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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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莫早上很早就到醫院了,這是多年來養成的好習慣,只要上早班,她都會提前一個小時到。誰叫自己平時經常早退呢,提前上班也算是一種補償吧,如果有選擇,誰不願意踏踏實實做一份工作,誰會想要過現在這樣的子!裴莫一邊換衣服,一邊苦澀的想到。
“莫莫,等一下。”裴莫剛從更衣室出來,後面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又來了!裴莫的嘴角不擠出一個苦笑。一聽這個腳步聲和呼喚聲就知道是李政…血研究中心的主任醫師,全醫院最年輕最有型的醫學博士,美國最著名的醫學院花重金挽留的高材生,所有單身女醫生和護士心目中的完美情人!象他這麼優秀的男人原本應該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麼偏偏是我?!裴莫苦笑不已。
“莫莫,莫莫,等我一下。”李政三步兩步就趕了上來。裴莫無奈的回過頭,看着他寬闊的額上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珠,他是那種非常非常陽剛的男人,濃眉大眼,身形拔膛寬闊。能夠依靠在他的懷裏一定很安心吧,裴莫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李醫生。”裴莫垂下了眼簾。
李政的心有一絲絲疼,這個總是裝作很冷漠的美麗姑娘,到底是靠了什麼來支持她堅持下去的,那樣的家庭,那樣的負擔,同齡人完全不能理解和承受的一切,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莫莫,”李政努力做出一個很陽光的笑臉“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的導師托馬斯昨天告訴我,他們的研究院最近成功研製出一種藥,對小俊的病很有好處,最關鍵是毒副作用小的多,你…”
“好啊!”一提到能夠對小俊有所幫助,裴莫的眼睛立刻綻放出光彩“李醫生,這種藥經過臨牀驗證了嗎?”
“嗯,導師説已經通過了,很快就會上市。”
“那麼,李醫生,可以幫我買到一些嗎?”
“可以倒是可以,”李政的笑容勉強起來,不無擔心的説“莫莫,那個藥…有點貴。你…”
“沒關係。”裴莫立刻打斷了他的話“不管多貴,只要對小俊有好處就行,李醫生,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會把錢湊足的!”看着她堅定的目光,李政卻樂觀不起來,到底有什麼力量在這樣的支持她?她是那樣疼愛那個美的讓人心疼的弟弟,什麼都要給予他最好的,病房住的是最好的病房,藥也要用最好的藥,每天的醫藥費昂貴的讓人瞠目結舌,可是她都不管不顧,堅持要這樣。聽説她除了上班外,還在外面打了一份工,可是是什麼工作才能支撐得起小俊這樣的負擔?!
本來小俊的病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現在國際上在治療白血病的研究上已經有了很成的方案,只是偏偏小俊的情況就那麼特殊,他是ab型的血型,偏偏又是rh陰,要想找到成功配對的骨髓的可能渺茫的讓人不敢去想,而且他的身體從小就很差…真是可惜,為什麼偏偏是這一對姐弟,為什麼偏偏要折磨他們?!李政不住的在心裏扼腕嘆息。
“莫莫,那種藥要500美元一支,雖然不能治小俊的病,但是卻可以大大延緩病情,給我們更多的時間去尋找合適的骨髓,但是…,太貴了!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李政的話一直在耳邊迴盪,裴莫的心上象壓了千斤巨石一樣的沉重。錢,又是錢!還欠着拉姑十萬,小俊的費用也沒有着落,還有裴茉莉…那個該死的女人這一次竟然欠了十二萬,要是按着自己的本意,本就不會替她去還這筆錢,就讓她去死好了!可是,她會無休止的來折磨小俊,可憐的小俊怎麼能夠敵得過她的花樣百出!
唉,都是錢惹的禍!裴莫對着玻璃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故作輕鬆的走進病房。病房裏,小蓓正和小俊有説有笑的聊天,一邊聊一邊小蓓還在給小俊整理頭上的頭巾。自從做化療後,他的頭髮掉的厲害,原本濃密黑亮的頭髮,掉了近一大半,雖然俊嘴上不説,但是偶爾看到他對着滿地掉落的頭髮發呆就知道他其實很介意。後來,小蓓就買了各種各樣漂亮的頭巾,每天變着花樣給俊換式樣,才讓他的臉上又恢復了一點笑容。
看見她進來,裴俊臉上的笑容綻放的更燦爛了“姐,你來啦,小蓓姐又給我買了一個頭巾,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裴莫竭力掩飾心裏的煩悶。説實話,在這點上自己還不如小蓓做的好,小蓓總是很耐心很細心的照料着小俊,而自己…,自己總是不能認認真真的坐下來和他聊聊,開解開解他的心結,甚至昨天,又對他大吼大叫了。
“俊,你今天覺怎麼樣?”
“還好,姐。一點兒都不難受,我都沒有吐。小蓓姐,是不是?你告訴姐姐,我今天沒吐吧。”小蓓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幸好她坐在小俊身後,並沒有給他看到。裴莫的心酸得厲害,哪有做化療不嘔吐的,俊一定是怕她難過才故意這麼説的,可是,他難道忘了,自己是個護士,這樣的情形看得也太多了,他的謊言未免也太拙劣了點吧。
“是嗎?那就好。晚飯有沒有多吃一點呀?”既然他費盡心思要讓自己寬心,又怎麼能拂了他的一番苦心。
“吃了,今天的晚飯香的。”這個傻孩子,又説這種謊話,説不定他一口也沒能吃下去呢,裴莫轉過臉,使勁的了一口氣,努力不讓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落下。
“俊,你早點睡,我去上班了。”
“姐,你…”裴俊言又止,雖然一直不知道姐姐兼職做的這份工作是什麼,可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一定付出了很多很多,否則如何能夠負擔這麼高的費用,還有…,還有媽媽時不時扔過來的欠賬條。姐,你可要保護好自己呀,我寧願自己死,也不要你受到傷害呀!裴俊的心裏滿是苦澀。
老迪酒吧,老迪酒吧,裴莫找了好久,問了好些人,才終於在一條不起眼的巷子裏看見了昏暗的燈箱。不能肯定沐風是不是在裏面,更不能肯定他説的是不是真的,但是,如今已經別無選擇了。錢,對自己而言再沒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了!
推開有些陳舊的門,裴莫警覺的迅速掃視了一圈,酒吧比自己想象的要小的多,人也很少,昏黃的燈光下,似乎連服務生都委頓的昏昏睡。沐風坐在高高的吧枱上,背對着門,手裏捏着一隻高腳杯,轉來轉去。
“你來啦,坐。”他的頭本都沒有回一下,但卻清楚的知道了裴莫的到來。
裴莫緊緊咬住下,一聲不吭走到他的身邊坐下。
“想清楚了嗎?要不要聽聽我的賺錢方法?”沐風的嘴角又得意的揚了起來。
“其實我不是很明白,以你的賭術,雖然進不了一高手的行列,可是要想掙點錢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為什麼要留在金壁輝煌?”
“我…,”裴莫猶疑了一下“我不能拿賭桌上的錢。”她又不是不知道憑自己的賭術足夠騙到小俊的醫藥費了,甚至裴茉莉三天兩頭扔過來的欠賬單也不成問題,只是…,不可以,她就是不能靠賭術吃飯,就是不可以拿賭桌上贏來的錢!她已經發過誓了,向死去的爸爸和師父發過誓了!
她還記得那年冬天特別冷,有一天在放學的路上,突然被一個象乞丐一樣邋遢的人給攔了下來,後來仔細分辨才發現,原來竟是她已經失蹤了五年的爸爸,他離開的時候雖然狼狽卻也還看得出模樣,這一次,竟然連一點人形都沒有了!爸爸一直不停的咳嗽,間或還吐出一兩口鮮紅的血,他説他活不了了,因為賭輸了錢,欠下了高利貸很多很多錢,現在人家要他拿命來抵。
“抵就抵吧,反正我現在只剩賤命一條了。”裴莫還記得當時夏宇成就那麼倚着牆角癱坐在地上,連呼都帶着血腥的氣息。
“莫莫,你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都一定不能賭錢,千萬不能拿賭桌上的一分錢,否則你這一輩子就跟我一樣,毀了!記住嗎?一定不能!”是啦,當時他着自己發完誓,就歪倒在了一邊,再也沒有醒來。才九歲的裴莫甚至都不懂得要如何傷心,父親對她而言只是一個模糊的回憶,似乎回憶裏也曾有過把她扛在肩膀上嬉戲的場景,可是別的,似乎真的沒有了。
再後來,隔了幾年,有一個斷了一隻小指的中年大叔來找她,説是夏宇成的朋友,受他之託偶爾來照顧她的。大叔一看到她就嘖嘖讚歎,説什麼天資實在太好,不學太可惜了。當時並不懂他在説些什麼,後來才知道原來大叔也跟爸爸一樣是個賭徒,不過不同的是,爸爸是個技術和運氣都很爛的賭徒,而大叔實際上是個高手。就這樣,大叔一邊終很矛盾,一邊卻又控制不住的把賭術傳授給了她。
起初裴莫是不肯學的,爸爸是個爛賭鬼也就算了,反正多少年都沒見到過他了,可是家裏裴茉莉也是個徹頭徹尾不折不扣的爛賭鬼!賭輸了就回來打小俊,平時從來不照顧他們姐弟倆,裴莫早就恨透了賭博。可是,有時候人真的由不得自己,雖然內心那樣抗拒大叔教的那些東西,可不知怎麼回事,往往他只講一遍,她就能清清楚楚的記在腦子裏,怎麼抹也抹不去。
又隔了幾年,有一天段大叔(裴莫是在跟他學了兩年之後,才知道他叫段九指的)神凝重的把她叫到跟前,叮囑她今後一定要好好做人,找一份本本分分的工作養活自己和小俊,最好這一輩子都不要沾染任何賭具。
“莫莫,記住,最好是忘記了我教你的那些東西,永遠不要沾賭的邊,還有千萬不要拿賭桌上的錢,一分也不能拿!要不然,你就永遠都擺不了它了!”於是,裴莫又像當年向父親起誓那樣,對師父又起了一遍誓言,但這一次她的心情要複雜的多,她已經能預到在段九指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變故。
是這樣的,三天後,段九指收養的義子段洪力來找她,告訴她師父已經過世了。那一年,裴莫十九歲,過多的生活磨難和壓力讓她對悲傷徹底的麻木了,和父親的死一樣,對着師父的死訊,她還是淌不出一滴眼淚。只是隨着時間的逝,偶爾會想起那個看上去很兇其實只是對自己裝裝樣子的大叔,想到他時,心裏就痠痛得厲害。
“想什麼呢?在想段九指吧,是段九指不讓你賭錢的吧,可是,你還是違背了他的要求。”沐風幽幽的聲音從耳邊飄來,打斷了裴莫的思緒,也震動了她的心。
“你…,你怎麼知道…”
“我有什麼不知道的。”沐風端起面前的一杯酒,在邊呷了一口“從你會用偷天換,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段九指的傳人。”裴莫默不作聲,一直以來師父都不允許她和洪力哥在外面提起他的名字,所以他死後,力哥甚至連姓氏都抹了去。眼前這個沐風,不知是敵是友,可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自己在他面前已經沒有秘密可言,但他…,對自己而言卻還是一個未知的!這一回合,又輸了!
“別這麼緊張,我又沒有惡意。”沐風似乎看出了裴莫的擔心“段九指難道從來沒有跟你提過他的師承?他的本事又不是天生的,總要有人傳授給他吧。”
“沒有。”是沒有,師父從來沒有説過一句關於他自己的事,只是鄭重的告訴過自己和力哥,説他過去結了很多仇家,要他們永遠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真是的,他這一輩子就是這樣,做什麼事都畏首畏尾,一點男人的果決力都沒有!”裴莫最討厭別人隨意評價她身邊的人,無論他們是怎麼樣的人,就是不允許別人評價!就像死去的爸爸,就像師父,甚至該死的裴茉莉,也不允許別人來妄加評論。
“你憑什麼這麼説!你有什麼資格做這樣的評論!”
“就憑他是我爺爺的徒弟,就憑他當年逃出師門!他從來沒有跟你提過沐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