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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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今夜微雨,夜午零時二十分。
江曼光站在窗前,望着打在窗子上暈散成的雨珠。
遠處燈火眯,在雨夜水染中,所有的彩與光亮互疊與層,像似一幅渲染的彩潑墨,浮蕩著彩虹般的底,一切都帶著模糊的樣貌。窗底下,沐浴在十五層樓外低低漾動的水光中的,是東京夜的街頭;因為雨,一切顯得寂靜而撲朔離。
東京夜雨,一切都停了,只聽得見淼淼的水聲,人在雨聲中。
沒想到第一次來就遇到這樣一場寒濕的雨,絲絲綿綿,滴滴點點,彷彿會偷偷滲入人的心田。這樣的雨,她並不陌生。
就在十六歲那一年,她父親離開那一晚,她記得就是下著這樣的雨,世界在一瞬間被雨水染模糊,燈影暈,染成彩虹似的夢。那應該是帶點悲傷的時刻,但她記得的,卻就只那種潑墨似的景。
東京夜雨,起她睽違已久的記憶;説不上傷,勉強算是一種久別重逢。十六歲,青最明淨的時節,剛開始要受多菌的人生的各種寒熱。這個雨夜,恍惚的將她帶回當初那個十六歲;但這樣的雨,荒涼的時刻,也讓她想起那當時慣在這樣冷清的雨夜獨自一人坐在“香堤”角落的初初的楊耀。她認識他最初,就從雨開始。而她從不曾想到的,他竟也就像那雨,絲絲綿綿地,點點滲入她的心田。
這會是愛嗎為她不要問。最不曾想望的變成了最可能。
相較於楊照的固執,亞歷山大的侵略,甚至東堂光一遊戲般的真真假假,楊耀的情默默,姿態也沉默。他從不勉強她什麼,一直默默地;她跟他之間,也一直維持著一種情誼上均衡的距離,似愛非愛,有情又非情。她對他的覺,就像認識一輩子那樣的天長地久,但更深一層的,她卻沒想過。然而,紐約多風的街頭,卻吹亂了他們之間均衡的距離。
她發現她對他萌起一種奇妙的情愫,也確實知他對她的情──不,其實一開始她就知道的。從一開始,從她和楊照許了約定之時,沉默的楊耀便一直默默守在一旁,始終在那裏,默默的等著她回頭、將目光轉向他,正視到他的存在。
想到此,她心中升起了強烈的渴望,前所未有的急切,急切的想見到楊耀。她想確切的證實自己這種心情;想明白為什麼在紐約時每每洪嘉嘉和楊耀並肩出現時,她會那般的浮躁易怒。她更想知道,為什麼她心中會那麼想念,明明才剛分開不久…她抱住雙肩,將臉埋入臂彎裏。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她對他是如此的想念…他現在在做什麼呢?東京和紐約時差十四小時。現在夜午零時,紐約那裏是前一天的上午。他會在做什麼呢?也許在廣場散步,也許才剛要出門,也或者,他已經在往回家的路上。有種種的可能。他知道她這樣的想他嗎?也會像她這樣的想她嗎?
心是這般的受煎熬。究竟是為什麼為她會這樣的想念?
她伸出手,劃開玻璃上的霧氣,手指無意識的劃著。一陣雨珠面而來,落在窗璃上,她心中一驚,猛然才發現,窗上竟寫滿了楊耀的名字。
“楊耀…”她低聲喊出來。很低很低,幽幽的像呼喚。
雨聲淅瀝,輕輕拍打著窗上玻璃。
也許是相思。
一夜的雨,天亮後無聲的停了;雲層很厚,氣陰陰的,張口吐氣似乎就會凝成白霧。江曼光靜靜地躺著,呼著暖裏帶寒的空氣。
她很早就醒了,一直躺著沒動。天氣實在太冷了。雖然房裏的暖氣,身體本能的還是覺到季候的自然寒冷。她總覺得手腳冰冷,好像血也被凝凍了似。
她又躺了一會。門外隱隱傳來説話的聲音。她覺得奇怪。
屋子裏除了她跟她父親,應該沒有其他人才對。她慢慢坐起來,側頭聽了一會,聲音隱隱約約的,傳遞一種奇異的安祥覺。
走進餐廳,她就聞到一股温暖的香氣。廚房是開放式設計,和餐廳相結合。她父親坐在餐桌旁,正翻著一份英文報紙;爐上的火點著,滾著一鍋熱湯,煙氣嫋嫋,那股温暖的香味就是從這裏飄漾出來。一個身形修長的女子,正背對著她,攪勻鍋裏的湯,一邊拿著調羹舀了一些湯在小碗上,試味道。
她停住腳步有一點意外,但好像又不是那麼意外。
“起來了?”江水聲發現她,放下報紙,出笑容,關心的詢問:“昨晚睡得好嗎?天氣有些冷,房裏暖氣夠不夠強?如果覺得冷的話,要告訴爸,知道嗎?”江曼光默默點個頭。爐前那名女子在江水聲説話時已轉過身來,兩手微疊放在身前,很鄭重且正式地以本式禮儀朝她彎身十五度,用英語説:“早安,江小姐。我是經理的助理,芭芭拉佐藤。初次見面,你好。”她的英語説得很道地,沒有一般本人慣犯的強調語尾母音的病。
她的態度、措詞都很正式,江曼光微微一怔,也微微彎身回禮,説:“早安,佐藤小姐。你好。”她將目光調往桌上,桌子上擺著一盤盤小巧緻的料理、海苔、薰魚片、脆黃瓜片以及生蛋和味噌湯,典型的傳統本早餐。
她沒説話,將視線轉向她父親,帶著詢問。
“前天接到你的電話,説要到東京,爸太高興了,什麼都忘了準備,所以…”江水聲有些尷尬。他跟一般的父親一樣,著心在工作,家事掛零。他看看芭芭拉,説:“芭芭拉是好意過來幫忙的。”父女相聚,跟江曼光説話時,他很自然都用中文。但後面這句話改口用英語,對芭芭拉表示禮貌。
芭芭拉接口説:“本來聽經理説,你剛從紐約過來,也許暫時會比較習慣美式早餐。我想了想,就現有的材料做了和式的早餐,如果你不習慣的話,我馬上幫你做份三明治。”
“不,這樣很好。謝謝你,佐藤小姐。”江曼光連忙接口,不想太麻煩。雖然她那麼説,但這頓看起來簡單的早餐,做起來其實應該很麻煩,她應該費了不少的時間心思。
“叫我芭芭拉就可以。”芭芭拉解下圍裙,關掉爐子的火,盛了一碗味噌湯給江水聲。
“你也坐吧,芭芭拉。”江水聲接過湯,並沒有很刻意的招呼。因為不刻意,就顯得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