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二十六章往事如雲煙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大隱隱於市,他們躲在了這繁華的煙花柳巷之中,估計慕容成傑是斷斷料想不到的。

房門再次緊緊闔上,風離清緩緩坐回了大紅軟椅之中,身背斜斜依靠着金線蟒紋靠枕,修長的手指擰一擰疲憊的眉心,略略抬眸覷了煙落一眼,輕嘆一聲問道:“七哥呢?”煙落眉心劇烈一顫,像被風驚動的火苗,是要熄滅前的驚跳。她咬一咬下,一字字道:“他在留華寺中遇刺,落…崖了。”

“留華寺建在山之中,七哥如何會落崖?況且以他的武功修為,怎會那樣容易讓人得手?”風離清凝眉更深,頗為疑惑問道,修長的一手輕輕撫上自己微微泛青的下頜。

他的話,在一瞬間擊中了她的心肺,更是令她痛得無以復加,彷彿方才止血的傷口又被硬生生地扯開,揭出血模糊的內裏。要她怎麼説得出口,風離御是因為自己而分心,一時不查才會中了箭簧,跌落山崖的。也更是因為自己落入慕容傲的圈套,受人利用,才會如此。

畢竟,她受慕容傲挑撥,刺殺風離御的事,只有慕容傲知曉。慕容傲必定是讓人緊緊跟隨了她,伺機再刺殺風離御。天,她怎會這般傻?腦中回想起了昔在靈州岐山之上,慕容傲落崖之前也是這般想要風離御的命的。而她,竟然幫助了慕容傲,這樣的愚蠢,是不可原諒的。

她的眼前漸漸模糊渙散,雙目通紅,揚一揚頭,極力忍住眼淚,並沒有回答風離清的問題,只是掙了一張他身旁的位置緩緩坐下,錯開話題問道:“那你呢?你不是總不在宮中,又緣何會來救我。”風離清緩緩敍述道:“前一陣,我突然接到七哥派人暗傳的消息,讓我即刻返回皇宮,具體也沒有説清楚是什麼事,只説有要事見了面再談。可等我匆匆趕回來時,才知道大事不好了,我在宮外抓了一名逃跑的小太監,細問之下,才知道七哥突然失蹤,慕容成傑已是帶兵政變,小太子亦是不見蹤影。我正尋思着如何將涵兒救出,可是南門、北門與西門,重重把守的皆是宋祺手下的人,他們對我比較悉,不容易得手。是以我便想着上東門去碰碰運氣,不想卻在東門聽見了那嬰孩哭聲,遇上了你。”玉婉柔只是靜靜聽着他們的談話,也不言語,默默替他們泡上了一壺暖熱的‮花菊‬茶,白騰騰的熱氣,霎時暖了一屋子,卻無法温暖他們此刻淒冷彷徨的心。

而那樣一朵朵微黃褶皺的‮花菊‬,在温水浸潤之下,漸漸舒展開來,綻開成一朵朵美麗的白雲,煙落低低注視着,眼中被熱氣燻蒸地微微澀,抿道:“我真想不到,慕容成傑父子竟是狼子野心,奪風晉皇朝的江山。”她又略略想了一想,是宋祺的人把守着南門、北門與西門,雙眸陡然一亮,有如一道強烈的電光直劈入腦中,瞬間照亮了她的心,抬眸驚道:“如此説來,宋祺一直都是慕容成傑的人?!”風離清略略頷道:“如此看來,應當是的。”冷哼一聲,他又道:“藏得可真是深,連二哥都被他騙了。”煙落用力閉一閉眼,深深嘆一口氣道:“想當初風離澈在避暑行宮帶兵勤王,宋祺卻突然臨陣倒戈,幫助風離御一舉奪得皇位。如此看來,宋祺那時便是受命於慕容成傑。”難怪,她一直覺得十分奇怪,這宋祺一直是風離澈的心腹重臣,怎麼會如此輕易就倒戈。即便是審時度勢,也不能如此無恥罷。當她曾親眼瞧着風離澈與宋祺一道共謀大事。原來竟是與狼共謀,也難怪會輸的徹徹底底。

轉念一想,她覺得有些地方尚且想不明白,重重濃霧凝聚眉間,揮散不去,她疑惑問道:“可我始終都不明白,當初慕容成傑不是一直支持風離澈繼承皇位麼?既然如此,慕容成傑又為何要宋祺突然倒戈相向,令風離澈失去左膀右臂,使得風離御坐上皇位呢?這不是自相矛盾麼?”她記得十分清楚,當風離御黃雀在後,圍剿風離澈,並不是十分有把握的。如果沒有宋祺的倒戈,事情本沒有那麼順利。

心中如有人用大鼓一錘一錘砸下,碰碰直響,無邊的冷意瞬間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整個人漸漸凝結成冰雕。該不會,這從一開始便是一個局罷,而風離澈一直被蒙在鼓中。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御苑之中,風離澈生擒豹子之後。那鐵籠的門,緣何會打開?難道説,這也是宋祺做的?畢竟宋祺是唯一能接近那鐵籠之人。也對,之後宋祺因着不察失職而被降為御前侍衞副領,這樣一樁於己無益的事,誰會懷疑是他做的?可也許,他們的計謀偏偏就是反其道行之。

風離清輕輕飲啜一口手中‮花菊‬茶,眸中蒼茫的寒意看起來格外孤清,冷聲道:“這便是慕容成傑高明之處。他先是假意支持二哥,且深得二哥的信任,是以當初二哥很多手下都是聽命於慕容成傑的。後來,七哥因着你的緣故,在朝中漸漸失勢。那時,二哥已是身為太子,二哥當太子的那段子,已是將七哥手中的勢力削去絕大部分,而自己在朝中的勢力則是如中天。可是,煙落你想,這樣如中天的勢力,在二哥驟然倒台之後,會落入誰的手中?自然會是盡數落入慕容成傑的手中。”他頓一頓,眸中含了幾分暗沉,沉聲道:“我想,七哥雖然當上了皇帝。可是以他手中所掌握的權勢,也不過是個空殼皇帝罷了,七成以上的官員,上至朝廷,下至州縣,恐怕都是聽命於慕容成傑的。”煙落凝神仔細聽着,時至三月間,窗外已是有了一點錦繡光,如織如畫,彷彿凝了一天一地的明媚雲霞,燦爛繁盛到了極點。可是屋中的空氣,卻漸漸冷凝成冰。

她暗自將衣角得極皺,原來慕容成傑的心思竟然深沉至此,就連慕容傲也是。

好一招先予之再奪之,連風離澈這般行事狠絕之人,也被他們蒙在鼓中。原來慕容傲不但欺騙了自己,也同樣欺騙着風離澈,什麼卧底於月盟,恐怕也只是他們整個陰謀的一小部分而已。恐怕也只是打着正義的旗號,暗自將月盟手中之人全部收編,增加自己的軍事實力罷了,更是為他們今的政變打下了深厚的基礎。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巨大滔天的陰謀。而自己,原不過是這樣的巨大陰謀之中的一顆小小棋子罷了。煙落的心一絲一毫冷下去,似乎被千年玄冰緊緊壓着。寒冷,令人透不過氣來。

她難掩眸中鄙夷神,心中只覺得厭惡難當。如果還能有以後,如果她還能與慕容傲再見面,她一定要好好問問他,究竟他是何時開始利用自己的。

她不相信,畢竟她在認識風離御之前,與慕容傲已是相識了一年,總不會那時慕容傲就開始利用自己罷。難道,慕容傲也是因為自己有着三分相像梅瀾影,他自已又不能和梅瀾影廝守,所以才將她當做了替身?

千絲萬縷,錯綜複雜,沒有一點頭緒,這一切,只有慕容傲自己才能告訴她最後的答案。

風離清突然幽幽長嘆了一口氣,徐徐道:“想不到,七哥與慕容傲竟會反目成仇,到這般地步。”煙落轉眸注視他漸漸黯然下去的妖媚雙眸,不解問道:“反目成仇?難道他們還曾經同盟過麼?”心中大為疑惑,她印象之中,這慕容傲可是一直支持風離澈的啊。

回憶從塵埃輕煙中凸顯,風離清濛的眸光定定望向遠處,神舒展自然,仿若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微微一笑道:“你可能並不知曉,七哥與慕容傲曾是好友,一同打獵箭,一同暢談。我記得,彼時尉遲凌總是反對他們往來密切,且頗有微辭。而七哥並未顧忌這些,甚至在那段時間之中與自小親厚的尉遲凌都疏遠了幾分。”愁眉深鎖,他沉片刻,又道:“你可能不知道,那時慕容傲與他的父親慕容成傑政見不同,是支持七哥繼承皇位的。”煙落聽着聽着,整個人彷彿僵滯了一般,漸漸凝成冰雕,只餘寸把長的珍珠耳墜沙沙打在錦繡華服之上,像小雨一樣,在空曠的屋子之中有輕淺的迴音。菱微張,她幾乎説不出話來。她從不知曉,風離御與慕容傲之間竟然還有過這樣一段淵源。

心中“撲通”

“撲通”直跳,那樣劇烈的跳動,心彷彿要跳出她的喉口一般。隱隱似知道了什麼,她卻有些害怕去知曉真相,他們,該不會是為了梅瀾影而反目成仇的罷。

她迅回神,站起身,踱步至窗前,寒冷的風隨着雕花長窗的推開湧上她略微有些慘白的臉頰,湧進她有些暈眩的頭腦。風拂在臉上,亦吹起了她散在髻之後的長,飄飄飛舉在空中。

身後是風離清淡然的聲音徐徐響起“我清楚的記得,那一,我與七哥一同去安邑郡王府尋慕容傲。”他輕而無聲地笑了笑,又道:“桃花紛飛,落了滿地,梅瀾影正在滿樹桃花之下翩翩起舞,那身姿宛若天邊仙子,令人難以忘懷。”他的語氣温柔縹緲,似山頂飄過的一抹彤雲,漸漸散去。

煙落微微苦笑,徑自接過話道:“所以,風離御從此便對她一見傾心了,是麼?”她強壓住自己有些凌亂的心跳,故作輕鬆。

風離清徑自歪在靠枕之上,目光有些深沉琢磨不定,又有些惘然的飄忽,緩緩搖頭道:“七哥有沒有對她一見傾心,我並不清楚,七哥一向對女人不是很上心,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我只知道,原本慕容成傑已是應允了將府中歌姬梅瀾影相贈七哥為侍妾的,彼時七哥也沒有反對,只是欣然應允。可能,男人在沒有明白真愛之前,總有些遊戲人間。”説道這裏,妖媚的眉心之間有一絲恍惚突然晃碎了他清冽的容顏。他狹長的鳳眸若有若無地瞟向一旁的玉婉柔,在瞧見她依舊是一臉冷然淡漠時,不免有些失望,緩緩斂下如羽雙睫。

“那後來呢?”煙落不由自主地問道,口微微有些透不過氣來。可是,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一切。即便他真的愛過梅瀾影,此時的她也不會再計較了。只要他心中尚有她的一席之地,那便足夠了。

“後來,也很巧,那樣的一,我也在場。我記得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際轟隆隆地響着雷聲,雨水嘩嘩自天際落,十分突然。我與七哥一起在一顆大樹之下避雨,不想卻看見了梅瀾影與慕容傲在斂翠湖邊的亭中相擁相吻的一幕。我記得那時,七哥很生氣,臉鐵青,當場便拂袖離去。”他徐徐坐直了身,妖媚的鳳眸漸漸闔上,似有無盡疲憊,柔聲道:“煙落,你也別太放在心上,我總覺着七哥不過是覺着面子上過不去而已。畢竟他未過門的侍妾與他的兄弟一起背叛了他,又教他親眼瞧見,況且當時他要納侍妾之事朝中許多人都知道,他覺得很是難堪。”

“再後來呢?”煙落隱隱覺着後來一定生了什麼事,絕不會如此簡單,而那伴事一定是至關重要的。

風離清緩緩又是飲啜一口茶,語調有着清冷而蕭疏的意味,徐徐道:“我本以為,不過是一個侍妾而已。也掀不起多大的風,也許要不了一個月這件事便會過去。可是有這樣一天,父皇在皇宮之中宴請百官,場面極是盛大熱鬧。也就是在那樣的一天之後,一切都變了。”他深深一口氣,長長嘆道:“那一,有宮中舞姬獻上驚鴻舞。父皇平最愛歌舞,是以龍顏大悦,大為讚賞。也許那七哥酒喝得有些多了,竟是嘲笑宮中的舞姬,舞姿無神韻,遠遠不如安邑都王府中的舞姬。我真的不知道,那時七哥説出這樣的一句話究竟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句話,使得父皇當下十分好奇,非要見識一下。後來,慕容成傑令梅瀾影獻舞於父皇面前,父皇一見驚為天人,當即便將她封作了梅妃,寵冠六宮。再後來的事,你大約應該都知道了。”風離清緩緩睜開了雙眸,眼底已是寧靜如秋水,繼續道:“不論七哥那句話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總是直接導致了梅瀾影的入宮,是以慕容傲對他恨之入骨,從此更是在政途之上都背向而行。慕容傲轉而與他的父親一同支持二哥即位,而他與七哥曾經的友情便若江水東逝,從此化作了虛無。昔的隔閡,是愈來愈深,才漸漸走至今。唉,何不説是造化人。”他的慨如一抹淡淡的煙霧,緩緩飄散在了凝滯的空氣之中,旋即不復存在,即便是你想伸手去挽留,也無法留住一分一毫。

驚愕緩緩沒了煙落清麗的容顏,她不知道現下自己心中的受,究竟還是不是震驚,亦或是過於震驚後的極度平靜。她曾經想過一百種,一千種,風離御與梅瀾影的過往。

可是,她就是沒有想到過,竟是風離御親手將梅瀾影送進了皇宮,從此成了他父皇的妃妾。是有心也好,無心也罷,這個答案也許只有風離御自己心裏清楚,旁人無論怎樣,都只是猜測而已。

窗外,夜幕如輕紗般緩緩落下,屋內,風離清閉眸,似陷入無限幽遠的回憶。玉婉柔正在一盞一盞地用桔梗點燃燭火,點點幽幽跳動,卻無法撥亮人們的心。月從蒙了素紗的窗格碎碎漏進,温柔‮摩撫‬上煙落的臉頰,愈加照得她的面孔如夕顏花一般潔白而單薄。

三個人的沉默,也許卻是為了同一樁心事。

往事如雲煙,已然如輕風飄逝,不復存在,只是究竟還能不能挽回?

卷三殘顏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