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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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林風微微一怔,隨手接過札子,掂了掂,冊不薄,便隨手放在八仙桌上,皺眉道“太厚了,我晚上看——你給我大概説説。”
“回稟主公,這幾個月以來,趙申橋又增兵了!”汪士榮拱手道“當初主公大勝葛爾丹回京的時候,山東只有五萬多兵,現在是七萬!”
“嗯?!”林風不置可否,轉言問道“這麼説…這麼説趙申橋是準備和咱們打一仗?!”
“不知道!”汪士榮想了想“不過理應如此,如今趙申橋明面上雖為一省巡撫,其實內地裏不亞於一國之君——山東富庶,丁口一千餘萬,想來他還是要以求一逞的!”林風嘆了一口氣,指着那本奏摺道“不見棺材不掉淚,唉…”他苦笑搖頭“這個趙申橋…”
“是,冥頑不明,抗拒天威,着實可恨!”
“他兵力部署如何?!”
“前線倒沒什麼大的變化,”汪士榮道“重點還是在德州、臨清、樂陵,其中最鋭的部隊都駐防在德州,扼守運河水道,兵力約三萬上下,與我大漢近衞騎二軍和近衞第三軍對峙!”
“你不是説他增兵麼了?!”林風抬了抬手“哦,紀雲不必如此,來——坐着説話!”
“是,謝主公!——回稟主公,是增兵了!”汪士榮站起身來,拱了拱手,恭敬的道“今年五、六月間,山東就在徵募青壯男丁,擬編為新軍,不過據臣的軍統衙門探知,這批軍隊訓練不足,武器不整,另外也缺乏軍官和老兵,故趙申橋和山東總兵王承業不大敢用,所以把他們放在墾利、登州、青島等沿海一帶駐防,一邊就地訓練,一邊整補兵器!”
“嗯,明白了,”林風笑道“看來他是借了喇布的先鑑,怕咱們搞兩棲登陸作戰——真是可笑,兩萬新兵就能保證後方?若寡人真要登陸山東,直搗腹地,兩萬新兵能頂什麼事?!”
“只是聊以人事罷了!”汪士榮附和着笑道。
“那咱們的軍情如何?!”林風曲起中指,關節輕輕叩擊着桌面“你説,若是咱們要拿下山東,擊破趙申橋的部隊,需要動用多少部隊?!”
“回主公,奉王詔,現直隸之內只駐主公的近衞大軍,其中德州前線的一個騎兵軍和一個步兵軍,兵力約兩萬四千餘人,另外,天津還駐防有近衞第四軍、北京駐近衞第一軍和第五軍——主公明察,其近衞第四軍和第五軍都是新近組建的部隊,訓練只有五個多月,而且第五軍還是純炮兵部隊,不可單獨作戰。”林風輕輕點頭,抬起頭來,對門外侍立的武士大聲喝道“來人,拿地輿圖來!”待侍從應命,汪士榮繼續補充道“除了近衞軍之外,直隸省內還有都察院的兩旅都衞軍,分駐北京和保定、天津等地方,拱衞衙門,維持治安,”他出一絲笑容,搖頭道“不過都衞軍多未經實戰,也沒有裝備大炮、沒有馬匹,全是火槍步卒,用來搜捕亂黨、剿滅寇倒是無礙,打仗可不行!”
“沒叫你算上他們!”林風搖了搖頭“他們是內務部隊,我從來沒想過讓這些老爺兵上陣!”都衞軍是林漢朝廷的一支非常獨特的軍事力量,隸屬大漢都察院管轄,編制有五個旅,其中四個火槍旅和一個騎兵旅,配備有少量的野戰火炮,這支部隊原本胎於北京城“從龍反正”的“民間義士”後來漢軍改制之後,這些“民間義士”因為許多方面的原因被踢出了正規部隊,劃撥給巡檢都御史陳夢雷指揮,作為王朝的內務部隊存在。起初兵力不多,只有兩千多人,後來隨着帝國的擴張的強盛,統治區域不斷擴大,為了鎮壓帝國內部的反抗和叛亂,以及維持司法系統的運轉,編制一步步龐大,直到現在發展成一支萬人大軍,單就人數上來看,幾乎和一支野戰軍相等。
這支部隊的職能複雜,既負責鎮壓百姓,又可以追捕要犯,平裏在市井巡邏,綏靖地方鞏固治安,所以在林風的心目中,這支所謂的“都衞軍”其實就是林漢帝國的武裝警察部隊罷了。
不多時侍衞將地圖呈上,林風隨手鋪開,口中道“山東有七萬敵軍,按你説,咱們要出動多少部隊,才能獲勝?!”
“回稟主公,”汪士榮想了想,正道“其實臣以為,山東之事,軍力倒在其次,應以昔馬稷之諫諸葛為先鑑,正是‘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嗯?!
…
”林風頗意外,情不自過回過頭去,驚訝的道“怎麼説?!”
“回稟主公,如今我大漢國勢強盛,漢軍威武,移兵四向,八旗、蒙古皆不能敵也,諸侯無不恐懼,而趙申橋何人?膽敢以一隅之地抗中原之主?!”汪士榮看着林風“主公可知為何?!”
“講!”
“錢動人心,實利爾!”汪士榮斬釘截鐵的道,拱手告罪,從林風身前拉過地圖,指着京杭大運河道“主公請看,山東官吏之所以冥頑不明,盡在此河矣!”
“運河?!”林風呆了一呆,忽然反應過來,皺眉道“你的意思是…南北漕運?!”
“正是於此,”汪士榮點了點頭“自我大漢破襲北京,偽清崩塌,天下從此各自為政,故南北漕運斷絕,已有數年之久——漕運,天下之命脈,京師之咽喉,數百年來,南方之糧米、茶葉、絲綢、布匹、食鹽等多由此而北上,輾轉四散,山西、河南乃至遼東亦多有仰仗,絕非直隸一省所需,可謂名副其實之‘黃金水道’!
…
”林風恍然大悟,一拍腦袋“紀雲哪,聽你這麼一説我就明白了,情山東的官吏在我主政這幾年發了大財?!”
“正是!”汪士榮別過頭去,有些尷尬的道“據臣所知,自我大漢鼎立之後,趙申橋即設關卡數十道,至運河域各府、州、縣委任有司,專責過省厘金徵收,名目繁多,不勝枚舉,美其名曰‘河工錢’或‘清淤捐’之類,過往商賈叫苦不迭,故江南一物終至中原,往往身價暴漲,其實商賈所盈並步甚多,這些錢財,可都是被山東一省的官員們颳去了!”
“嘭…”的一聲,林風一拍桌子,怒道“我説呢,這個趙申橋跟我玩什麼名堂,現在北方大事已定,他既不説降,也不言戰,只知道説一些不痛不癢的奉承話,我還以為他玩韜略,想不到居然是為銀子?!”
“咳…咳…”汪士榮忽然乾咳一聲,拱手道“這個…主公恐怕誤會了,據咱們軍統衙門多方探查,這個趙申橋其實還不是個貪官,真正要錢的是他的手下!”他苦笑道“比如德州知府魯一山,禹城令粱棟家等等,這些偽清官吏,在山東竊據一方,搜刮起來肆無忌憚,以魯一山為例,他一個小小的知府官,現在吃一頓飯竟費百金,席面山珍海味設奢侈不提,還要奏樂、唱戲、雜耍等助興,府第內亭台樓閣假山花水,窮盡深幽,不説別的,就説唱戲的優伶,他一個人就養了四個班子專用,臣安了一名習作在他府上充任管事,據報,今年四月間,他為了納一名戲子為第十二房小妾,揮金如土,整整花了八千多兩白銀!
…
”林風呆呆的看着汪士榮,忽地啞然失笑“你看看,看到沒有,瑞克家鄉那裏有句明言,所謂‘上帝叫他滅亡,必先讓他瘋狂’,真是一點錯都沒有!”
“是啊!”汪士榮苦笑道“他這個知府真是瘋狂透頂,若説起派頭來,恐怕主公是萬萬趕不上的,就算是昔的玄燁,也未必能比得上!”他嘆了一口氣“臣當初接到密報的時候,簡直都不敢相信,回頭翻了翻他們在偽清吏部的存檔,這些官可都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哪,原來在康熙手下的時候,這個官也做得很收斂,哪裏象現在,簡直象一羣瘋狗!”
“寡人哪裏敢和他們比,”林風哈哈大笑道“這可是老實話,別看我是漢王,其實過得簡單得很,上月內務府總管一算帳,我這個漢王連吃飯穿衣通共花費不過八十六兩六錢,抵不上他德州知府魯一山大人一頓飯。”
“主公賢德!”汪士榮笑道“恐怕他們也是心裏明白,咱們大漢軍遲早就得打過去,這種子是過一天少一點,有一天是一天!”
“嗯,”林風點了點頭,忽然問道“你剛才説趙申橋不是貪官?!”
“是,臣打探得很明白,現在山東吏治全省糜爛,上至藩司,下至師爺衙役,可以説沒有一個不貪污的,唯獨有兩個人沒要錢!”
“哦?!”林風驚訝的道“哪兩個?!”
“山東總兵王承業,山東巡撫趙申橋!”汪士榮肅然道“一個是第一文官,一個是頭號大將,居然都不要錢,臣原本也甚是懷疑,不過經過實查,倒是確有其事!”見林風滿臉懷疑之,他肅容道“總兵王承業,字應光,陝西人,行伍出身,沒讀過書,是個老,現在山東割據,他為武官之首,每月及各處官吏孝敬無數,但他卻分毫不取,把這些銀子分成兩塊,小頭賞給了麾下士卒,大頭花費在軍中伙食和兵刃甲冑上,清廉自守,山東一省文武官員大小數百員,除趙申橋外,不論賢德與否,不論貪與不貪,盡心悦誠服,大凡官場往來,凡有他在,眾官無不惕惕,不敢有一言放!”説道這裏,他情不自的點了點頭,嘆道“將軍威武,臣雖是他的敵人,卻也不肅然起敬!”
“是一員良將!”林風也點了點頭“這個人得想辦法招納過來。”
“是,臣記得了!”汪士榮躬身道“另外巡撫趙申橋,也是一個清官,生平唯一的喜好就是種竹子…”
“什麼?!”林風愕然的道“你沒錯?——種竹子?!養花吧?!”
“回稟主公,臣沒有錯,是種竹子,不是養花!”汪士榮搖頭道“現在他府上的管家,就是咱們大漢軍統衙門的細作!”
“管家?!”林風用懷疑的眼光看着汪士榮,據他所知,這個時代官員的親信僕人百分之一百都是老鄉或者家丁,有些甚至還是子侄親戚,兒子老子用了幾代人了,大多忠心耿耿,別的小官僕人也就罷了,趙申橋身為一省巡撫,他的管家,豈是能夠輕易買通?!
“回主公的話,趙申橋是江南鎮江人,他的管家就是他的表叔,”汪士榮笑道“不過他的這個表叔可不一般,年輕時奔波在外,在江湖上很吃得開,身份也有好多個,現在擺在名面上的一個是山東巡撫趙大人的叔叔、管家;一個是漕幫的長老…”
“漕幫?!
…
”林風皺眉道。
“是啊,除了這個明面上的身份之外…”汪士榮稍稍壓下聲音,小聲道“他還是天地會青木堂的香主,另外,也是咱們大漢朝廷軍械糧秣統計衙門的密探,官拜知事郎,中校軍銜,秩從六品…”他微笑道“這個官可不小哪,比起我這個樞密使,也差不了多少了!”愕然良久,林風方才苦笑道“世事難料、真是世事難料,”他轉言問道“他是怎麼投效我大漢的?!”
“荒誕之至,”汪士榮尷尬的道“臣給趙申橋家裏派了數名密探,充任僕役,這個趙管家是老江湖,沒幾天就有所察覺,順着蛛絲馬跡一追,幾乎全軍覆沒,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抓住咱們的人之後,一不送趙申橋嚴辦,二也沒有殺人滅口,而是主動和咱們的搭線,遞過話來,説是願意為大漢效力!”這件事情更加離奇,林風瞪大了眼,嘆道“好一個老趙管家!”
“是啊,臣也琢磨不透,”汪士榮攤開雙手,尷尬的道“但是人家主動上門,咱們也沒有道理朝外邊推不是,於是將錯就錯,登記備案,發給官身,委任這位‘義士’為大漢官員!”
“嗯…”林風想了想,看了看汪士榮,若有所思的道“看來這也是趙申橋的一張牌,咱們得接好了!”
“是,主公聖明,臣亦做如此是想,”汪士榮恭聲道,話鋒一轉“另外,臣也接到密報,現在趙申橋府上也熱鬧,各方人物駱繹不絕,有南周吳三桂的人,有江蘇喇布、浙江傑書的人,楊起隆就不必説了,甚至連台灣鄭經、科爾沁的布爾亞格瑪都和趙申橋眉來眼去,當真是有趣得很!”
“正常、正常,咱們也不是正和他眉來眼去麼?將心比心嘛,”林風大氣的揮了揮手“你剛才説趙申橋他不是貪官——既然他不要銀子,那他還為什麼和我犟脖子?!”
“主公明鑑,”汪士榮驚異的看了林風一眼,心道主公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麼忽然連這個都不明白了呢,口中卻老老實實的答道“啓稟主公,他雖然不貪,但是他手下卻要貪——而且是幾乎所有的手下都要貪,您知道的,依着這幫蛀蟲的心思,誰要不准他們貪、不讓他們貪下去,那就是他們的敵人,別説區區一個巡撫,就是玉皇大帝恐怕也不行!”汪士榮轉頭問道“主公,您説——若是咱們大漢得了山東,這些人還有這等好子過麼?!”林風冷笑道“好子?!若是山東歸順,他們的好子就不由我管了,那得閻羅王的心情如何!”
“主公詼諧!”汪士榮笑道“其實趙申橋的情勢便是如此,他雖然不貪,但是卻不能不給貪官作主,不然的話,他不但當不了山東巡撫,甚至連身家命都難得保全——他這個巡撫現在可嚇不住人,清廷都垮了,他名不正言不順,若是再起手下的‘公憤’,那就真的裏外不是人了!”林風點了點頭,俯下身體,拉開地圖“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山東的事情,打是一定要打的,但拉也得拉!”他直起身體,摩撫着地圖上的‘德州’二字“打一仗——狠狠地打一仗,打爛他們的僥倖,打掉他們的拖延之心!”
“主公聖明!”
“你回去之後,要加強和趙申橋的聯繫,這個人是個人才,咱們大漢還是可以用的!”見林風站起身來,汪士榮見狀,急忙拜倒叩辭,仔細聆聽“至於那員良將…那個王承業,就由本王親自去會一會他,能用就用,若是不能用嘛…那就讓寡人送他一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