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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心裏惡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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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車淡的父親開酒店的車老兒為首,每人拿十兩銀子來,共湊了四十兩銀子,齊到應伯爵家,央他對西門慶説。伯爵收下,打發眾人去了。

他娘子兒便説:“你既替韓夥計出力,擺佈這起人,如何又攬下這銀子,反替他説方便,不惹韓夥計怪?”伯爵道:“我可知不好説的。我別自有處。”因把銀子兑了十五兩,包放袖中,早到西門慶家。西門慶還未回來。伯爵進廳上,只見書童正從西廂房書房內出來。

頭帶瓦楞帽兒,撇着金頭蓮瓣簪子,身上穿着蘇州絹直掇,玉紗[衤旋]兒,涼鞋淨襪。説道:“二爹請客位內坐。”畫童兒後邊拿茶去,説道:“小廝,我使你拿茶與應二爹,你不動,且耍子兒。等爹來家,看我説不説!”那小廝就拿茶去了。

伯爵便問:“你爹衙門裏還沒來家?”書童道:“剛才答應的來,説爹衙門散了,和夏老爹門外拜客去了,二爹有甚話説?”伯爵道:“沒甚話。”書童道:“二爹前説的韓夥計那事,爹昨到衙門裏,把那夥人都打了收監,明做文書還要送問他。”伯爵拉他到僻靜處,和他説:“如今又一件,那夥人家屬如此這般,聽見要送問,都害怕了,昨晚夕,到我家哭哭啼啼,再三跪着央及我,教對你爹説。

我想我已是替韓夥計説在先,怎又好管他的,惹的韓夥計不怪?沒奈何,教他四家處了這十五兩銀子,看你取巧對你爹説,看怎麼將就饒他放了罷。”因向袖中取出銀子來遞與書童。書童打開看了,大小四錠零四塊。説道:“既是應二爹分上,他再拿五兩來,待小的替他説,還不知爹肯不肯。昨吳大舅親自來和爹説了,爹不依。

小的虼蚤臉兒…好大面皮!實對二爹説,小的這銀子,不獨自一個使,還破些鈔兒,轉達知俺生哥的六娘,繞個彎兒替他説,才了他此事。”伯爵道:“既如此,等我和他説。

你好歹替他上心些,他後晌些來討回話。”書童道:“爹不知多早來家,你教他明早來罷。”説畢,伯爵去了。

這書童把銀子拿到鋪子,鎦下一兩五錢來,教人買了一罈金華酒,兩隻燒鴨,兩隻雞,一錢銀子鮮魚,一肘蹄子,二錢頂皮酥果餡餅兒,一錢銀子的搽穰捲兒,送到來興兒屋裏,央及他媳婦惠秀替他整理,安排端正。

那一,潘金蓮不在家,從早間就坐轎子往門外潘姥姥家做生去了,書童使畫童兒用方盒把下飯先拿在李瓶兒房中,然後又提了一罈金華酒進去。李瓶兒便問:“是那裏的?”畫童道:“是書童哥送來孝順孃的。”李瓶兒笑道:“賊囚!他怎的孝順我?”良久,書童兒進來,見瓶兒在描金炕牀上,引着玳瑁貓兒和哥兒耍子。因説道:“賊囚!你送了這些東西來與誰吃,”那書童只是笑。

李瓶兒道:“你不言語,笑是怎的説?”書童道:“小的不孝順娘,再孝順誰!”李瓶兒道:“賊囚!你平白好好的,怎麼孝順我?你不説明白,我也不吃。”那書童把酒打開,菜蔬都擺在小桌上,教取了把銀素篩了來,傾酒在鍾內,雙手遞上去,跪下説道:“娘吃過,等小的對娘説。”李瓶兒道:“你有甚事,説了我才吃。

不説,你就跪一百年,我也是不吃。”又道:“你起來説。”那書童於是把應伯爵所央四人之事,從頭訴説一遍:“他先替韓夥計説了,不好來説得,央及小的先來稟過娘。等爹問,休説是小的説,只假做花大舅那頭使人來説。

小的寫下個帖兒在前邊書房內,只説是娘遞與小的,教與爹看。娘再加一美言。況昨衙門裏爹已是打過他,爹胡亂做個處斷,放了他罷,也是老大的陰騭。”李瓶兒笑道:“原來也是這個事!不打緊,等你爹來家,我和他説就是了,你平白整治這些東西來做什麼?”又道:“賊囚!你想必問他起發些東西了。”書童道:“不瞞娘説,他送了小的五兩銀子。”李瓶兒道:“賊囚!你倒且是會排鋪賺錢!”於是不吃小鐘,旋教取了個大銀衢花杯來,先吃了兩鍾。

然後也回斟一杯與書童吃。書童道:“小的不敢吃,吃了快臉紅,只怕爹來看見。”李瓶兒道:“我賞你吃,怕怎的!”於是磕了頭起來,一而飲之。

李瓶兒把各樣嘎飯揀在一個碟兒裏,教他吃。那小廝一連陪他吃了兩大杯,怕臉紅就不敢吃,就出來了,到了前邊鋪子裏,還剩了一半點心嘎飯,擺在櫃上,又打了兩提壇酒,請了傅夥計、賁四、陳敬濟、來興兒、玳安兒。

眾人都一陣風捲殘雲,吃了個淨光。就忘了教平安兒吃。那平安兒坐在大門首,把嘴谷都着,不想西門慶約後晌從門外拜了客來家,平安看見也不説。

那書童聽見喝道之聲,慌的收拾不迭,兩三步叉到廳上,與西門慶接衣服。西門慶便問:“今沒人來?”書童道:“沒人。”西門慶了衣服,摘去冠帽,帶上巾幘,走到書房內坐下。書童兒取了一盞茶來遞上,西門慶呷了一口放下。因見他面帶紅,便問:“你那裏吃酒來?”這書童就向桌上硯台下取出一紙柬帖與西門慶瞧,説道:“此是後邊六娘叫小的到房裏,與小的的,説是花大舅那裏送來,説車淡等事。六娘教小的收着與爹瞧。因賞了小的一盞酒吃,不想臉就紅了。”西門慶把帖觀看,上寫道:“犯人車淡四名,乞青目。”看了,遞與書童,分咐:“放在我書篋內,教答應的明衙門裏稟我。”書童一面接了放在書篋內,又走在旁邊侍立。

西門慶見他吃了酒,臉上透出紅白來,紅馥馥兒,着一口糯米牙兒,如何不愛。於是心輒起,摟在懷裏,兩個親嘴咂舌頭。那小郎口噙香茶桂花餅,身上薰的噴鼻香。

西門慶用手起他衣服,褪了花褲兒,摸股。因囑咐他:“少要吃酒,只怕糟了臉。”書童道:“爹分咐,小的知道。”兩個在屋裏正做一處。忽一個青衣人,騎了一匹馬,走到大門首,跳下馬來,向守門的平安作揖,問道:“這裏是問刑的西門慶老爹家?”那平安兒因書童不請他吃東道,把嘴頭子撅着,正沒好氣,半不答應,那人只顧立着,説道:“我是帥府周老爺差來,送轉帖與西門老爹看。

與新平寨坐營須老爹送行,在永福寺擺酒。也有荊都監老爹,掌刑夏老爹,營裏張老爹,每位分資一兩。逕來報知,累門上哥稟稟進去,小人還等回話。”那平安方拿了他的轉帖入後邊,打聽西門慶在花園書房內,走到裏面,轉過鬆牆,只見畫童兒在窗外台基上坐的,見了平安擺手兒。那平安就知西門慶與書童幹那不急的事,悄悄走在窗下聽覷。

,聽見裏邊氣呼呼,跐的地平一片聲響。西門慶叫道:“我的兒,把身子調正着,休要動。”就半沒聽見動靜,只見書童出來。

與西門慶舀水洗手,看見平安兒、畫童兒在窗子下站立,把臉飛紅了,往後邊拿去了,平安拿轉帖進去,西門慶看了,取筆畫了知,分咐:“後邊問你二孃討一兩銀子,教你姐夫封了,付與他去。”平安兒應諾去了,書童拿了水來,西門慶洗畢手,回到李瓶兒房中。李瓶兒便問:“你吃酒?教丫頭篩酒你吃。”西門慶看見桌子底下放着一罈金華酒,便問:“是那裏的?”李瓶兒不好説是書童兒買進來的,只説:“我一時要想些酒兒吃,旋使小廝街上買了這壇酒來。打開只吃了兩鍾兒,就懶待吃了。”西門慶道:“阿呀,前頭放着酒,你又拿銀子買!

我賒了丁蠻子四十壇河清酒,丟在西廂房內。你要吃時,教小廝拿鑰匙取去。”李瓶兒還有頭裏吃的一碟燒鴨子、一碟雞、一碟鮮魚沒動,教安排了四碟小菜,切了一碟火薰,放下桌兒,在房中陪西門慶吃酒。西門慶更不問這嘎飯是那裏,可見平家中受用,這樣東西無不吃。

西門慶飲酒中間想起,問李瓶兒:“頭裏書童拿的那帖兒是你與他的?”李瓶兒道:“是門外花大舅那裏來説,教你饒了那夥人罷。”西門慶道:“前吳大舅來説,我沒依,若不是,我定要送問這起光。既是他那裏分上,我明到衙門裏,每人打他一頓放了罷。”李瓶兒道:“又打他怎的?打的那雌牙嘴。什麼模樣!”西門慶道:“衙門是這等衙門,我管他雌牙不雌牙。還有比他嬌貴的。”李瓶兒道:“我的哥哥,你做這刑名官,早晚公門中與人行些方便兒,也是你個陰騭,別的不打緊,只積你這點孩兒罷。”西門慶道:“可説什麼哩!”李瓶兒道:“你到明,也要少拶打人,得將就將就些兒,那裏不是積福處。”西門慶道:“公事可惜不的情兒。”兩個正飲酒中間,只見梅掀簾子進來。見西門慶正和李瓶兒腿壓着腿兒吃酒,説道:“你每自在吃的好酒兒!

這咱晚就不想使個小廝接接娘去?只有來安兒一個跟着轎子,隔門隔户,只怕來晚了,你倒放心!”西門慶見他花冠不整,雲鬢蓬鬆,便滿臉堆笑道:“小油嘴兒,我猜你睡來。”李瓶兒道:“你頭上挑線汗巾兒跳上去了,還不往下拉拉!”因讓他:“好甜金華酒,你吃鍾兒。”西門慶道:“你吃,我使小廝接你娘去。”那梅一手按着桌兒且兜鞋,因説道:“我才睡起來,心裏惡拉拉,懶待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