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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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就想來嗎？你以為我這麼喜歡看到你們嗎？！”裴茉莉聲嘶力竭的喊道“裴莫，你不要人太甚！不要以為你耍了手段，讓所有的賭場都不讓我進，讓所有的高利貸都不借錢給我，我就會怕了。老孃在外面混的時候，還沒有你呢！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你要是把老孃急了，有你們好看的！”什麼？所有的賭場都不讓她進，所有的高利貸都不準借錢給她？是誰有這麼大的力量，能夠號令整個上海灘？！難道是…沐風？裴莫再一次震驚了。

“媽，你別這樣，姐姐如果真的這麼做了，也是為你好，你…別再賭了！”裴俊勉強支撐起身子，才講了一句話，就依着牀背微微有些氣。

“俊，”裴莫趕緊上前扶住他，無意中觸摸到他的臉頰有些滾燙，伸手探了探額頭的温度，天！他發燒了，他還是病了！

“俊，快躺下，怎麼會發燒的？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你滿意了？！”轉過頭，裴莫冷冷的盯着裴茉莉“你不是就想看到我們死嗎？這下你滿意了？！我告訴你，就是我讓賭場都不准你進的，就是我讓所有高利貸都不借錢給你的。如果你熬不下去，那就去死好了！別以為跑來發瘋我就會怕你，裴茉莉，我告訴你，俊要是有什麼問題，我一定找你索命的，我一定會把你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喝得乾乾淨淨，一滴都不剩！不信你試試！”裴莫冷冷的丟下目瞪口呆的裴茉莉，轉過身去。面對着裴俊，她的眼底盡是温柔與擔憂。

“裴莫，你這個殺千刀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呀！”裴茉莉突然爆發出哭天搶地的哭鬧“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呀！不讓我進賭場，不如讓我死了算了呀！

…

”

“那你為什麼還不去？你早就該死了！”裴莫頭也不回。

“姐…”裴俊不忍心看着裴茉莉這樣歇斯底里，望着姐姐的眼睛裏盡是懇求。

“好，你們都想我死是不是？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在意過我是不是？我在你們眼裏什麼都不是，是不是？那我去死好了，我死了你們就全滿意了吧！”裴茉莉踉踉蹌蹌的衝出病房，眼裏充滿了從來沒有過的絕望與淒涼，只是，裴莫背對着她，本看不見。

“姐…”裴俊一着急，呼更急促了。

“沒事，”裴莫按住他勉強支撐起來的肩膀，柔聲説道“俊，你別擔心。她不會死的，象她這樣的人是決計不會去死的！你只要照顧好你自己，讓自己趕快好起來知道嗎？我去找李醫生來看看。”李政不在病區，別的醫生説他在實驗室，裴莫便急急的奔去實驗室，小俊的情況實在是太不好了，白血病人最怕的就是生病，但他偏偏就…

跑去實驗室的路上，遠遠看見一個妖豔庸俗的背影坐在花園的長椅上捂着臉痛哭，哭得又老又狹窄的肩膀上下聳動不已。她竟然還在這裏哭，自己這27年裏從來也沒有見過她象這樣哭過，難道不能再賭了，對她來説真的這麼難過？！賭博把一個人變得鐵石心腸，把一個人變得喪心病狂，讓她除了對賭還有情外，對什麼都不管不顧，哪怕兒子就快死了，也比不上不能再賭重要，賭，究竟是個多麼可怕的東西呀！

看到裴莫衝進實驗室的那一刻，李政就知道，自己努力堅守的一點點防線又土崩瓦解了。這些子以來，刻意的躲着她，努力的不去看她、不去想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把她從心裏刪除，可是原來自己本做不到，只要一看到她痛苦無助的眼睛，自己就什麼都堅持不了了！

“莫莫，你彆着急，也許小俊的情況還沒到那麼糟糕的地步。”聽説傍晚的時候有個有錢的公子送她回來的，還當着大家的面宣佈要追求她，她會接受那個人嗎？雖然聽到這個消息心很痛，但是，説實話，心裏還是佩服那個人的，為什麼自己就做不到這麼勇敢？自己不但不敢當着大家的面向她表白，更懦弱到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退縮，這樣的男人她會喜歡嗎？

李政和裴莫趕回病房的時候，裴俊已經昏過去，夏蓓正站在他的牀邊抹眼淚。

“小蓓，量過他的體温了嗎？”李政的擔心不比裴莫少。

“量過了，39。8度。”天，他竟然燒得那麼高！

“小蓓，血，我要立刻化驗。把王莉叫來，馬上給小俊做心電圖、量血壓。”李政的餘光瞥到站在牀尾已經不知所措的裴莫，心情更添了一份沉重“莫莫，你先到外面去等一會兒，這裏由我來處理。相信我，小俊會沒事的！”裴莫站在夜風裏，任憑早呼嘯的寒風吹涼她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孔，心早已完全冷了。恐懼，滿心都是恐懼，從來沒有過的恐懼，就連當年裴茉莉把她一個人鎖在冰冷陰暗的屋子裏也不曾這樣害怕過；就連當初確診小俊得了白血病也沒有這樣害怕過。彷彿突然之間看見了死亡，就在俊被推進無菌艙的那一刻，就在自己只能隔着兩層厚重的玻璃遠遠望着他的那一刻，她，是切切實實嗅到了死亡撲面而來的氣息。

俊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無論自己再怎麼努力，他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雖然也曾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可是當它真的來臨的時候，自己除了恐懼就還是恐懼，無論如何，就是不能相信這一切呀！

“莫莫，進去吧，外面風很大。”夜深了，偌大的花園裏就她一個孤單傷懷的身影站在昏黃的燈下，在夜風裏愈發瘦弱愈發無助，李政的心又疼了。

“李醫生，”裴莫轉過身，已是滿面淚痕“怎麼辦？俊要怎麼辦？我真的很怕，李醫生，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救俊？你告訴我…”

“莫莫，別這樣。”李政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摟過裴莫瘦小的身體緊緊的把她擁在懷裏，她的身體像冰一樣的冷。這個可憐的姑娘，無論在她身上發生多麼大的事，也從來沒有見她過一滴淚，她總是在人前裝作一副堅強無比的樣子，可是，實際上不是這樣的，不是麼？為了小俊，今夜就讓她的淚放肆飛揚一次吧。

“莫莫，別這樣，我們不能放棄知道嗎？哪怕是到最後一秒，都不能放棄知道嗎？相信我，只要我們堅持，會創造奇蹟的！”相信我？！裴莫怔了一下，多麼悉的話。那個如花的男人又浮現在她眼前，他總是喜歡對自己説“相信我”事實上他也每次都能給自己信心。白天他説的那句話忽然在耳邊響起“晚上，我會在老地方等你，一直等到你來為止。”他還在等嗎？他真的會一直等下去嗎？可是…，沐風，對不起，這一次，我是真的不能來了！

一陣冷風吹過，裴莫不由自主的往李政的懷裏縮了縮，從來沒有想過要在哪一個懷抱裏尋求温暖，但今夜，是真的很冷，很想有個口可以依靠！閉上眼，一滴冰冷的淚順着臉頰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