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四：翡翠香爐故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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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雲峯把那條髮帶拿給她看。白月檢查了一番，輕輕説:"小蛋面祖母綠和鑽石，是上品，工藝相當好。許先生是豪
的人，不確定是否是真的寶石就輕易買了。"
"我有惜香憐玉之心。"紅雲端着茶具走出來，問，"香爐的事怎麼樣了？我姐姐是絕對不會割愛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白月推了妹妹一把，扭頭對許雲峯説:"你朋友喜歡瓷器嗎？"
"那東西太脆弱，一碰就碎。"
"照這樣，就該送青銅器。"紅雲哈哈大笑起來，"經得摔，又耐久，家裏進賊了，還可以防身！"這下連白月也呵地笑出來，"許先生，我這妹妹是刀子嘴，你別和她計較。"那天他回到家裏，腦海裏還是那個年輕的太太邁着碎步走進來的畫面。一臉侷促不安，憂鬱彷徨，舉手投足間，有股只有養尊處優之人才有的風雅氣韻，周身一股微甜清苦的芳香。
也不知道她這份氣質，能經得多久消磨？
許雲峯躺在沙發上墜入了黑甜鄉。家裏的老僕看到，取過毯子給他蓋上，聞到了他身上那股芳香，笑了笑。許雲峯父母早逝，留有厚產，他自己又是建築設計師，所以在女孩子中非常受歡
。身上有不同的香味。也是常事。
自那以後，許雲峯便成了那家小店的常客。喝喝工夫茶，和紅雲鬥鬥嘴，聽白月講解一些古董知識。當然也不會空手而歸，他買了一隻雍正五彩花鳥撇口碗送給姨媽做擺設。又選了一面法國十八世紀的銅質梳妝鏡，派人送去
處。
紅雲説:"追求女人時送鏡子是大忌諱。等於是天天提醒她紅顏易老，剎那芳華。"許雲峯大笑:"還有什麼，統統告訴我。"他覺得這對姐妹遠比那個香爐有趣。
一
午後，紅雲打扮一番出去赴約，白月帶着幾個太太到樓上選瓷器，許雲峯就閒坐在窗邊研究一隻成化青花宮碗。門簾一陣嘩嘩響，細細的腳步聲響起，一陣
悉的芳香隨之而至。他心中一動，抬起頭來，那個婦少正站在玄關。
她比上次見面要消瘦許多，面
憔悴。因為生得美，這份憔悴反而讓她多了幾分楚楚動人。身上那件雪青旗袍，卻已經陳舊不少。
一個人的際遇如何，從外表就看得出來。許雲峯知道她這段時間過得並不好。
許雲峯上前自我介紹道:"我是店老闆的朋友，姓許。"
"許先生。"婦少説，"老闆還是不在？"
"你這是…"婦少低垂下頭，説:"我還有東西要當。"許雲峯知道白月在忙，乾脆自作主張説:"給我看也是一樣的。"婦少打開手裏的匣子，裏面都是耀眼珠寶首飾，尤其是一對蝠鼠紋寶石髮簪和一支玳瑁雕花櫛，
美絕倫，非常罕見。
許雲峯不住看那婦少一眼。她明白許雲峯在想什麼，苦笑着説:"都是祖上留下來的東西，和一些嫁妝。當年…"她話並沒有説下去，哽咽着，黯然神傷，因為想起了什麼辛酸。她別過臉。
許雲峯看到她放在匣子上的手，細白柔軟，保養得非常好，只是指甲已經修得短短的。
他輕聲問:"你先生什麼時候回國？"婦少搖搖頭，"我沒告訴他，怕他分心。他還有幾個月就可以畢業回國，我不希望他功虧一簣。"
"家裏就你一個人在支持？"她笑了起來:"許先生，別小瞧了一個女人的能耐。"許雲峯忽然很羨慕那個丈夫。他還記得自己在樓下苦等大半個晚上就為見她一眼，可她早就和新男伴從後門出去參加派對。
他簽出支票。婦少看到上面的數字，嘆一聲:"許先生，你出手一向這麼大方？"許雲峯笑:"助人為樂。"
"你沒想過我也許在行騙？"
"你不像。"她不像。騙子是不會在落魄時還有那麼高貴的儀態的。雖然她一臉憔悴，髮絲沒有光澤，可長年養尊處優培養出來的氣度不是一時半會兒消磨得去的。若説白月像是從深巷舊院裏走出來的佳人，這個婦少就像是小説裏落出來的一幅舊時代美人畫。彷彿不是現代真人。
最關鍵是，她從來不主動訴苦博取同情。
許雲峯問:"你住得遠不遠，路上方便嗎？要不要我叫車送你？"婦少忙不迭婉言推拒。
這時，白月送那幾個太太下樓來。許雲峯迴頭看了一眼，再轉過身，婦少已經不在，只有門簾不住晃動。
太太們各買一套對碗，和一大堆小物件。小店今收穫不少。
許雲峯開她玩笑:"你真的做古董生意？我還從來不知道古董對碗可以一賣就那麼多套的。別是贗品吧？"白月不同他計較小枝節，"許先生今天也做成了樁生意啊，不讓我看看這次是什麼寶貝？"結果一看到那支嵌有寶石的玳瑁櫛，兩眼放光，平説話輕聲細氣的她也放大聲音，懇求許雲峯:"轉給我如何？我願意出三倍的價。"許雲峯笑着搖頭。
白月也是極聰明的人，一下就明白許雲峯的意思，他想她拿那個香爐換。她呵呵笑:"許先生，那香爐可比這支櫛值錢多了。"
"我不介意補空缺。"白月抿着嘴，學他的樣子搖搖頭。這樁生意還是沒做成。也許太掃興。
紅雲很晚才回來，那時候白月已經在收拾東西要關門了。她倒了杯茶牛飲一口，問姐姐:"她又來了？"白月低頭算賬，微笑着回應:"是，讓出好多東西來。有一支玳瑁櫛我特別喜歡，許雲峯不讓。"
"那個公子哥，"紅雲撅着紅
，"傻呼呼的，因為條件優渥，不食人間疾苦，所以對人分外真誠。你看他開的古董跑車，像是從拍舊上海的電影裏扒下來的，天天開到我們門口停，如同一塊活招牌。"白月給妹妹逗得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