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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芙蓉帳暖春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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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夾雜着荼靡的淺淺清香,那種香,是新開的山野小花,清新的味道,令她頭腦愈清明起來。她的寒冬,終於也過去了。

山花爛漫,如今已是意濃濃,抬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痕,轉而輕柔一笑。她側眸凝望着不遠處的皇帳,厚重的青綠帆布合圍而成,華麗的金帳頂覆蓋其上。青綠的帆布,終究還是有些許透光的,隱隱可見重重疊疊黑影映照其上,隨着光影的閃動而微微晃着。

突然間,似有人輕輕簾,漏出滿室明亮的光線,而那樣耀眼炫目的強光幾乎刺得煙落睜不開眼。只見數名身穿鎧甲,身形壯碩之人徐徐自裏面一一出來,個個皆是神凜凜,想必他們的軍事商談已是結束。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風吹亮了星子。

手中端着一碗參茶,煙落獨自徘徊在了皇帳門口,幾次抬步入內,卻又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風離御應當就在裏面,也不知在忙什麼公務,她究竟能不能進去打攪呢?

她緘默了,而這樣的緘默,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她的眉心,已是籠上淡淡一層鬱郁的神情。也許,哥哥的一番話,使她的心中,終究覺着自己無顏去面對他。

山中寂靜,靜得彷彿萬籟都要一齊開口嘆息一般,暖之風掠過身旁一樹一樹的花開,似有花朵綿綿落地,出輕微的“撲嗒”

“撲嗒”的柔軟聲響,似温柔的催促。

她終於屏住呼,橫一橫心,伸手開了厚重的布簾,抬步進入皇帳之中。

一腳踏入的是綿軟的覺,皇帳裏面鋪上了厚實的明黃絨毯,其上一朵朵妖豔的蓮花正無限伸展着它的花瓣,重重疊疊花瓣的盡頭,只見風離御正盤腿坐在一個蒲團墊子之上,身前是一盞長長的檀木矮几,他正優雅半斜着身子,修長的一手撐着額頭,另一手中正執了一卷羊皮地圖,凝眸仔細瞧着。

抬眸見是煙落來了,他緩緩斂下如羽雙睫,面平靜如三月間紋絲不動的湖水,聲音清淡而悦耳,只道:“你來了,有事麼?”隨着煙落的簾,一同入來的夜風吹散了他額邊散碎的頭,他徐徐撥開,繼續凝神瞧着手中的羊皮地圖。

風離御面上雖是不動聲,可是心底卻是將她怨了幹遍萬遍,明明在門口站了那樣久,竟愣是不進來,害的他等了這樣久,這微支斜着身子的姿勢他維持了太久太久,以至於全身都快僵得麻了,痠痛無比,手中的羊皮地圖早就快被他看濫了。

煙落微微一愣,見他一副淡淡的表情,心中猛然一滯,邊掠過一絲澀澀的苦,緩緩跛步上前,近至他的身側,將手中的參茶輕輕擱在他的身旁,小聲道:“夜深了,喝杯參茶提提神罷。”風離御依舊是紋絲不動,略略勾起狹長的鳳眸,瞟了一眼那參茶,烏糟糟的顏,也沒有冒着熱氣,看那個樣子,只怕早已經是冷了。又偷偷覷了煙落一眼,故作一臉冷淡道:“知道了,先擱着,等會兒再飲。”煙落淡淡“哦”了一聲,容卻一分一分黯淡下去,再説不出一句話來。皇帳之中紅燭輕搖,她的影子亦映在帳上輕輕晃着。依依望去,竟像是在顫抖一般。眼中有酸楚的霧氣氤氲,漸漸浮起一片朦朧。

她的任妄為,她的衝動行事,終於令他對她冷淡了麼?自己曾經擁有的他的愛,難道也要如沙一般在掌心一分一分消逝麼?難道,這便是上天對她的懲罰麼?懲罰她的無知麼?

風離御不察她的深思,又是抬眸覷了一眼正一臉呆滯凝坐在他身邊的煙落。望着她的一臉出神,暗自咬牙,這個笨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他們已是這麼久沒有見面了,這麼久沒能如此肆意在一起了,她也不知道主動些,與他親熱些,區區一碗冷的參茶就想將他打了,也沒有那麼容易。

此時此刻,他突然恨極了她的冷清淡然,總是那般不温不火的樣子,她難道就不會温柔一些,主動一些,魅惑一些麼?他們之間的情,從來都是他主動,而她,從來都是被動承受。

,他一定要將她埋藏在心底的全部熱情盡數迫出來。趕路的這兩天,從她時而向他投來的深切的眼神,他能體會到她亦是愛他的。只是,這個小妮子究竟還在矜持些什麼?

心中哀嘆數千次數萬次,也許她就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妖,從前他總是不屑主動送上門的女人,因為仰慕他的女子着實太多太多了。如今,他希望她主動靠近些他,確是這麼的難。

一個不留神,他的目光已是連在了她左臉頰的傷痕之處上。看起來,已是比他上次在正泰殿瞧見時又好了許多,如今只餘三道淡淡的粉印痕。心中慨頓時如四海翻滾,各的味道漫上心間。他的煙兒,是那般的倔強,令人可氣又可恨。

煙落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左臉頰之上,略略低,左手不由自主的撫上自己受傷的面頰。其實,女子誰人不愛惜自己的容顏呢?當她原不過是一時意氣用事,不願做梅瀾影的替身罷了,可是如今她的意氣用事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笑話。

一回,她的心中深深閃過害怕,她已經不再美麗了,那他會不會介意?會不會不要她了?

輕輕捂住臉頰,她垂眉斂眼,舌尖咯咯而顫,小聲問道,聲音之中卻含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悽啞“很醜麼?我的臉,也不知還能不能治好…”語未畢,已是被風離御冷聲打斷,他微惱道:“不用治了!”風離御修長的眉緊緊擰成一個“川”字,腦中突然回想起了莫尋離開之前,最後那一句話“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愈想心中愈是氣憤難耐,他的女人,竟然還要被人永遠記住,還當着他的面大刺刺的説出來,這個完顏尋真是當他不存在,竟是一點也不將他放在眼中。

他想着,又是側眸瞥了一眼她臉上的傷痕,再是瞧了一眼她完美的右臉。深深凝眉,白璧微瑕,連這樣都有人惦記着他的女人,他氣的牙直癢。即便是她自己沒有毀容,此刻的他都想替她再補劃上一二刀,省的旁人總是惦記。

煙落不解他緣何會這般説,只當做他是怨恨自己昔的莽撞,默默垂下頭,不語。

風離御見她半都沒有反應,不由得更是了幾分氣,微惱沉聲道:“我有些累了。”心中暗罵,笨女人,就不知上來替他肩麼?他辛苦奔波了那麼多,還要與人比武爭奪子,怎麼此刻想抱個温香軟玉在懷中,竟是這樣的難。

煙落一聽,直以為他下逐客令,不想見她。旋即站起身,她面帶着一分尷尬道:“那你早些休息罷,我就不打攪了。”説着,她腳下已是挪動步子,飛快地朝門口奔去。

風離御一雙狹長的鳳眸圓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她竟然就這樣走了,天底下有這麼木的人麼?他都暗示的這樣明顯,她都看不明白。仰天長嘆,虧他以前怎會覺着她聰慧無雙,如今看來,她簡直就是十足的笨蛋一個,腦中裝的都是稻草。

暗自捏緊的一拳,幾乎將手中羊皮地圖碎了都不自知“砰”地一聲,他重重一擊在檀木案几之上,滿腔的怨氣怒氣無處可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有如洶湧的海一般一接着一,無法平息。

只是…

突然,幽遠的山間,寧靜的夜空之中,似有一縷徐徐嫋嫋的簫音漸漸響起,那樣的輕柔,那樣的温柔,只一瞬間便平息了他心中所有的憤然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