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各進其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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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薛內相要請出哥兒來看一看:“我與他添壽。”西門慶推卻不得,只得教玳安後邊説去,抱哥兒出來,不一時,養娘抱官哥送出到角門首,玳安接到上面。薛內相看見,只顧喝采:“好個哥兒!”便叫:“小廝在那裏?”須臾,兩個青衣家人,戢金方盒拿了兩盒禮物:[火閃]紅官緞一匹,福壽康寧鍍金銀錢四個,追金瀝粉彩畫壽星博郎鼓兒一個,銀八寶貳兩。説道:“窮內相沒什麼,這些微禮兒與哥兒耍子。”西門慶作揖謝道:“多蒙老公公費心。”看畢,抱哥兒回房不題。西門慶陪着吃了茶,就先擺飯。剛才吃罷,忽報:“四宅老爹到了。”西門慶忙整衣冠,出二門接。
乃是知縣李達天,並縣丞錢成、主簿任廷貴、典史夏恭基。各先投拜帖,然後廳上敍禮。請薛內相出見,眾官讓薛內相坐首席。席間又有尚舉人相陪。分賓坐定,普坐遞了一巡茶。
少頃,階下鼓樂響動,笙歌擁奏,遞酒上坐。教坊呈上揭帖。薛內相揀了四叨韓湘子昇仙記》,又隊舞數回,十分齊整。薛內相心中大喜,喚左右拿兩吊錢出來,賞賜樂工。不説當眾官飲酒至晚方散,且説李桂姐到家,見西門慶做了提刑官,與虔婆鋪謀定計。
次,買了四
禮,做了一雙女鞋,教保兒挑着盒擔,絕早坐轎子先來,要拜月娘做乾孃。進來先向月娘笑嘻嘻拜了四雙八拜,然後才與他姑娘和西門慶磕頭。把月娘哄的滿心歡喜,説道:“前
受了你媽的重禮,今
又教你費心,買這許多禮來。”桂姐笑道:“媽説,爹如今做了官,比不得那咱常往裏邊走。我情願只做乾女兒罷,圖親戚來往,宅裏好走動。”月娘忙教他
衣服坐的,因問:“吳銀姐和那兩個怎的還不來?”桂姐道:“吳銀兒,我昨
會下他,不知怎的還不見來。前
爹分咐教我叫了鄭愛香兒和韓金釧兒,我來時他轎子都在門首,怕不也待來。”言未了。
只見銀兒和愛香兒,又與一個穿大紅紗衫年小的粉頭,提着衣裳包兒進來,先望月娘磕了頭。
吳銀兒看見李桂姐了衣裳,坐在炕上,説道:“桂姐,你好人兒!不等俺每等兒,就先來了。”桂姐道:“我等你來,媽見我的轎子在門首,説道:‘只怕銀姐先去了,你快去罷。’誰知你每來的遲。”月娘笑道:“也不遲。”因問:“這位姐兒上姓?”吳銀兒道:“他是韓金釧兒的妹子玉釧兒。”不一時,小玉放桌兒,擺了八碟茶食,兩碟點心,打發四個唱的吃了,那李桂姐賣
他是月娘乾女兒,坐在月娘炕上,和玉簫兩個剝果仁兒、裝果盒。吳銀兒三個在下邊杌兒上,一條邊坐的。
那桂姐一徑抖搜神,一回叫:“玉簫姐,累你,有茶倒一甌子來我吃。”一回又叫:“小玉姐,你有水盛些來,我洗這手。”那小玉真個拿錫盆舀了水,與他洗手。
吳銀兒眾人都看的睜睜的,不敢言語。桂姐又道:“銀姐,你三個拿樂器來唱個曲兒與娘聽。我先唱過了。”月娘和李嬌兒對面坐着。
吳銀兒見他這般説,只得取過樂器來,當下鄭愛香兒彈箏,吳銀兒琵琶,韓玉釧兒在旁隨唱,唱了一套《八聲甘州》“花遮翠樓”須臾唱畢,放下樂器。
吳銀兒先問月娘:“爹今請那幾位官客吃酒?”月娘道:“你爹今
請的都是親朋。”桂姐道:“今
沒有請那兩位公公?”月娘道:“今
沒有,昨
也只薛內相一位。那姓劉的沒來。”桂姐道:“劉公公還好,那薛公公慣頑,把人掐擰的魂也沒了。”月娘道:“左右是個內官家,又沒什麼,隨他擺
一回子就是了。”桂姐道:“娘且是説的好,乞他奈何的人慌。”正説着。
只見玳安兒進來取果盒,見他四個在屋裏坐着,説道:“客已到了一半,七八待上坐,你每還不快收拾上去?”月娘便問:“前邊有誰來了?”玳安道:“喬大爹、花大爹、大舅、二舅、謝爹都來了這一了。”桂姐問道:“今
有應二花子和祝麻子二人沒有?”玳安道:“會中十位,一個兒也不少。應二爹從辰時就來了,爹使他有勾當去了,便道就來也。”桂姐道:“爺[口樂]!遭遭兒有這起攮刀子的,又不知纏到多早晚。
我今不出去,寧可在屋裏唱與娘聽罷。”玳安道:“你倒且是自在
兒。”拿出果盒去了,桂姐道:“娘還不知道,這祝麻子在酒席上,兩片子嘴不住,只聽見他説話,饒人那等罵着,他還不理。他和孫寡嘴兩個好不涎臉。”鄭愛香兒道:“常和應二走的那祝麻子,他前
和張小二官兒到俺那裏,拿着十兩銀子,要請俺家妹子愛月兒。俺媽説:‘他才教南人梳
了。
還不上一個月,南人還沒起身,我怎麼好留你?’説着他再三不肯。纏的媽急了,把門倒了,不出來見他。
那張二官兒好不有錢,騎着大白馬,四五個小廝跟隨,坐在俺每堂屋裏只顧不去。急的祝麻了直撅兒跪在天井內,説道:‘好歹請出媽來,收了這銀子。只教月姐兒一見,待一杯茶兒,俺每就去。’把俺每笑的要不的。
只象告水災的,好個涎臉的行貨子!”吳銀兒道:“張小二官兒先包着董貓兒來。”鄭愛香兒道:“因把貓兒的虎口內火燒了兩醮,和他丁八着好一向了,這才散走了。”因望着桂姐道:“昨
我在門外會見周肖兒,多上覆你,説前
同聶鉞兒到你家,你不在。”桂姐使了個眼
,説道:“我到爹宅裏來,他請了俺姐姐桂卿了。”鄭愛香兒道:“你和他沒點兒相
,如何卻打熱?”桂姐道:“好[入
]的劉九兒,把他當個孤老,什麼行貨子,可不砢[石崔]殺我罷了,他為了事出來。
逢人至人説了來,嗔我不看他。媽説:‘你只在俺家,俺倒買些什麼看看你不打緊。你和別人家打熱,俺傻的不勻了,’真是硝子石望着南兒…丁口心!”説着都一齊笑了。
月娘坐在炕上聽着他説,道:“你每説了這一,我不懂,不知説的是那家話!”按下這裏不題。卻説前邊各客都到齊了。
西門慶冠冕着遞酒。眾人讓喬大户為首,先與西門慶把盞,只見他三個唱的從後邊出來,都頭上珠冠[足疊][足褻],身邊蘭麝濃香。應伯爵一見,戲道:“怎的三個零布在那裏來?攔住,休放他進來!”因問:“東家,李家桂兒怎不來?”西門慶道:“我不知道。”初是鄭愛香兒彈箏,吳銀兒琵琶,韓金釧兒撥板。啓朱,
皓齒,先唱《水仙子》“馬蹄金鑄就虎頭牌”一套。
良久,遞酒畢,喬大户坐首席,其次者吳大舅、二舅、花大哥、沈姨夫、應伯爵、謝希大、孫寡嘴、祝實念、常峙節、白賚光、傅自新、賁第傳,共十四人上席,八張桌兒。西門慶下席主位。説不盡歌喉宛轉,舞態蹁躚,酒若波,餚如山疊。
到了那酒過數巡,歌三套之間,應伯爵就在席上開口説道:“東家,也不消教他每唱了,翻來吊過去,左右只是這兩套狗撾門的,誰待聽!
你教大官兒拿三個座兒來,教他與列位遞酒,倒還強似唱。”西門慶道:“且教他孝順眾尊親兩套詞兒着。
你這狗才,就這等搖席破座的。”鄭愛香兒道:“應花子,你門背後放花兒…等不到晚了!”伯爵親自走下席來罵道:“怪小婦兒,什麼晚不晚?你娘那[
必]!”教玳安:“過來,你替他把刑法多拿了。”一手拉着一個,都拉到席上,教他遞酒。鄭愛香兒道:“怪行貨子,拉的人手腳兒不着地。”伯爵道:“我實和你説,小
婦兒,時光有限了,不久青刀馬過,遞了酒罷,我等不的了。”謝希大便問:“怎麼是青刀馬?”伯爵道:“寒鴉兒過了,就是青刀馬。”眾人都笑了。
當下吳銀兒遞喬大户,鄭愛香兒遞吳大舅,韓玉釧兒遞吳二舅,兩分頭挨次遞將來。落後吳銀兒遞到應伯爵跟前,伯爵因問:“李家桂兒怎的不來?”吳銀兒道:“你老人家還不知道,李桂姐如今與大娘認義做乾女兒。
我告訴二爹,只放在心裏。卻説人心,前
在爹宅裏散了,都一答兒家去了,都會下了明
早來。我在家裏收拾了,只顧等他。誰知他安心早買了禮,就先來了,倒教我等到這咱晚。使丫頭往他家瞧去,説他來了。
好不教媽説我。你就拜認與爹孃做乾女兒,對我説了便怎的?莫不攙了你什麼分兒?瞞着人幹事。
嗔道他頭裏坐在大娘炕上,就賣顯出他是孃的乾女兒,剝果仁兒,定果盒,拿東拿西,把俺每往下躧。
我還不知道,倒是裏邊六娘剛才悄悄對我説,他替大娘做了一雙鞋,買了一盒果餡餅兒,兩隻鴨子,一大副膀蹄,兩瓶酒,老早坐了轎子來。”從頭至尾告訴一遍。伯爵聽了道:“他如今在這裏不出來,不打緊,我務要奈何那賊小婦兒出來,我對你説罷,他想必和他鴇子計較了。
見你大爹做了官,又掌着刑名,一者懼怕他勢要,二者恐進去稀了,假着認乾女兒往來,斷絕不了這門兒親。
我猜的是不是?我教與你個法兒,他認大娘做乾女,你到明也買些禮來,卻認與六娘做乾女兒就是了。
你和他都還是過世你花爹一條路上的人,各進其道就是了,我説的是不是?你也不消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