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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悽悽慘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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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彭叔、阿姨,我來跟您們拜年了!”強子的父親正坐在客廳看電視,聽到我的聲音後,站起來説道:“趕緊進來,不用換鞋,大老遠的,而且你身體不舒服還跑過來,真是有心啊!”我坐在沙發上對彭叔説道:“反正沒事就閒逛,順道就過來看看你們了。”臨海的規矩,初一拜年都是空手去,不能拿禮品,因為這天拜訪的親戚都是關係最近的親友或者街坊,不需要帶禮品。阿姨捧了一盤糖果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抓了一把進我手裏,説道:“你最喜歡吃的葡萄乾,給你留着呢!”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説道:“阿姨,都這麼多年了,你還記着?”彭叔笑道:“你們這些小子喜歡吃什麼,老太婆都知道。以前你每次跟彭強來家裏時,你都要跟他搶葡萄乾吃,現在不用搶了,你阿姨買了十幾斤,吃也吃不完。”我抬頭掃了四周一眼,説道:“強子呢?”彭叔聞言臉沉了下來,阿姨也嘆了一口氣,強裝笑臉地説道:“鋼子,大過年的不提這個,來,吃糖!”我抓着阿姨的手,説道:“阿姨,您是看着我長大的,還把我當外人嗎?”阿姨聞言眼眶紅了,嘆了一口氣,説道:“彭強去醫院了。”我一聽嚇了一跳,失聲叫道:“他怎麼了?在哪家醫院?”彭叔説道:“他沒事。

妮的身體不是很好,去省城的醫院了。”我還想最近怎麼沒有見到強子,原來是他老婆住院了!我對彭叔説道:“啥時候去的?到底是什麼病,查出來了嗎?”彭叔張了張嘴,沒有説話。

阿姨嘆道:“子宮頸癌末期!”我一時驚得説不出話來,想不到賢慧的妮病得如此嚴重。當時強子結婚,我人在外地沒有參加,回來後特意補了一桌酒席,就是在強子家裏。一桌的雞鴨魚全都是妮一個人做的,香味比強子這個家傳廚師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妮見到誰都是笑眯眯的,也不多話,整天就是在忙,沒有閒下來的時候,這麼好的女人,居然得了子宮頸癌,還是末期!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的道理很深。因為好人都常年在奔波,為生活、為家庭、為事業、為朋友。

積勞成疾固然是一個原因,而且所面臨的風險也比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要大,加上好人活到八十歲,人們還是會覺得他的生命短暫,但廢物活到五十歲,人們都還會覺得白白費了五十年的糧食。

從強子家出來後,我的心情變得很壓抑,我發現我很自私,連自己的兄弟都不瞭解。以前我認為強子是個對黑道事業無比熱衷的傢伙,當初我和老大不打不相識時,強子就極力慫恿大家拜把,那時候大家年輕,港台古惑仔的電影沒少看,腦子一熱,就結拜了。

後來樑棟和劉亦鋒加入,就變成惡名昭彰的臨海五虎。那時候強子的家境最好,彭叔是飯店的大廚,沒事就點山珍野味帶回家,把他養得五大三,比我們四個人的體格都,打架也是最狠,使得別人一聽到臨海五虎的彭三,膽都嚇破了,本不用動手,後來臨海五虎各奔東西,大家都忙着掙錢,每個人都混得還不錯,只有強子就像長不大的孩子,繼續在街頭打打殺殺,即使彭叔幫他了間飯館,強子也懶得管理,於是彭叔以為幫他娶媳婦能穩住他的心,結果還是無濟於事。

我一度曾猜想,可能強子天生就是當混混的命,你想讓他安穩過子等於讓猴子坐禪,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現在想想,我覺得真的是看錯強子了,他心裏能裝事,表面上看大剌剌的,但當心裏有苦時都選擇獨自承擔。強子不是喜歡當混混,他只是太重義氣了!在他的心裏面“朋友”兩個字詮釋得淋漓盡致,只要哪個兄弟有事,第一個伸出手的一定是他!強子就是這種人,一個被“義氣”兩字壓着的人,所以他離不開、走不掉、甩不掉,寧可揹負着“不務正業、一事無成的小混混”這個罪名。

可是當有事時,卻誰也不説,選擇獨自解決。我知道強子為什麼對傳容會有心思。他不能不算是一個好男人,妮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一直沒聽到跟強子有關的傳言,也沒聽説他有跟妮吵架,這次妮住院,他也陪妮在醫院過年。

可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妮的病讓他的力無處發,所以碰上看順眼的女孩,有些心思是可以理解和原諒的。

畢竟不是像我,以跟別人的老婆上牀作為體現男人魅力的標準,在這一點上,我這種人死後只能下地獄,強子可以上天堂!

我打了通電話給強子,一接通,我還沒開口,強子特有的朗聲音就傳來了:“二哥,有點事正在忙,沒給你拜年,反倒讓你先打電話給我…”我沒理會強子的話,沉聲問道:“妮的情況怎麼樣?”那頭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好半晌強子才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有些生氣,朝強子喊道:“別扯別的,問你妮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強子低聲説道:“前天做的手術,切除了,不過沒有多大用處,癌細胞已經擴散了,現在就只是撐着。哥,我怕妮過不了十五…”説到最後,強子已經有些噴咽。

我抹了一把眼睛,道:“帳號給我!”強子頓了一下説道:“老頭子都跟你説啥了?你怎麼啥都知道?”我急了。

罵道:“別他媽的跟我閒扯淡,帳號給我!”強子趕緊報了一組數字,我用手機記了下來,然後存到電話簿。強子説道:“別太多,五千塊就夠了,就只有欠醫院的錢,而且我聽説你現在也有困難,幫不上你的忙,都不好意思打電話給你。”我説道:“別廢話,馬上去找櫃員機,我把錢轉過去。”十分鐘後,我轉了五萬塊到強子的户頭。還沒過兩分鐘,手機響了,我接起來,只聽強子着急地説道:“二哥,你瘋了!你從哪裏來的錢?你自己還有一股債呢!”我嘆息着説道:“別管我從哪裏來的錢了。

儘量花,不夠我再想辦法。”強子聞言哭了,都快三十歲的男人了,就為了五萬塊,大年初一站在櫃員機前面大哭:“二哥,妮不行了!花多少錢都沒用了,醫生都通知了,也就這幾天的事!”我也哭了,對着手機大吼:“我不管!你他媽的給我把妮帶回來,錢不夠,我再借。有什麼好藥,都給我用上,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要讓你老婆給我活蹦亂跳的回來,不然我扒了你的皮!”我不是神仙,強子也不是,所以大年初七,強子回來時懷裏捧着一隻骨灰盒,那就是妮。節期間,一切從簡,醫院匆匆火化,強子家裏也沒有佈置靈堂。我站在火車站出口,強子憔悴地捧着骨灰盒站在我面前説道:“哥,沒完成任務,人是帶回來了,但都成灰了。”樑棟在旁邊眼眶一紅,張着嘴沒有吭聲。我嘆了一口氣,過去摟着強子的肩膀説道:“強子,節哀!”一回到家,只見彭叔和阿姨都已經等在樓下,他們打從一看到強子抱着骨灰盒的那一刻,就不由得癱坐在地上,我和樑棟見狀趕緊跑過去,一人扶起一個。阿姨清醒過來後,掙我的攙扶撲上去,嘴裏喊着:“我的媳婦啊!”我拉都拉不住她,只好讓她抱着骨灰盒哭個夠。三天喪變成兩天喪,妮才回來一天,第二天就出殯了!而這是我這輩子參加的最奇怪的一次葬禮。

強子家的樓下聚集一大羣服裝各異的人,大部分都是年輕人,頭髮怪異、舉止囂張,如果不是胳膊上都戴着一塊黑紗,我還以為是黑社會在這小區過年慶呢!

強子抱着骨灰盒面無表情地走下樓,所有的人自覺的讓開一條路,有一個人不停地高喊着:“天橋虎哥來給嫂子送行!廣場南哥來給嫂子送行!南城大少來給嫂子送行!”那人每喊一句,我的心就震撼一次,他們都是臨海的暗勢力,每一個都是讓警察頭疼的角

而在這個全國都歡度新年的時候,卻來恭送一個家庭主婦人生的最後一段路!這就是強子的影響力,這就是強子身為一個混混的人緣!我參加過三個人的葬禮。大哥的葬禮,給我最多的就是動。一個人動了一座城,全城的人都以他為楷模。

這樣的大哥讓我到很自豪。小風的葬禮,給我的覺是淒涼。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的家庭,沒有可以依仗的背景,沒有可以攀附的貴人,冷冷清清的來,悽悽慘慘的走,這也是一種人生。

妮的葬禮,給我更多的則是震撼。眼前的這些人,個個都是別人眼裏整天惹是生非、不務正業的敗類、垃圾、社會的殘渣,人人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