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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與抿了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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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陳敬濟手裏拿着九匹水光絹,説:“爹教娘每剪各房裏手帕,剩下的與娘每做裙子。”月娘收了絹,便道:“姐夫,你去請你爹進來扒口子飯。這咱七八晌午,他茶水還沒嘗着哩。”敬濟道:“我是不敢請他。

頭裏小廝請他吃飯,差些沒一腳踢殺了,我又惹他做什麼?”月娘道:“你不請他,等我另使人請他來吃飯。”良久,叫過玳安來説道:“你爹還沒吃飯,哭這一了,你拿上飯去,趁温先生在這裏,陪他吃些兒。”玳安道:“請應二爹和謝爹去了,等他來時,娘這裏使人拿飯上去,消不的他幾句言語,管情爹就吃了。”吳月娘説道:“[石岑]嘴的囚子,你是你爹肚裏蛔蟲?俺每這幾個老婆倒不如你了,你怎的知道他兩個來才吃飯?”玳安道:“娘每不知,爹的好朋友,大小酒席兒,那遭少了他兩個?爹三錢,他也是三錢。爹二星,他也是二星。爹隨問怎的着了惱,只他到,略説兩句話兒,爹就眉花眼笑的。”説了一回,棋童兒請了應伯爵、謝希大二人來到。進門撲倒靈前地下,哭了半,只哭“我那有仁義的嫂子”被金蓮和玉樓罵道:“賊油嘴的囚子,俺每都是沒仁義的?”二人哭畢,爬起來,西門慶與他回禮,兩個又哭了,説道:“哥煩惱,煩惱。”一面讓至廂房內,與温秀才敍禮坐下。先是伯爵問道:“嫂子是甚時候歿了?”西門慶道:“正丑時斷氣。”伯爵道:“我到家已是四更多了,房下問我,我説看陰騭,嫂子這病已在七八了,不想剛睡下就做了一夢,夢見哥使大官兒來請我,説家裏吃慶官酒,教我急急來到。

見哥穿着一身大紅衣服,向袖中取出兩玉簪兒與我瞧,説一折了,我瞧了半,對哥説:‘可惜了,這折了是玉的,完全的倒是硝子石。’哥説兩都是玉的。

我醒了,就知道此夢做的不好。房下見我只顧咂嘴,便問:‘你和誰説話?’我道:‘你不知,等我到天曉告訴你。’等到天明,只見大官兒到了,戴着白,教我只顧跌腳。果然哥有孝服。”西門慶道:“我昨夜也做了恁個夢,和你這個一樣兒。夢見東京翟親家那裏寄送了六簪兒,內有一[石否]折了,我説,可惜了,醒來正告訴房下,不想前邊斷了氣。好不睜眼的天,撇的我真好苦!

寧可教我西門慶死了,眼不見就罷了,到明,一時半刻想起來,你教我怎不心疼!平時,我又沒曾虧欠了人,天何今奪吾所愛之甚也!先是一個孩兒沒了,今他又長伸腳去了,我還活在世上做什麼?雖有錢過北斗,成何大用?”伯爵道:“哥,你這話就不是了,我這嫂子與你是那樣夫,熱突突死了,怎的不心疼?爭奈你偌大家事,又居着前程,這一家大小,泰山也似靠着你。你若有好歹,怎麼了得!就是這些嫂子,都沒主兒。常言:一在三在,一亡三亡。

哥,你聰明憐俐人,何消兄弟每説?就是嫂子他青年少,你疼不過,越不過他的情,成了服,令僧道念幾卷經,大發送,葬埋在墳裏,哥的心也盡了,也是嫂子一場的事,再還要怎樣的?哥,你且把心放開。”當時,被伯爵一席話,説的西門慶心地透徹,茅頓開,也不哭了,須臾,拿上茶來吃了,便喚玳安:“後邊説去,看飯來,我和你應二爹、温師父、謝爹吃。”伯爵道:“哥原來還未吃飯哩?”西門慶道:“自你去了,亂了一夜,到如今誰嘗什麼兒來。”伯爵道:“哥,你還不吃飯,這個就胡突了。

常言道:‘寧可折本,休要飢損。’《孝經》上不説的:‘教民無以死傷生,毀不滅。’死的自死了,存者還要過子。哥要做個張主。”正是:數語撥開君子路,片言題醒夢中人。

***詩曰:香杳美人違,遙遙有所思。幽明千里隔,風月兩邊時。相對那劇,相望景偏遲。當由分別久,夢來還自疑。話説西門慶被應伯爵勸解了一回,拭淚令小廝後邊看飯去了,不一時,吳大舅、吳二舅都到了。

靈前行禮畢,與西門慶作揖,道及煩惱之意。請至廂房中,與眾人同坐。玳安走至後邊,向月娘説:“如何?我説娘每不信,怎的應二爹來了,一席話説的爹就吃飯了。”金蓮道:“你這賊,積年久慣的囚子,鎮在外邊替他做牽頭,有個拿不住他兒的!”玳安道:“從小兒答應主子,不知心腹?”月娘問道:“那幾個陪他吃飯?”玳安道:“大舅、二舅才來,和温師父,連應二爹、謝爹、韓夥計、姐夫,共爹八個人哩。”月娘道:“請你姐夫來後邊吃罷了,也擠在上頭!”玳安道:“姐夫坐下了。”月娘吩咐:“你和小廝往廚房裏拿飯去。你另拿甌兒粥與他吃,怕清早晨不吃飯。”玳安道:“再有誰?止我在家,都使出報喪、買東西,王經,又使他往張親家爹那裏借雲板去了。”月娘道:“書童那奴才和你拿去是的,怕打了他紗帽展翅兒!”玳安道:“書童和畫童兩個在靈前,一個打磐,一個伺候焚香燒紙哩。鴻,爹又使他跟賁四換絹去了…嫌絹不好,要換六錢一匹的破孝。”月娘道:“論起來。五錢的也罷,又巴巴兒換去!”又道:“你叫下畫童兒那小奴才,和他快拿去,只顧還挨什麼!”玳安於是和畫童兩個,大盤大碗拿到前邊,安放八仙桌席。眾人正吃着飯,只見平安拿進手本來稟:“夏老爹差寫字的,送了三班軍衞來這裏答應。”西門慶看了,吩咐:“討三錢銀子賞他。寫期服生帖兒回你夏老爹:多謝了!”一面吃畢飯,收了傢伙。

只見來保請的畫師韓先生來到。西門慶與他行畢禮,説道:“煩先生揭白傳個神子兒。”那韓先生道:“小人理會得。”吳大舅道:“動手遲了些,只怕面容改了。”韓先生道:“也不妨,就是揭白也傳得。”正吃茶畢,忽見平安來報:“門外花大舅來了。”西門慶陪花子由靈前哭涕了一回,見畢禮數,與眾人一處,因問:“什麼時侯?”西門慶道:“正丑時斷氣。臨死還伶伶俐俐説話兒,剛睡下,丫頭起來瞧,就沒了氣兒。”因見韓先生旁邊小童拿着屏,袖中取出描筆顏來,花子由道:“姐夫如今要傳個神子?”西門慶道:“我心裏疼他,少不得留個影像兒,早晚看着,題念他題念兒。”一面吩咐後邊堂客躲開,掀起帳子,領韓先生和花大舅眾人到跟前。這韓先生揭起千秋幡,打一觀看,見李瓶兒勒着鴉青手帕,雖故久病,其顏如生,姿容不改,黃懨懨的,嘴兒紅潤可愛。

那西門慶由不的掩淚而哭。來保與琴童在旁捧着屏、顏。韓先生一見就知道了,眾人圍着他求畫,應伯爵便道:“先生,此是病容,平昔好時,還生的面容飽滿,姿容秀麗。”韓先生道:“不須尊長吩咐,小人知道。敢問老爹:此位老夫人,前者五月初一曾在岳廟裏燒香,親見一面,可是否?”西門慶道:“正是。那時還好哩。先生,你用心想着,傳畫一軸大影、一軸半身,靈前供養,我送先生一匹緞子、十兩銀子。”韓先生道:“老爹吩咐,小人無不用心。”須臾,描染出個半身來,端的玉貌幽花秀麗,肌膚玉生香。拿與眾人瞧,就是一幅美人圖兒。西門慶看了,吩咐玳安:“拿與你娘每瞧瞧去,看好不好。有那些兒不是,説來好改。”玳安拿到後邊,向月娘道:“爹説叫娘每瞧瞧,六娘這影畫得如何,那些兒不象,説出去教韓先生好改。”月娘道:“成鼓搗,人也不知死到那裏去了。又描起影來了。”潘金蓮接説道:“那個是他的兒女?畫下影,傳下神,好替他磕頭禮拜!到明六個老婆死了,畫六個影才好。”孟玉樓和李嬌兒接過來觀看,説道:“大娘,你來看,李大姐這影,倒象好時模樣,打扮的鮮鮮的,只是嘴略扁了些。”月娘看了道:“這左邊額頭略低了些,他的眉角還彎些。虧這漢子,揭白怎的畫來!”玳安道:“他在廟上曾見過六娘一面,剛才想着,就畫到這等模樣。”少頃,只見王經進來説道:“娘每看了。

就教拿出去。喬親家爹來了,等喬親家爹瞧哩。”玳安走到前邊,向韓先生道:“裏邊説來,嘴略扁了些,左額角稍低些,眉還要略放彎些兒。”韓先生道:“這個不打緊。”隨即取描筆改過了,呈與喬大户瞧。喬大户道:“親家母這幅尊像,真畫得好,只少了口氣兒。”西門慶滿心歡喜,一面遞了三鍾酒與韓先生,管待了酒飯,又教取出一匹尺頭、十兩白金與韓先生,教他:“先攢造出半身來,就要掛,大影,不誤出殯就是了,俱要用大青大綠,冠袍齊整,綾裱牙軸。”韓先生道:“不必吩咐,小人知道。”領了銀子,教小童拿着屏,拜辭出門。喬大户與眾人又看了一回做成的棺木,便道:“親家母今已小殮罷了?”西門慶道:“如今仵作行人來就小殮。大殮還等到三。”喬大户吃畢茶,就告辭去了。

不一時,仵作行人來伺候,紙札打卷,鋪下衣衾,西門慶要親與他開光明,強着陳敬濟做孝子,與他抿了目,西門慶旋尋出一顆胡珠,安放在他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