刀槍盔甲上積了厚厚一層,然而軍令森嚴,卻也沒有一人膽敢動上一動,槍身瑩白,刺刀雪亮,在茫茫大雪中閃爍着肅殺的寒光,數萬個雪人神肅穆,整齊的陣列之中,只能微微看到口鼻中呼呵的白霧。
一聲口令遠遠傳來,隨即層層轉口,直傳到炮兵陣地,數十門紅衣大炮立即轟然齊“轟隆”一聲巨響,城頭的雪花被震得瑟瑟落下,守軍馬上俯下身體躲在女牆後面,寂然良久,卻不見炮彈轟到,彼此面面相覷,不住驚訝萬分。
薩布素單人獨騎,越過層層隊列,在數萬大軍的注視下,漸漸走近瀋陽,仰望着這座宏偉的城市,剛剛張開嘴,卻忽然喉頭干涉,發不出任何聲響,心中悲愴,不由自主的淚滿面。
“薩布素?!”一名將領忽然探出城頭,驚呼道。
薩布素仰望着昔好友,身體顫顫發抖,出痛苦扭曲的神,澀聲道“達克瑪…我…我是薩布素!”
“呸!——”達克瑪狠狠地的吐了一口濃痰,直落到薩布素的身上,他指着薩布素,不屑的道“哪裏來的懦夫?!大清的黑龍江將軍已經戰死了!我認得的薩布素將軍是滿州巴圖魯,不是搖尾乞憐的野狗!”薩布素仰着頭,嘶啞着聲調道“達克瑪…咱們戰敗了!
…
大勢已去…”他哆嗦着嘴,鼓足勇氣道“…降了吧!
…
”
“呸!——”達克瑪吐了一口唾沫,直落到薩布素臉上,嘲諷的道“我達克瑪是滿洲兒郎,難道會貪圖富貴,去給仇人賣命麼?!”
“貪…貪圖富貴…”薩布素喃喃的道,面上全是苦澀的笑容,竟也不抹去臉上的污穢,大聲道“達克瑪,你守得住瀋陽麼?!”達克瑪呆了一呆,隨即放聲大笑道“守不住就投降麼?!”薩布素搖頭苦笑,悽然道“難道你要讓盛京象遼陽一樣被屠城麼?!”他伸出一手指,顫顫抖抖的指點着城牆上的那些老頭和小孩“難道你要讓滿州的血脈斬斷、讓女真人的祖先在天上沒有祭奉麼?!”
“呸!——”達克瑪憤怒的道“貪生怕死的懦夫,你還配跟我説女真人的祖先麼?!”薩布素臉漲得通紅,虎目之中淚水泉湧,這時居然動萬分,突然一把出長刀,奮力朝自己的坐騎斬去,戰馬悲嘶一聲,碩大的馬首竟被一刀斬斷,鮮血狂噴,濺得薩布素滿頭滿臉,他揚起血淋淋的長刀,指着達克瑪憤怒的道“你是勇士、你要為皇帝盡忠,好!
…
好!好!
…
那你就死好了,為什麼要所有的滿州人跟着你一齊殉葬?!”達克瑪目瞪口呆的看着薩布素,一時竟無言以對。
薩布素揚着長刀,橫指着城牆上的八旗父老子弟,顫抖着聲調道“公羊死了、還有母羊,母羊死了、還有老羊和小羊,但羊羣沒了,這世上還會有羊麼?!”他放聲大哭“達克瑪,你為什麼不去看看女人和孩子,去問問祖先,問問他們願不願意看到女真人沒有了後代?!”達克瑪如遭重擊,雄壯的身軀不住發抖,他伸手指着薩布素,嘴動,卻連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達克瑪,睜大你的眼睛,今天要讓你知道,什麼叫‘貪生怕死的懦夫’;什麼才是真正的滿洲巴圖魯!”薩布素定定地着城牆上的老少士兵,怔怔的凝視半晌,忽然亢聲高唱“…阿媽餵給我水,阿瑪給我弓箭…清亮的哈喇河啊,那就是女真人的故鄉…長白山的雄鷹哪,你要高飛…”聲調蒼涼悽然,在空寂的原野裏悠悠迴轉,傳上城頭,人人垂泣,薩布素緩緩轉身,着林風的大纛,抬起手來摩撫着自己的頭髮,忽然一把楸住,長刀猛的回斬,竟將自己的頸項一刀斬斷,熱血沖天而起,四面噴灑,染得四周雪地一片殷紅,大手拎着自己的頭顱,屍身風直立,竟然不倒。
達克瑪怔怔瞧着城下的無頭屍身,突然一陣猛烈的咳嗽,吐出一大口鮮血,身畔的朗寧急忙上前扶住,他一把甩開朗寧的攙扶,慘然道“薩布素説得對,去開城門!
…
”朗寧身子一顫,跪倒在地,登時泣不成聲。
達克瑪笑了笑,抹了抹邊鮮血,忽然爬上女牆,出長刀橫在頸上,大力回勒,鮮血泉湧,身軀綿軟,一頭朝護城河栽落下去。
遙望着薩布素的屍身,林風心中熱血翻騰,不住熱淚盈眶,他猛的拍馬上前,大聲喝道“將軍且去,林風必定遵守諾言!”大雪紛揚,寒風如刀,薩布素的無頭屍身竟似被冰雪凝住一般,定定的佇立不動。
林風深深的了一口氣,一把出長刀,猛的擲如土,回首四顧,厲聲喝道“諸軍聽令,封刀!——”屍乃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