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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京中多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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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的王府是御賜,總出入門在東院落。夏天裏火天氣讓寧王悶燥,他從轎子裏下來,見到小廝們收入轎子慢一些,回身就是一腳,罵道:“都不省心。”他身材修長,有一副酷似母親肖妃的好容貌。只有眸子裏不時攪起的陰沉,才有幾分似當今。罵過打過後,負手往裏面來。行到綠柳萌萌的路口上,他躊躇不前。

剛從朝中來,汗濕衣裳。本該先去寧王妃處看看,換個衣服,再探視她近身子不。可想一想,剛才朝堂上話句句跳在他眉尖,哪裏有閒功夫去後堂休閒。

步子還是往書房裏去了。

書房取名“明道”東西間一帶十幾間房子。中間歪脖子樹,還有一道水砌成蝙蝠的小池子,池身刻幾個字,是寧王親筆:“邀福。”幾個垂手小子在院子裏收拾假山,見王爺回來,垂手侍立到他過去。房中清一上好紫檀木傢什,散發着獨特香味兒。

書案上頭是一個橫幅,上面寫着:“慎思慎行。”這是御筆。寧王滿面怒火對御筆看一眼,忽然抓起書案上一個白玉鎮紙,“砰”地一聲摔在地上,落個粉碎。

貼身侍候的小廝不敢進來,又不能不進,尋了一碗茶送去,又被寧王摔在地上。他餘怒未息尋椅子坐下,半晌怒轉為懶洋洋,手指不耐煩扶上雕刻龍紋翹頭案:“取那信來我再看。”知道他心思的小廝有年送上一卷羊皮紙,寧王打開再不是上次看到的不悦,而是冷笑。

這信是拓跋師所寫:“今避入沙漠,惟恨漢人狡詐,秦王殿下,寧王殿下,皆敢説不敢當的人。”寧王冷笑不止,敢説不敢當!這是什麼話!小廝在旁邊等他吩咐,寧王淡淡道:“請那幾個人來。”他不説是誰,有年也十分清楚,答應着出來指派人,手指一個瘦些的小廝:“去方大人家裏請,”再看第二個垂頭的人:“虞臨棲大人説染傷風,現王爺傳,請去。”一氣吩咐好幾個,看着他們出去,有年自己往西間時來,這裏有十幾個先生在説話看書。

“顏先生,王先生,顧先生,王爺回來了。”有年對其中幾個人點頭,先站起來一個瘦削有須的人,再就是一個微胖,一個看着孔武有力,卻也是個唸書先生。三個人隨有年先過來,見寧王微垂雙目養神,帶着三分冷淡,其實表示他心情不佳。

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坐吧。”先生們就坐,素來是知道的人,要説機密事不會只有自己,他們只等着。

先來的是方大人,他是門下省左散騎常侍,是屬於協管朝廷政令和上行文的審核地方。與當今離得近,方大人走起路來都與別人不同。

文人至多是方步,方大人卻是更為穩重。左一步,右一步,停一停,再左一步。寧王子焦躁的時候他也如此,別人更只能等待。

方大人就坐過,長長的出一口氣:“今天熱。”外面蟬聲不斷,近似於寂靜。古詩有蟬鳴林愈靜,就是這個意思。

先生們對他頷首,卻不説話。方大人和寧王都下朝,知道寧王不喜歡,只一笑取過冰湃的涼茶,長長喝了一口。

虞臨棲最後一個到,他來的時候房裏已經在説話。隔着竹簾子來這麼一個包着頭的人,寧王沒想到是他,見竹簾子挑起才想到,呵呵一笑:“臨棲,你這是何意?”玉樹臨風的虞大人,從來倜儻風。此時看他,一件寬寬鬆鬆的長袍,卻説不上飄逸。頭上包着一塊布,只出兩隻眼睛。

隨着王爺問,眾人都笑,虞大人取下包頭的布,鼻頭紅腫眼睛也泛水氣,寧王吃一驚:“你竟病得如此?”他疑心去了一大半,大方地説出來:“我還以為你不敢見郭樸。”寧王殿下的身邊,多是虞大人的位置。今天虞臨棲坐得最下首,説話甕聲甕氣:“不要過給王爺。”再苦笑道:“我為何不敢見他?”

“你們在軍中怎麼回事兒,到現在你也不説。”寧王調侃着,疑心還在一小半兒:“一定有過節?”兩個人説出去打獵,虞臨棲鼻青臉腫,郭樸無事人一個,此後虞臨棲回到京中,再也不去軍中。寧王殿下要是不疑心,他不是成了傻子。

虞臨棲無打采:“奉王爺命,才和他好。這個人不識趣兒,我想着法子遠他才是。”寧王一樂:“説起來,這倒是我的錯。”再打趣道:“你傷風,不是我的錯吧?”

“王爺取笑了,前天和人外面喝酒,那酒樓上風,多吹了一會子,回來就成這樣。”虞臨棲半睜半閉着眼睛,怎麼看都是病容,不真不假地恭敬問道:“回王爺,他到京裏,還和他好不好?”方大人給了虞臨棲一句:“你和哪一個好,與王爺何干。”虞臨棲裝出來乾瞪眼閉上嘴,寧王看着樂,笑道:“我心裏悶氣,被你們破掉。”把手中信展一展,寧王面容凝重:“夷人從來無信義,他又問秦王又問我,秦王讓他和,他要戰,求我幫忙,我幫了忙,他不領我的情意。這不,此後秦王戰,他要我為他勸和。既然要和,就該屢屢退後,他偏又挑釁,這下子好,廖易直把他趕到沙漠裏去了,他倒來信責怪我!”把信輕輕放落,寧王已經不再生氣,微笑道:“豈有此理!”

“王爺,捲土重來,不過彈指間。給拓跋師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責怪王爺。”顏先生顏師道説道:“夷人多主蠻橫難馴服,他只想奪回族長之位,現在不敵我師,能不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寧王得到一個台階下,他笑容滿面:“我本該不理會他,只是可惜了他的功夫。要依着我的心思,一統關外,還要看他。”眼皮子轉對虞臨棲瞄瞄,虞臨棲欠身子:“王爺從來化於人,關外數千年爭鬥,漢明妃昭君出,才得數十年安寧。女人和親尚能作到,何況男人?”寧王又得到第二個台階下,他笑呵呵:“我不才,想邊關動武不是常事,這安寧二字,還是要有點子手腕。唉,”再嘆道:“事不遂我願,我幾次致信廖帥,請他少動干戈,不想他勝了,這個大勝,有點兒門道吧?”書房裏人一起拱手:“請王爺詳查!”寧王輕描淡寫搖一搖手:“詳查倒也不必,不過軍功從來寬厚,回京的這些人是不是經得起敲打,”他先吐出來的一個名字,就是:“忠武將軍郭樸,商賈出身,他,是個人才否?”方大人在中書省裏呆得久,最後揣摩字眼,起身一禮道:“王爺此言大合我心,遼東孫氏,本草莽出身。先皇有仁慈心,為安定一方百姓,賜孫氏遼東王。後招婿尚子陵,繼為遼東王。今遼東大亂,依我來看,與孫氏輕易得王,不善珍惜不無關係。”

“大人,那依你之見呢?”寧王淡淡地問,方大人道:“王爺可對皇上進言,新入京武官,查看三年再作定論。”顏師道微笑:“方大人,查看三年,只怕他們又升了一級,如此查看下去,王爺要失人心。”方大人漲紅面龐,因顏師道是寧王看重謀士,他無話可説。

坐下來還有尷尬,寧王為他解了圍,打個哈哈道:“有些人,是要多看看的。這郭樸是廖帥弟子,我就糊塗,京裏這麼好人不收,偏偏收一個商賈出身的人,廖帥是我長輩,我不好非議,興許這郭樸有搬山竊地之能也未可知。”大家説了幾個人名,最後寧王來問虞臨棲:“這幾個人,你看如何?”虞臨棲一直抱着熱茶尋思,起身道:“京中規矩與別處不同,或慎思,或慎行,王爺可細看之。”寧王和他換一個眼,笑容淺淺:“臨棲最知我心,此事就於臨棲去辦吧。”他有心再問虞臨棲和郭樸之間,見虞臨棲一臉實在不能支撐,無奈放他去了。

,御史們上書:“軍功過厚,非為仁政…。”皇上發到兵部裏去,讓兵部的人自己去商討。

郭樸在兵部裏見到兵部侍郎曾大人,曾大人侃侃道:“此次報軍功,五品以上的將軍有兩百人。御史們上書,也是理當。把你牽扯進去,你且靜候!”走出兵部門,郭樸納悶,總覺得自己不是被牽扯進去,倒像是一定要扯進去的。廖帥就在京中,要有不妥,他肯定要找自己。既然廖帥不發話,郭樸不好為軍功去找他。反正宅子也賞了,實缺虛缺這種事,郭樸覺得自己等得起。

他等得起,別人就等不起。楊英等幾個人在他家中候着,幾個魯漢子還能説些什麼,破口大罵不止,再拿送上來的瓜果口。

“一定是死魚搞的鬼?”楊英拿着一塊西瓜還不安分,西瓜汁濺在他臉上,看上去有點兒滑稽。

郭樸板起臉:“好好吃你的,少提他!”楊英的話出來,幾乎無人能攔住,他大口一張,咬下一大塊西瓜,再對別人道:“吃,你們吃,要説我們不能就職,全和郭大少有關。”

“我不也一樣,”郭樸笑:“怎麼找上的我?”楊英三口兩口一塊西瓜吃完,抹抹嘴道:“你得罪了死魚,死魚和你過不去,不讓你升官,我們都跟着你一處倒黴。”嘿嘿自己笑幾下,很得意自己的這話。

大家吃吃的笑,這事與何文忠無關,他也慎重地道:“不可不防!”郭樸回答他:“此事不足以找大帥,又沒有説不給升官,只是官印不到手,暫緩。”有子急的,新升從五品下的將軍龐申賜和楊英一樣急躁:“暫緩上幾年,我們還等於是個校尉!”

“你不要急,缺錢用我這裏取。”郭樸陡然一驚,忽然警惕心上來。這事出來的蹊蹺,有人就盼着這一夥子人犯急犯躁。

才從兵部裏出來,郭樸也是鼻子裏快噴火。聽過眾人七嘴八舌,他冷靜下來。和何文忠換一個眼,兩個人知道對方猜的,和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