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蒼松清蓮生靜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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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真好吃啊!
主僕二人吃了會兒,忽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尚混着男人們此起彼落的喧譁,從前庭月門那兒一路傳進,眨眼間已來到新房門外。
“老四,瞧你乾的好事!都説別灌大哥那壇‘鬼頭燒刀子’了,他才應付掉一輪敬酒,又被你硬灌,這下子好啦,鬧得這般醉,連站都站不直!”
“唔…我也是替大哥歡快嘛!今兒個娶媳婦,不好好痛快、痛快,豈不可惜?”
“可惜個!咱們痛快,嫂子可不痛快!待會兒你自個兒同嫂子説去,不關咱們幾個的事!”
“喂!兄弟有這麼個當法嗎?”嗓大呼。
“喝!為什麼不喝?拿酒來…我、我還要喝!呵呵呵~~”最後這句嚷慕娉婷聽出來了,是兩個時辰前與她拜堂成親、如今已是她夫君的刀義天。
他被眾人灌醉了嗎?才定定想着,外頭便響起敲門聲。
“大嫂,咱們幾個把大哥送回來了!”
“錦繡,快去開門!”她促聲吩咐,將酥餅盤於擱在一旁的矮几上,身子已不由自主地立起。
錦繡忙跑到小前廳應付,門“咿呀”一聲拉開,待在內房的慕娉婷便聽見來人道——“咦?啊!原來是嫂子的貼身丫鬟,那真是太好啦!呃…我是説,嫂子既然都休息了,那咱們就不鬧房了。哪,這是你家姑爺,咱們幾個把他送回來啦!”隨即是一陣‘貨’的聲響。
卸了“貨”像是好不容易擺掉燙手山芋,幾個人腳步聲來得亂、去得也亂,迅雷不及掩耳,門外一下子又恢復寧靜。
“哇啊!”哪有這樣的啊?可憐的錦繡連句話都不上,只能無奈地扶着自家姑爺的一邊臂膀,被濃重的酒氣一薰,頭都快昏了。
這一方,慕娉婷從內房疾步走出,覆面的喜帕已自個兒除下,見錦繡快要打跌,趕緊過來撐住醉醺醺男人的另一邊臂膀。
好沉啊!她未及多想,整個人挨近男人腋窩,試着用肩頭頂起他的重量,兩袖一前一後環着他的,吃力地把男人往內房裏帶。幸得他並未喝癱,腳步雖説蹣跚虛浮,仍乖乖地跟着她晃進裏邊。
把男人高大的身軀勉強“拋”到鴛鴦錦榻上,慕娉婷臉容早已通紅,一半兒是因使了力氣,氣吁吁,一半兒則因嗅多了他身上濃郁的醇味,耳鼓微鳴,秀額甚至泌出薄汗。
“小姐,送姑爺回來的是三爺、四爺和五爺,姑爺底下有四個兄弟,小姐拜堂時,咱在堂上見過他們。唔…八成是怕小姐責問,適才把姑爺推進門後,眨眼全溜啦!”錦繡嘟囔着,兩頰有些看不過眼地鼓起,見主於跪在榻邊費勁兒地拔掉男人那雙半筒靴,不吶吶喚着:“小姐…”
“錦繡,快把臉盆架上的巾子打濕給我,他臉好燙。”慕娉婷頭也未揚地道。掉男人的靴子後,她將他健壯的小腿抬上榻,讓他躺得舒坦些。
“啊?噢!”回過神來,錦繡忙按着指示打濕巾子,絞了絞,送到主子面前。
“小姐,給。”慕娉婷接過手,坐在榻沿,傾身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男人泛紅的臉。
這張臉啊,她終是見着他的廬山真面目了。
手中的巾子拭過那張五官深明的面龐,男人有着十分飽滿的寬額,兩道密濃的眉畫過額下,那斜飛的眉形俐落朗,有着外顯的豪氣。
他眉問處輕捺着兩、三道淺紋,細心再瞧,眼角也尋得出淡淡痕路。
當初,媒婆幫兩人對過彼此的生辰、合過八字,如此推算,她記得他應已三十有二,足足長她八歲。
依她這年歲才出閣,算是個‘高齡’的老姑娘了,此時瞥見他眉心、眼角的淡紋,不知怎地,她心頭竟興起模糊的歡愉,似乎歡快着幾道細紋加註在他臉上,讓他獷的外表多了內斂且滄桑的氣味。這心思着實古怪啊,古怪得教她得抿住,才沒讓那愉在嘴角漾開。
擦拭他眼角與眉間的力道不放得更輕、更柔了。
“唔…”男人忽地皺皺高的鼻樑,瘦削雙頰讓那張略方的臉形瞧起來稜角分明。他像是本能地眷戀那柔軟的撫觸,方顎一偏,半張臉自然地偎進慕娉婷那隻忙碌的柔荑裏。
她柳眉兒一挑,發現他左下、接近顎骨的地方,有一道膚淺疤,不湊近細瞧本看不出來。
“小姐,我去廚房煮碗醒酒茶過來吧?”俗話説“宵一刻值千金”究竟怎麼個值法,錦繡不太明白,但見姑爺醉得呼呼大睡,把小姐幹晾在一旁,她心裏總覺不好。
慕娉婷搖首,小手扶正男人的腦袋瓜,抬睫對錦繡微微一笑,柔聲道:“他醉了就由着他睡,不打緊。倒是你,別杵在這兒,也該去歇息了。”錦繡躊躇着,靈活的眼瞟了瞟四平八穩地癱躺在榻的男人,又瞄瞄擺滿桌的小碟小碗,跺腳,大大嘆氣道:“怎能這樣?姑爺也真是的,明知小姐在新房裏等他,他倒好,醉了便睡,一覺到天明!小姐和姑爺沒喝合巹酒,連‘早生貴子’也沒吃,還有那些八碟八碗的菜餚,全白白準備啦!”慕娉婷倒覺無謂,只靜靜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