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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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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後三天,還有很多家屬留在出事地點不肯離去,包括許多關心事故進展的人們。慢慢的人羣散去,看熱鬧的少了,來紀念的人也越來越少,生活還要繼續,太陽每一天都按時升起,偶有陰天雨天,終會過去。痛苦傷心會隨時間模糊,愛和思念也一樣。

智明的學院已經放假,他每晚都到,什麼也不做,只坐在地上出神。

還有一對頭髮開始花白的老夫,每天帶着兩三歲的孫兒過來,孩子總會問:“爺爺,,爸爸媽媽呢?”

“仔仔…爸爸媽媽會在這裏…看着我們!”憔悴的回答她,哭得太久,眼睛乾澀,已經沒有眼淚再出來。

“媽媽,那裏,那裏!”孩子拍手叫。

兩個老人忙去看,只怕看不清,着急去擦擦老花的雙目,智明也去看那孩子指的方向,什麼人也沒有,天橋下面是一片菜地,被前仆後繼下來的三節車箱砸去了大半土地,泥土焦黑,周圍寸草不生,月光很明亮安靜,光影下有知道名字的小飛蟲子一閃一閃亮着。

“唉,媽媽不在那,媽媽帶了小翅膀到天上去了,咱們在這裏陪陪她。”面對這麼小的孩子,沒有辦法説出個“死”字。

“媽媽,沒有了。”小孩子的黑眼睛滴溜溜轉,又看到一邊,又叫:“看,爸爸。”大家去看另一邊,天橋下面是月光投下影子,影子靜默,陪伴着天橋,什麼也沒有。

老婦人把孩子抱進懷裏,眼淚“譁”地下來。智明想,連這麼小的孩子都懂得思念。

老爺子看着老婦人,突然説:“他,或許,他真的看得見,以前聽老一輩的説過,小孩子會有天眼,看到我們大人看不到的東西。”老婦人把孩子抱離自己問:“仔仔,你剛才看到爸爸,是什麼樣子的?”

“不高興,嗚嗚——”那個叫仔仔的孩子把手握成拳頭,放在眼眶裏,做出哭的樣子。

智明聽那仔仔這麼一説,忙走前幾步,對着孩子説:“仔仔,你幫叔叔看看,有沒有一位阿姨,很好看,長頭髮,大眼睛。”仔仔聽他這麼一説,張看眼睛向黑處看去,看了一陣説:“方格子阿姨…”他用手握成拳頭,放在自己的腮邊。

是她,是芳林!她走的那天穿着就是紅細格子衣服,她最喜歡的動作就是用手支在腮邊待著眼睛愣神,芳林還在,她還在。智明的心大慟,坐在地上全身綿綿無力。我拿什麼來招你回來?芳林?

第二天,法令紋很深的陳達警官在巡邏,看他又來了,陪他坐下,嘆了一口氣説:“是你的愛人吧?逝者已矣,不用每天都過來。”智明了一口氣説:“我覺得她…還在。”

“小夥子,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是男人,要振作,人死如燈滅,人是沒有靈魂的,節哀順變吧。”

“燈滅了不是還能再點亮嗎?”智明喃喃説。

“你是有文化的人,用科學的方法説,人死後也不是什麼都沒留下,會留下一些模糊的信息,就比如人如果站在這個地方,走了之後,還留下氣味信息一樣,我們活着的人是覺不到的,但是狗的鼻子能聞得到,我們警局的警犬就能據人的氣息追尋到千里之外抓捕到犯罪。”陳達摸摸自己的大蓋帽説。

“警官,你也認為人死後會留下一些信息?”智明轉頭看他,目光亮起來。

“對,類似於影像、氣味那樣的信息,短時間內這些信息停留在空間,還沒有馬上消散掉,尤其是這麼大型惡的事故,信息聚在一起不散,會對某些人造成心理影響,不過這些不能稱之為靈魂!因為這些東西是沒有思想的。”

“警官,你怎麼知道這些影像和氣味沒有思想,你剛才説狗能追尋氣味,那麼總有什麼東西能追錄這些影像和信息吧?比如某些小孩子的眼睛,比如有特異能力的人。仔仔就能看到我的芳林,他説得出芳林的特徵。”

“小夥子,你不要誤入岐途了,氣味跟信息不是兩回事,從來沒有人能證明信息有思想。”陳達無可奈何看着眼前這個執扭的年輕人,試圖想説服他。

智明突然站起來説:“我會證明的。”説完就走。

兩個電工揹着工具箱向天橋下面的一盞路燈走去,年長的説:“昨天晚上這燈總是一閃一閃的,我過來看過,換了燈泡,怎麼還這樣?”年青的説:“哥,這裏剛出過大事,是不是那些魂兒在作怪?”年長的嘆道“也許,我今晚帶了些香過來,等你會點上,這樣或許會好些。”正説着,那路燈閃了一下,“噗——”地滅了。年青的電工嚇得躲在年長電工的身後,年長的安説:“你別怕,魂有頭債有主,不是咱們害的,不會來找咱們?你等會只管燒香就好。”智明立住腳聽他們説完,心裏道:“是呀,魂有頭債有主,這次動車事件到底是什麼一回事,怎麼莫名其妙起火爆炸?事情總會有個待吧?”他走了幾步,回身看看那盞熄滅的燈,心裏道:“芳林,你肯定不喜歡跟這麼多魂兒擠在一起,我會帶你走,你等我!”智明跳回自己的小車,向城市的另一端北郊區駛去,郊區的一家農家小院,很大的院子,他的車一停下,院子裏兩條狗發出沉悶狂燥的警告聲,叫了兩聲變成輕哼,身材清瘦的女主人拍拍狗的頭,越過院子打開門,智明一邁進去,就聞到院子中間荷池裏的嫋嫋清香,一叢叢夾竹桃在籬邊沐着月光,這裏是世外之源,花花草草各得其所,不理會人世種種。

林師母四十多歲,清自然,腳步輕盈,藉着燈光看見智明,嚇了一跳:“智明,你怎麼這副模樣?”智明這幾天天守在出事地點,餓了就吃志願者遞過來的飯菜,食不知味,沒有回家洗漱,下巴鬚髮叢生,凌亂不堪,衣服更是又髒又臭,走近去聞有一股垂暮的死氣。

“師母,老師在不在?動車出事了,我的未婚子就在那節車箱裏。”智明的嗓子暗啞,被叫做師母的雖然半隱居在郊區,但是動車事件太大了,只是沒有想到這種厄運會落到自己相識人的頭上,她拍拍智明的肩膀,無言地安他。

六十五歲的林一天教授在書房打坐入靜,智明隨師母去衝了個澡,洗乾淨髒臭,但臉上全是倦容頹唐,悲慼蓋都蓋不住。

智明進了老師的書房,書房佈置得像禪室,很大一間,書籍放在左邊的幾個書架上,有很多線裝的古籍,佔了書房的一半。中間有很古的屏風隔開,右邊很空曠,放了矮的木桌木椅,中間是樹樁做成的棋台,林一天坐在蒲團上面打坐,書房的正中是條簾子,上面是巨大的太儀八卦圖,林一天是南大歷史研究系教授,通周易老莊,智明是他的得意門生,修研博士時,也是林一天帶的,智明博士讀完就留校當了林一天的助教,後來成為講師,老師也退休了,過着半隱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