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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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千毓卻是心中大悔,真是情報不準、情報不準啊,自己在京城中派了得力人手四處打聽,人人都説而今的這位陛下文治武功非比尋常,既能披掛打仗指揮千軍萬馬,又會子曰詩云折服顧炎武這樣的儒學大家,聽説他甚至還會番邦文字,曾經有過幾次在朝堂上當眾“醉草嚇蠻書”可謂是千年不遇的英主。
自己就琢磨着,象這樣的人物,用別的什麼手段來討好恐怕是不行的,什麼叫明主聖君?!有聽説明主聖君愛金錢美女的麼?反過來説,愛金銀美女的那還能叫明主聖君麼?!
所謂明主聖君,愛好不外乎兩個:一個是人才,就象劉備曹一樣,見到人才就高興,光着腳就朝外跑;至於第二個嘛,那就多半是什麼古玩字畫啊、名家真跡之類。所以這次聽説皇帝駕幸揚州,他立即憋足了勁,發動全部人手不惜血本四處蒐羅什麼珍品古董孤本字畫之類,只求討得皇帝另眼相看。
眼下這座大廳,四面牆壁掛着的條幅、字畫無一不是價值連成名家手跡,而屏風之後的那座古玩架上,也全部都是唐三彩、宋汝窯、官窯、龍泉窯之類真瓷,甚至就連眾人坐的椅子,那也都是專程從南京蒐購來的明朝皇宮御用檀木大椅,傳説中是朱元璋款待功臣用過的。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他面前的這位皇帝,漫説是什麼古董、真跡,就算是正兒八經的正楷繁體字都未必能夠全認識,要讓他鑑賞品玩,簡直就是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想到自己這一記馬正好湊到了馬蹄上,甚至還讓皇帝大大地出了一個洋相,牛千毓頓時渾身大汗淋漓,好半天才回過味來。他偷偷瞅了瞅皇帝的臉,只見林風這時笑的並不異常,心中略微放心,稍稍湊前,陪笑道“啓稟萬歲,我們江南人文薈萃,有古至今,多有風采風人物,市坊民間,亦不凡卧虎藏龍之輩,此次陛下初幸揚州,不知可有所得否?!”
“這個…”林風忽然一下愣住了,要説揚州這個地方他不論是在哪個時代都還是第一次來,平時也不是什麼很熱不太傷心,愛旅遊驢行之類活動,因此對這方面不是很上心,要説有什麼風景還真説不上來。
他想了半天“…這個…這個…揚州嘛,我倒只知道兩個地方,一個是禪智寺,聽説揚州蟬智寺的芍藥花有名得很;這第二個嘛,那就就是麗…”這句話説了一半,他忽然打住,臉上的神似笑非笑,即象是憧憬回憶,又像是傷莫名,看上去古怪非常。
廳內眾人人人面面相覷,皇帝説的第一個地方,大家倒還是都知道,但第二個地方到底是什麼呢?!此刻人人冥思苦想,卻總是猜測不到。
悶聲半晌,林風忽然哈哈大笑,笑聲越來越響,似乎就連他自己都快要遏制不住了,直笑了好一會,他才擺擺手,謂然浩嘆:“棄我去者昨之不可留;亂我心者今之多煩憂。人生真是變幻莫測,前世今生,真恍若大夢一場!”這次,連同汪士榮、李爾苟在內都不住心中驚訝,兩人換了一個眼,彼此眼中都是一片茫,不住心中想,剛才都還是好好的,怎麼這會突然之間就變得這麼傷了呢?!
兩人心中都是萬分惱怒,忍不住一齊瞪了那個漕幫幫主牛千毓一眼。
牛千毓嚇得魂不附體,他實在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麼了,難道剛才説的那幾句話又得罪皇帝了?!
只覺得連後背涼颼颼的,背上濕淋淋一片,衣襟全都被冷汗浸濕了,他低着頭,戰戰兢兢地道“陛…陛下…真乃博學多才…千古名…名句…朗朗上口…”他強自鎮定了下心情,朝後放一人指了指“不知陛下身在京城,可曾聽見過東堂先生的名聲?!”
“東堂先生?!”林風愕然道,他想了想,似乎中學課本上沒這個傢伙啊,難道自己記錯了?!他用詢問的目光朝那邊看去,失笑道“看來還是朕孤陋寡聞了?!”
“不敢、不敢!”牛千毓苦笑道“孔兄,陛下見召,還不快上前?!”那人急忙加快了腳步,上前跪倒磕頭“山東曲孔尚任見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個…請起!”林風覺有些奇怪,他實在是想不起這位仁兄是哪位高人。
抬眼望去,眼前這個人約莫三、四十來歲年紀,臉蒼白,神情萎頓,滿臉宅男象,頜下若有若無的留着一撇鬍鬚,身上的衣服倒還算整齊八五八書房,看得出也算得上是個中產階級人士。
牛千毓介紹道“這位孔尚任先生,字季重,乃孔聖人第六十四代孫,幼有學名,賢達鄉里,亦曾遊學四方,曾著有《桃花扇》一劇,轟傳天下,多有膾炙人口之句,現今之天下,論起曲目,有南洪北孔之稱!”《桃花扇》?!這個東西倒是聽説過,不過具體是講什麼的倒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不過有一點他可以明確,這個傢伙絕對上過中學課本——能上中學課本的人物,那肯定就不是平凡之輩了。
當下立即熱絡的招呼道“原來《桃花扇》就是你寫的啊,久仰久仰!”他一指一側的椅子“孔先生且寬坐!”見林風熱情,牛千毓頓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情報有準也有不準,這回古董字畫是砸了鍋,但幸好還有人才推薦,果然立馬反敗為勝啊——看來對付“英明聖主”這種東西只能使用人才戰略,古董字畫這招時靈時不靈,差點讓自己吃了大虧,這下可得取教訓了,回頭寫在家訓上告誡子孫。
“季重是山東人,怎麼突然會想起跑揚州了?!”林風笑容滿面,看上去非常熱情。
孔尚任還沒説話,牛千毓搶先開口回答道:“回萬歲爺的話,季重的那本《桃花扇》原本講的就是侯方域、李香君以及史可法史老大人的故事,這回聽説大漢天兵光復揚州,因而特意來重回故地,憑弔閣老在天之靈!”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孔尚任看上去似乎極不擅長際,説話吐吐,還沒説話,一張臉就漲得通紅,順着牛千毓的話,他不發一聲,只是連連點頭。
“哦!原來如此!”林風頷首道“原來是説史可法的故事的!”他伸出大拇指,讚歎道“幹得好,寫得好!史可法這個人雖然才幹不見得如何高明,但其人鐵骨錚錚,誓不低頭,可與昔之文天祥並列,為我中華之脊樑,實在是令人好生相敬!”孔尚任有些尷尬,他紅着臉,喃喃地不太敢出聲,實際上《桃花扇》這一劇目多講的是侯方域和李香君卿卿我我的愛情故事,所謂史可法殉國一事,只是其中的一個曲或背景而已,全劇的主旨,也和林風所説的大不一樣。
不過皇帝金口玉言,他説什麼當然就是什麼,誰敢説他講得不對?!
林風笑道“不過話又説回來,所謂‘死者已矣’,咱們今天已經勝利了,那也不用老是沉浸在那些過去的事情裏面,我説季重,你是不是可以考慮寫點其他什麼的?!”他輕輕拍了拍桌子,點點頭“我看最近這些年來,咱們內剿清寇,外拒蒙古,也發生過不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嘛,你看是不是也可以寫出一兩個象《桃花扇》那樣的劇本?!”孔尚任睜大眼睛,這一點他倒是重來沒想過,當下不住愕然問道“不…不知…不知陛下説的是…”
“要符合主旋律嘛,以前,我們大漢帝國的主要矛盾是天下百姓和八旗匪寇之間的矛盾,但是現在八旗匪寇已經北剿滅了,那現在的主要矛盾已經轉移到別處了,”林風扳着手指,數數一樣的數道“譬如説:那個西蒙古準格爾就非常可惡,侵我疆土殺我百姓,你可以去寫;而除此之外,那個什麼呂宋島的紅番…就是那個西班牙國也是窮兇極惡,這麼多年殺了我無數遷居海外的子民,這幫傢伙都是咱們大漢國的生死大敵,你們這些寫劇本的,可也不能老是把目光留在原處,要緊跟朝廷的腳步,要與時俱進才行嘛!”孔尚任似有所悟,吃吃地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我寫西蒙古犯境,或者…或者紅番殺人略貨之類的劇目?!”
“可不是嘛!”林風興致的道“你看,我這就可以給你出個主意:比如,你可以寫個山西姑娘,但是他愛上了一個陝西的公子,這個山西姑娘很漂亮,但是不幸墜入風塵,在太原府做生意,於是這個陝西公子在進京趕考的時候就相遇了,於是就愛上了,最後,恰逢西蒙古葛爾丹悍然南侵,太原被圍城九個月之久,姑娘憔悴萬分,夜期望戀人解救自己,同時她又利用自己的身份,與諸多企圖投靠蒙古人的漢周旋鬥爭…總之呢、這個總之…總之最後,大漢天兵來了,這個陝西公子義憤填膺奮然投筆從戎,參加了漢軍成為軍官,最後終於在忻州打敗了葛爾丹,解救了千千萬萬陝西父老還有他的戀人,於是兩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林風拍拍椅子,講得口沫四濺:“你儘管寫,有什麼地方要朕幫忙朕決計不會推辭,比如説你找到原型,要寫什麼賞賜誥命夫人、甚至皇帝賜婚什麼的都沒有問題,朕決計不會不承認!”滿廳人聽得目瞪口呆,唯獨孔尚任津津有味,一邊聽林風述説,一邊擊節讚歎:“真是曲折離奇啊,堪比盛唐之傳奇筆記,沒想到陛下也有這份才情…”話一出口,他就立即知道説錯了,當下嚇得臉慘白。
林風倒是若無其事,擺擺手“哪裏、哪裏,除了這個之外,你還可以寫呂宋島的子民故事嘛,譬如説,有個廣東的姑娘非常漂亮,而且還有一個廣西的公子才學很好,最後少女有墜入風塵,不得已去了南洋,而那個廣西公子恰好去那邊經商,於是兩人又相遇了,最後窮兇極惡的西班牙紅番出現了,倒行逆施屠殺我大漢子民…這個…這個廣西公子義憤之下參加了大漢海軍,終於打敗了紅鬼,拯救了萬千百姓和這個廣西姑娘,有情人終成眷屬…”話未説完,一名肩掛上尉軍銜的衞軍軍官突然匆匆推門進來,一聲告罪,湊到李爾苟身邊小聲耳語。
林風頓時停住話語,轉頭望去,李爾苟小聲報告:“啓奏萬歲,外衞接到京師大學士李相爺、禮部尚書、鴻臚寺正卿緊急傳遞的公文,説是有兩個紅番仔,一個是西班牙的使者,一個是什麼法蘭西的使者,請求面君…”
“他們現在人在哪裏?!”
“此刻進了揚州城了,在外城候旨!”林風騰身站起,忽地哈哈大笑,朝孔尚任道“説曹,那曹就到了,這幫猴子可真來得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