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天降小女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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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彈指。
舊金山唐人街上陽光正好,菊墨膩在店裏,伸了指頭捏着一尊玉佛像看着玩兒。許是老式的房子屋檐太深,遮住了陽光的緣故,菊墨在店裏窩的時間太長,見的陽光太少,於是這一年來便越發顯得他膚如瓷白,透明得都快看出臉皮兒下湛青的血管紋路來了。
一年的時光也讓他長大,形容相貌越是出挑。頰邊的嬰兒肥褪去不少,如今眼角眉梢都越發如銀刀細裁。
“小哥兒,這佛像是好東西吧?你給個價,我保管你一轉手就能賣個大價錢!”來賣佛像的漢子滿臉堆着笑。目光仔細盯着菊墨的神,他眼睛裏卻也閃爍着自信,彷彿極有把握菊墨會答應他的價錢。
菊墨手指沿着佛像的表皮摸索,努着嘴嘖嘖有聲“觸手温潤,紋理細緻,佛像慈眉善目,嘖,的確是不錯的東西。媲”那漢子樂得越發一臉的包子褶兒“小哥,你看我剛才説什麼來的!這可是正宗的和田籽玉,這麼大的料,再加上這麼好的雕工,市面上可難遇了!”
“內個,你説什麼?”菊墨連手指都跟着瘦了,越發修長的手指支撐着額頭,挑起額頭上微微的紋理“你説這是和田籽玉?丫”
“是啊!”那漢子搗蒜般點頭“小哥剛剛你不是也説了:觸手温潤,紋理細緻,還説是不錯的東西。小哥兒你識貨啊!”菊墨用手指再將眉梢再撐開一些,用更大的黑眼仁兒盯着那漢子樂“老哥,我是時候那東西不錯,可是我可沒説它是和田籽玉——你太着急,沒聽我把話説完,我想説的是,這真是不錯的——玻璃製品啊!”
“啥?”那漢子登時滿面蒼白。
菊墨一樂,將佛像再小心翼翼給擱桌上“我之所以肯讓你進門,而且好茶好臉招待你,也全看在這東西被做成了尊佛像的面子上。卻跟你這東西是不是玉器沒有半
錢的關係。”
“客觀來説呢,你這東西的確做得不錯,玻璃灌膠,的確能有仿真和田玉的表象;而且你的手法也真是相當老道。只可惜,玻璃就是玻璃,灌膠的手藝再好,它也變不成玉的。”
“你,你這小哥兒咋這麼説呢?”那漢子有些老羞成怒,卻還是趕緊將他那玻璃器物給收到懷裏來,小心翼翼攏着。菊墨就樂“老哥,以為這兒是美國,就覺着拿這玻璃物件兒就能來蒙人了?丟人咱在國內丟吧,甭出來丟這國際人來!”。
菊墨跟那騙子鬥了小半天的嘴,心情舒坦了些。不然鎮在店裏窩着,心口那股悶氣就會越鬱積越膨脹。
菊墨哼着小曲兒回到家,鄧瑟瑟瞧見兒子的笑模樣,就神秘招手“兒子你過來!”
“這是什麼呀?”菊墨瞄着老媽手中擎着的一張紙,上頭畫個小嬰兒。菊墨摸着下巴問老媽“這是誰家小孩兒?該不會是街區裏又有哪家生了黑頭髮的小孩兒,然後您又安到我頭上來了吧?”鄧瑟瑟伸手就掐兒子手臂“你老媽我至於烏龍那麼多回麼?你拿我當烏龍茶啊?”
“哈哈…”菊墨大笑抱住母親。多虧了有這樣可愛的母親,一年前他傷神而歸,才沒有將自己埋葬在悲傷裏,而是每天還能對着母親大笑三聲,將臆中的悶氣吐盡了。
鄧瑟瑟認真下來“這是我畫的——你二哥二嫂的小孩!我昨晚夢見那小傢伙了,我醒來就趕緊照着夢裏的模樣畫。我自己瞧着都越瞧越像,你看着眉、鼻子、眼睛,簡直就是靳家人典型的模樣!你看這一笑,跟你小時候都簡直一個樣兒!”菊墨攏着母親的手臂就樂“您都趕上b超了吧。現在倒是有
據父母相貌特徵給小孩兒預測相貌的,但是還沒有您這樣做夢來的啊。”
“你就不信你老媽!”鄧瑟瑟嘆了口氣,垂下頭低低嘀咕了聲“管怎麼,你老媽的祖上也是前清的…”菊墨耳朵尖,追問了聲“媽您説什麼?什麼前清?”
“哦?啊沒有沒有!”鄧瑟瑟連忙雙眼彎彎地朝着兒子做出一個萌態十足的笑顏。
菊墨心中輕輕嘆息了聲:他的萌樣兒,其實都是來自老媽。便不難想象,當年那麼嚴肅的老爸,是怎麼被孃親給住,繼而寧願承受父母的責怪,也要在美國留下來…。菊墨進屋就接到婉畫的電話,菊墨在電話裏都能
受到婉畫那邊撲面而來的澳洲海風,菊墨握着聽筒樂“四姐,大堡礁的珊瑚海好玩不?”
“好玩死了!”婉畫嗓音清脆。一年前菊墨黯然歸美,婉畫也請辭了在迪拜的工作,轉赴澳洲求學。正趕上大堡礁全球招募看島人,那份工作更被稱為全世界最漫的工作,於是婉畫也跑到大堡礁去玩兒,
連在大堡礁的珊瑚海,都不想回來了。
“四姐你打電話來是想我了吧?”菊墨繼續沒心沒肺地樂,用以回應四姐同樣沒心沒肺的笑聲。若是聽着他們的笑聲,都絕對想不到這姐弟倆心底裏壓着的悲傷。
婉畫是跑到澳洲留學去,又去大堡礁珊瑚海玩兒,可是菊墨卻知道,她為什麼會走那麼遠,為什麼非要到一個四周都是海的地方去。
“四兒,我告訴你個好消息,二嫂生啦!”婉畫的笑聲沿着電話線一路奔來,這回是真心實意的笑,再不是沒心沒肺的傻笑。
婉畫的電話剛掛,鄧瑟瑟也歡天喜地從外面奔進來“四兒,我要當了!這回我真的當了!”菊墨只能望着老媽笑。老媽一直巴望着當
,這回二哥有了孩子,她的願望總算達成。雖然不是親
,可是老媽卻也跟真的當了
一樣高興。
菊墨爬上網去查了查機票。又點開地圖遙望了一下中國地圖雞脖子咽喉處的那塊地方,輕輕嘆息了聲。一年了,他總歸也要再回到那裏去了,是吧?。這個晚上菊墨又在店中坐了良久。唐人街的店鋪一直開到晚上十點,這裏治安較好,所以店主們也都安心。
菊墨從自己店裏各種各樣的箱子櫃子間一一摩挲而過,眼睛再從那些瓷器、玉器、琺琅器、字畫雕刻上一一滑過。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將自己股下頭坐着的繡花坐墊掀開,原來那黃花梨的椅子面下頭還藏着暗格。不大,裏頭只藏了個寸許大的小玉角子。
菊墨將那玉角子拈出來,便蹲着將它聚到燈光裏,細細地看它温潤華貴的光。
看了良久,隔壁店鋪已經傳來上閘板的聲響。菊墨這才嘆了口氣起身來,將那玉角小心地揣進貼着心口的內袋裏去,轉身出去上了閘板,外頭再貼了一張大紅紙,上寫:“東主有喜,暫停營業。”菊墨回家去,整個房子裏一片安靜,想來父母都已睡了。菊墨便回了自己房間,倒頭就睡。清早是被急促的電鈴聲給吵醒的。那電鈴聲像是武俠小説裏的鑽腦魔咒,將他腦仁兒都給攪合在一起。
“媽,媽?”菊墨狼狽起身,邊下樓梯邊呼喚母親。若是往常,孃親早該開了門的,今早上怎麼還沒動靜?
菊墨喊了幾聲也沒回應,菊墨只好走到門口去。透過門玻璃,看見外頭立着一個,呃,一個——菊墨有點愣,雖然不想用那個字眼來形容,但是眼前這個人的穿着來看,真的是個女僕哦!
這衣裳菊墨,在
本的時候看見過三哥段竹錦穿。當時還要望衣裳裏頭
饅頭,都是他幫着
的,所以菊墨再
悉不過。
菊墨睡得不好,腦袋有點亂,打開大門愣了半晌才説出話來“你走錯了吧?”外頭已是大天亮,陽光白熾而透明。那女僕穿着黑緊身的女僕裝,一把長髮波
地垂下
際去。兩條修長的穿着及膝的白
絲襪,有一種青
的誘。惑。菊墨嘆了口氣,這才鼓起勇氣再調轉目光回來望女僕的面容——老天真是公平,給了你完美的身材,就一定要補上一拳打碎你的五官。
眼前這個小女僕的五官就是“打碎重組”的模樣。麪包一樣的面頰,還有密如星海的雀斑。一雙暗綠的眼睛,就像濃霧清晨裏懨懨的青苔…菊墨閉上眼睛,再強調一句“你一定找錯門了。”大清早晨的看見這樣一個看了就後悔的面容——是老天幫他來清醒的,是吧?他現在已經清醒了,嚇的。
--------【稍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