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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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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暑假期間,羅小的父親不再拖爐渣和垃圾了,被h師範革委會的安排去挖防空。幾個“牛鬼蛇神”在h師範的大食堂後的陡坡下每天朝前進1米地挖着頗有幾分老鼠打的意味。這是h師範的造反派的一件傑作,把這些每天到處亂躥的“牛鬼蛇神”集中去挖防空,那麼就沒有人望見這一張張叫人不愉快的臉了。從軍宣隊進駐h師範起,大張旗鼓的批鬥風則被軍宣隊煞住了。軍人講究鐵的紀律和按部就班的生活秩序,不喜歡吆喝喧天地鬥爭這個批判那個,於是h師範表面上恢復了平靜,爭權奪利的鬥爭當然就成了背後的鬥爭。那個大權旁落了好幾年的羅校長,既然不再成為鬥爭的靶子,自然就沒必要再在眾人鼻子下拖着垃圾走來走去了,於是羅中漢進了防空,羅小當然就翻身得解放了。

那個暑假,羅小成了想幹什麼就只管去乾的國王,他天天跑到湘江裏去泡兩個小時,與王大力在河中央打“水戰”那時候,男孩子的娛樂就是玩蛐蛐。羅小的牀鋪下襬着五六個從垃圾堆裏撿來的爛杯子,杯子裏裝着半乾半濕卻用手指頭揩得平整的半杯黃土,丟幾粒飯進去,再把蛐蛐放進去,蓋上玻璃之類的東西。

一捉到新蛐蛐忙投進杯裏同養着的蛐蛐打架,誰是勝利者誰就有資格佔據這塊“領土”現在的小孩都是玩變形金鋼汽車火車什麼的,但那個時候的小孩卻只有玩蛐蛐、金殼蟲和蟬蜕的份兒。

一天上午,王大力在羅小的窗下吹口哨(暗號),羅小立即就走了出來,王大力小聲説:“捉蛐蛐去不?”羅小轉回家,從牀下拿出一把專門用來撬磚頭或石頭的馬釘和一用來裝蛐蛐的竹筒。竹筒上挖了一條槽,從這條槽可以窺伺關入竹筒的蛐蛐;竹筒有尺多長,用竹片隔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空間,可以裝七八條蛐蛐。羅小和王大力自然是去h師範的骯髒僻靜處捉蛐蛐。兩人先是在一處公共廁所後的草地上邊聞着臭氣邊捉蛐蛐,隨後跑到東樓後的一堆磚瓦旁捉了幾隻蛐蛐,其中一條紅腦殼蛐蛐格外壯大,這裏蹦那裏躲。羅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磚瓦翻過來搬過去),才把這隻叫聲洪亮的紅腦殼蛐蛐捉到手。羅小非常得意,看也看不夠地欣賞着。以至王大力都嫉妒起來了。中午返家的路上,兩人經過h師範的校辦工廠時,一隻蛐蛐發出的雄渾有力的叫聲立即使他倆動起來了。

“老子最先聽見啊,”王大力聲明説,那意思是警告羅小不要奪他所愛。

就是這隻蛐蛐令他們幹了件使校辦工廠的老師極為頭疼的勾當。

兩人尋着蛐蛐雄渾的叫聲警覺地走去,原來它發自校辦工廠後面的護坡上。那護坡是一堵青石和磚瓦壘砌的,與屋頂一般高,那隻叫聲讓他們動的蛐蛐躲藏在一條臭烘烘的水溝旁的石縫裏。王大力攀着一處石頭,雙腳踮在校辦工廠的窗台上,舉起一把大起子一下撬了蛐蛐藏身的石縫,一隻人腦殼般烏黑油亮的大蛐蛐立即暴在光天化之下,但僅僅只是供他們目睹了下它那人英姿一眼,一蹦,落在了王大力站的窗台上,又一蹦,從一處沒有玻璃的窗格躍入窗户不見了。

他屋裏娘。”王大力罵了句痞話。兩人很惋惜地趴在窗台上張望,當然就瞥見了很的電線,還看見了油漬漬的一張桌上擱着一把紅皮鉗子。

“搞電線不?”兩人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電線上。王大力又説:“你爬進去…人來了我就唱歌。”窗户上有鐵柵欄,羅小的腦袋尖,可以爬進去。羅小拭探地把頭往鐵柵欄中鑽,居然進去了。

“我怕。”羅小説,把頭縮了回來。王大力目空一切地一揚臉“你這鱉到底是麻雀膽子,”王大力慫恿他説“我在公共汽車上扒錢還不怕,這裏鬼都沒有,怕鬼哦?”羅小爬了進去,緊張不安地拿起那把紅皮鉗子,急忙走到開關板下舉起鉗子剪電線。

“先把保險拿掉,有電。”王大力提醒他説。羅小照着做了,他搬張椅子到保險板下,站到椅子上,齊着開關板把十幾電線嚓咔嚓咔全剪斷了,接着又把連接着機器的電線也一一剪斷並迅速扔出了窗户…隨後,兩人又把電線繞成團團,進陰溝裏一處眼看不見的地方。

“我晚上來把電線運回去,”兩人離開那兒時,王大力説“明天上午你到我屋裏來就是,我們一路去賣。”第二天上午,羅小等他父親前腳出門,後腳就跟了出去,快步走進了王大力的家。王大力正立在柴灶旁燒電線,廚房裏充斥着極嗆人且有毒的塑料燃燒時擴散的臭氣。灶眼裏噗噗噗綠火冒得很兇。王大力打着赤膊,握着父親常常舉着威脅要打死他的那把大火鉗,時不時伸進灶眼翻那麼一下,身上臉上黑汗直滾。

“還沒燒完?”羅小高興地説。

王大力一笑“這一下燒得完的!”説完,很用勁地咳了幾聲嗽。

“還要發狠燒。”兩人把銅線上的塑料燒完後,為了不至於引起廢品店的人懷疑,忙抓了些煤灰灰和泥巴抹在銅線上。接着兩人便朝廢品店走去。一走進充斥着各種氣味的廢品店,王大力便鎮靜地從舊書包裏掏出銅線,丟到一個老頭提起的秤盤上。羅小的一顆心卻躥到了喉頭,那放到秤盤上的銅線雖然抹了煤灰和泥巴,但仍顯得很新。羅小生怕那老頭詢問這麼多新銅線的來歷,或許那老頭老眼昏花,或許是他懶得管閒事,他像唱歌一樣拖長聲音報重量道:“黃銅,2斤7兩。”另一老頭趴在骯髒不堪的桌上撥了幾下算盤,拉開屜將錢付給了王大力。

“你剛才那樣子,差點讓這些老鱉猜到這些銅是偷的。”一邁出廢品店,王大力便責怪羅小説:“你以後在這種場合要做得若無其事。”

“我剛才又沒怕,”羅小否認道。王大力不追究地笑笑,邁到一個農民的擔子前買了四個梨瓜,這才蹲下身把賣銅線的錢劈半一分,於是兩人心情很暢炔地啃着梨瓜,趾高氣揚地朝靈官渡邁去,絲毫也不覺得太陽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