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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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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我缺胳臂斷腿還是四不像,你覺得我嫁不出去?還是你以為我活該等一個滿嘴謊話的男人回來娶我?”他邊走邊罵,那個滿嘴謊話的男人指的就是他。

他已經很久不曾這樣捱罵。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們的那段過去也像是他手上這輛老古董了嗎?他放開那輛老單車,追上她的步伐。

“我有苦衷。”她結婚了,也是應該,理智上他叫自己要接受,只是情上不肯。

“那不關我的事。”

“不管怎樣我們又遇見了。”

“我回去會自己下碗豬腳麪線吃去黴氣的。”

“你真的很不想見到我。”他噎到,意外重逢的喜悦被她連串的冷淡凍得一顆心漸涼。

“人貴自知,幸好你還不算笨。”

“想不到我這麼不受歡。”這種覺真差,差到令人想去跳海。

她看見了薩克備受打擊的表情。趁隙,她落荒而逃了。她走得急,只聽見他在後面喊了句什麼,她沒有細聽,直到看見皮家面那個雙面招牌,才緩下步子,然後趕緊調整氣息。她真是沒用,她幹嗎要逃,心虛的人才要逃不是嗎?她又不是做錯事、負心的那個人。

但是她甩掉他了嗎?後面空空如也,他沒有追來。説不出來心裏是什麼覺,他不應該對她還有影響力的。她應該用力甩他一個耳光,然後罵他薄情郎、負心漢,讓所有人都出來看他笑話…

好吧,沒有痛下毒手,只因為她是時尚的現代人,而且也太無聊了,就算毒打他一頓也不能挽回什麼了,那何必讓自己手痛。這世間只有錢是真的,情卻從頭到尾都是假的。

他不會困擾她的…她已經過了遐想的年紀了。甩掉一切,她踏進麪店,一如以往的每一天。

微蒙,對街店面幾年前改建成便利商店,一天二十四小時營業,不用抬頭,從電動門的叮咚聲可以看得出來客人的來客數和受歡程度。

時間還早,街道還不顯吵。皮家面也把原來的手動鐵門換成了電動鐵門,這會兒隨着電動門逐漸往上拉,裏面鑽出一道婀娜的人影,她穿着白衫窄裙,雙高跟鞋,一副要上班的打扮,只是她仍睡眼惺忪,頭髮不是很聽話地亂翹着,本能地拿了地上的報紙還有牆壁上按時送來的鮮玻璃瓶子,就想轉身進去。

“小琪。”那低如和絃、醇厚如酒的嗓音慢慢靠近。

“誰叫我?”很下意識地反應。會喊她小名的人屈指可數,這聲音,好像昨天才聽過。

“早安。”儘管已經是三十歲的成女人了,似醒非醒的臉蛋憨態可掬,沒有上妝的五官水靈清透,嘴翹翹的,帶着某種嫵媚,十幾年前那顆小桃子現在變成了清麗成的水桃,昨天驚豔過了,今天再見還是覺得她漂亮。

皮琪拉濛的眼逐漸清醒,發現好像有一雙熱情的眼眸正殷切地看着她。

一大早的,“你在這裏做什麼?”剛剛的甜可人消失了,她恢復了那個伸出尖尖爪子的女人了。

“小琪,我想你。”那麼温柔的聲音,是他的嗎?

她的樣子真人,修長優雅的頸線下面是纖細的骨架,勻稱的比例延伸到肢,婀娜的部下面是穠纖合度的腿,他幾乎要看痴了。

“我把你的腳踏車牽回來了。”邊角放着被她當成逃工具的可憐單車,物歸原主。

“多事,多此一舉。”舊車一台了,扔在路邊也不會有人要,她要營造出氣勢來,不為所動,她告訴自己,這樣就心動太蠢了。

“你真記仇。”她眼神冷淡,那種對抗的冷漠的確讓人止步。

“我説過不想再見到你,還有,誰説你可以來我家的?”都切了,幹嗎還來!

“我昨天説了再見,是你沒聽到。”皮琪拉氣結。他不只變了容貌,就連個也變得狡猾無比。

“不要生氣,我只是來拿我家鑰匙。”看她陰晴不定的神,他決定再往後退讓一點點。

“鑰匙?”什麼鑰匙?沉默了一下,她想起來了。

就那麼一間破房子,小偷隨便一鐵絲就能進去搜刮一空,要不然隨便踹個兩下也行,要什麼鑰匙?可是她只是瞪了他一眼,轉身進門去,兩分鐘後又出來,把一隻老舊的鑰匙扔給他。

當年出國前,薩克把自己家的鑰匙給她,不論是託管還是表示他會回來的決心,他自己也沒想到這一出去就是十幾年。

“你還有什麼東西想要回去的,你最好一次想清楚,不過我這裏已經沒有你要的東西了。”她剛剛為什麼不直接説丟了就好?

“謝謝你幫我保存得這麼好。”誰説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他最想要的,就她一個。

“我在就忘了這回事。”她討厭自己不夠鐵石心腸。

“小琪,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他看着被摩挲到非常光滑的鑰匙,心裏有什麼在跳動。

“沒什麼好解釋的。”他真的覺得她很好欺負嗎?説見就見,説談就談,她又不是他養的小狽,隨便丟骨頭她就要巴上去搖尾巴嗎?

“我們好久不見,就算是普通的朋友,就當應付我,請我吃頓飯。”他這是怎樣,來討飯吃?這些年,他在那個生活圈到底練成了什麼神功?厚臉皮嗎?

“你不可能連吃飯的錢也沒有。”

“對啊,因為我失業了。”他還笑。

“可能嗎?別耍我了。”她還是怔了怔。

“我不開玩笑的,你知道的。”

“請節哀了。”嘴巴説得風涼,心裏還是直打鼓。他在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嗎?

“就只有這樣?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這麼希望我繼續留在那裏不要回來?”

“與其兩個人都沉淪在社會底層,不如讓有能力的那個登上金字塔,你看看現在的你,不是很好嗎…”不對、不對,他説失業了,難道就像他當年説的,又被他那無血無淚的父親一腳踢開了?

“豪門飯碗不好端!”皮琪拉仔細地端詳他的表情,他的眼皮動也不動,眼睛是亮晶晶的翡翠,這表示他沒有説謊,是真心這麼想。

“我以為只有那種一心想嫁入豪門的女人才會有這種嘆,這實在不像你會説的話。”

“聽你的口氣,你很瞭解我是怎樣的一個人,那我是怎樣的人?”她忽然警覺起來,“要是你拿到了,可以走了。”

“那吃飯…”

“你是飯桶啊?”見到她就只會要吃,吃吃吃,她的臉上就寫着飯桶兩個大字嗎?

“就算是死刑犯,執行槍決前也有一頓豐盛的飯菜吃,還有…你要是不答應我只好天天來站崗。”叮嚀自己要收好的爪子,不小心又出來揮舞了下。

“什麼不好比喻,用死刑犯?真是爛比喻!”就這樣吃定她嗎?儘管不想見他,卻也不喜歡他這種自貶。

這男人以前彆扭又冷淡,就算十幾年的時光能夠改變一個人,讓人轉了,不過怎麼看他都不是容易妥協的人,一盞不是省油的燈,更可怕的是他的姿態擺得太低了,低得讓人很難説不,她捏着太陽,沒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