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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少年壯志如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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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郭家,郭夫人正在聽媒婆們學話。郭樸睡在房中,也聽得一清二楚。

“那周家真是不像話!他罵公子,罵得很難聽…”媒婆一長串子話學下去,郭夫人聽得眉頭也不皺,郭樸在房中也不眨眼睛。

就是小廝臨安和長平,面上也沒有動。

郭將軍是病人,卻不是廢人。為他選親,要他自己看過。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要聽,郭夫人也答應兒子。

媒婆們説得口沫紛飛,把周家大大的貶低一番。兩個媒婆都是肥胖的身子,搽上一臉的粉。郭家許給她們不少説媒銀子,周老爺的一通痛罵,媒婆們傷心是在拿不到銀子上面。

擠着的細長眼睛對看一眼,媒婆們會意過,不約而同再為周鳳鸞説幾句好話:“周姑娘懂事又謙和,她倒是勸着來着,可惜呀,這親事是父母之命,夫人放心,明天我們再去説説,周家如今許多債務,窮人發發牢騷罷了。”睡着不能動的郭樸覺得自己背上手臂上,又開始無處不痛。他竭力回想自己康健時,誰不説自己英俊。

郭將軍以前是個自愛的人,當然這個不包括他沒有去過青樓。他自愛的一面,其實是自戀的一面。

比如在和盧家訂親以前,郭將軍不會把親事亂許給人。本城也有不少人家相中他,郭將軍眼睛不小,知道自己會中舉,中舉後眼睛更不小,他一心想在京裏找一家。

找來找去,盧家主動找到他。郭樸當然是計算過,才欣然答應下來。盧家會相中這個在京裏沒有基的人,是因為他少年英俊,文才武功全來得。

當年在京中,總有人誇郭將軍倜儻人物,把他商人的出身抹去不少。如今,郭樸扯一扯嘴角,勉強算上一個笑容。

這扯動的嘴角中,是一汪苦水。

臨安在旁邊見到,自以為是地上前來,低聲道:“公子喜歡她,是可以來。”郭樸更笑得古怪,區區一個女子罷了,家裏有錢,要多少有多少。自己當上將軍後,更是有一堆。

哼,郭樸鼻子裏出一聲氣,慢慢平靜心情,淡淡地臨安道:“不必了。”不過就是一個姑娘,周家?以前郭公子眼裏幾曾有過他!

長平搔搔頭也上來,討好地勸解:“家裏丫頭們裏,也有生得好的,也有愛慕公子的,”説到這裏,郭樸更笑得古怪。

脊背受傷的他,按現在的説法是傷到神經,這種病有人好得快,有人好得慢,有人可能完全不會好。

郭將軍是一動也不能動,手臂和手指也莫明的僵直。背上有許多的位,不知道傷到哪些,又牽扯到哪些。

聽到這些話,病人難免心情不好。他焦燥上來,用盡全身的力氣要動一動手指,卻只換來背上和頸疼更嚴重的疼痛。

這疼痛讓他難以忍耐,喉嚨裏呻聲逸出,長平和臨安趕快來看他:“公子怎麼了?”説話聲傳到外面,郭夫人也進來,媒婆們也跟在後面進來:“大公子,我們來看你。”

“兒子,你不必動怒。”以郭夫人來想,一定是為周家的話而生氣。郭樸額頭上冒出汗水,竭力地抵抗着身上的疼痛。見母親取出帕子關切來拭,他心中難過,嘶啞着嗓音道:“母親,我不生氣。”自他回到家養病,外人極少能見到他。媒婆們見到他睡在牀上,瘦得只有骨頭架子就覺得害怕,再聽到他嗓音也全啞,聽上去好似拉鋸,更有些變

肯出重金的必定奇怪,難怪郭家會出重金,這位以前神采飛揚的郭長公子,如今變成一把子蘆柴

人的骨頭外面必然包裹着肌和皮膚,不然看上去只是骨頭。郭將軍瘦幹了,看上去是皮膚包在骨頭上,這一副景象,實足的嚇人。

郭夫人很是心疼,兒子比周姑娘來的那一天又瘦不少。再這樣下去,郭夫人不敢想,她眼眶濕潤,用力把淚水忍了回去。

“母親,請出去辦事。”郭樸雖然不能轉動頭頸,眼角看到媒婆們驚嚇的眼光。他惱怒的説一聲,郭夫人也發覺。

重新板起臉的郭夫人,把媒婆們全帶出去再説事情。郭樸息幾聲,覺得背上疼得能忍住時,又想到剛才長平説的話,家裏丫頭不少,美貌的丫頭也不少。

郭長公子富商家出身,商人家裏規矩大多嚴謹不如官宦之家。但郭長公子是知道自己要做官的,從小就知道苦讀以後去當官。

當官的人,要有一定的官體。以前在家裏時,郭長公子就不狎玩丫頭。後來有了盧家的親事,盧家提出成親前少年人理當穩重。雖然沒有明説不許納妾不許有通房,郭長公子心領神會,他更是不碰丫頭。

外面青樓上,有錢就有姣好女子,何必家裏惹事情?

而今,要落到丫頭相伴,外面尋不到人的地步?郭樸額頭上還是冒着痛汗,心裏是有如刀扎。真的從此站不起來,從此是廢人,娶不到子,只能買個丫頭相伴?

“你不要難過,母親一定給你辦幾個好人家。”郭夫人不知道何時重新進來,她笑得堅定無比:“兒子,一定是好人家!”不蒸饅頭爭的是這口氣,人在這種時候,眼前會閃過許多。看笑話的人,真心關切的人…。在這樣時候,真心固然令人動,假意也格外讓人銘心刻骨。

原本不贊成母親給自己尋的郭樸,突然就變了心思。廢人又怎樣?嫁雞要隨雞,嫁狗要嫁狗!

長平的丫頭之話,把郭將軍的心思打亂。要有陪伴的人,就要好女子!

他慢慢吐出來這句話:“有勞母親!”郭夫人喜出望外:“你答應了?”這真是太好,以前兒子也還猶豫,認為他是廢人他耽誤了好姑娘。

“有人陪你,或許你好得快。”郭夫人立即想得一廂情願,眉梢間有喜:“你要成親,這是一件大事情。”她喜歡地出去,打算更用力的去張羅。在她身後,郭樸眼角滑落一滴淚水。這淚水,為着他的母親郭夫人。

自己成親,是母親盼了又盼的事情,而她盼來的,卻是自己不能站立的親事!

不能怪郭將軍時時心灰意冷,少年壯志,全如煙滅,他怎麼能不傷心,怎麼能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