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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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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竹林大宅內因今晚主爺的住進,迴廊上的一長溜燈籠全點上。

一刻鐘前,已來投靠十多的果兒在安丹的帶領下,沿着暈紅暈紅的一溜燈籠火,往主子的院落走去。

抵讓那座隱匿卻寬敞的院子,果兒進了主屋前廳,端坐在廳上的主人家沒給她絲毫息機會,面而來就是成串的問話。

一問接連一問,果兒原是小心翼翼答覆,但是啊但是,越答越氣憤,最後不再隱忍,把想説的、該説的、能説的與不方便説的話,一股腦兒全傾將出去,邊哽咽邊道——“…夏家二爺真那樣説的,他那天罵小姐,罵她是、是賤貨,是‮子婊‬生的小‮子婊‬,小姐説她已辭掉宮家的事,想專心照料姨夫人,他就那樣辱罵她…”鼻子,用力揭掉眼淚。

“他還説了很多難聽的話,很多…反正就是很不好聽…”躊躇再躊躇,最後因主人家堅持,她不得不硬着頭皮説——“他們…他們小姐出嫁,嫁那個六十多歲的老鬼,小姐一開始不肯的,嫡夫人就開罵了,説小姐那一陣子三天兩頭就被您接來這兒,早就…身子早就髒了、被玩爛了,還扮什麼矜持…”眼,眨掉淚霧。

“小姐也不肯費舌解釋,只倔着脾氣,後來…後來…我出事了,小姐把身邊值錢的東西全給我,要大智帶我逃到這兒求援…小姐説…她的事,一切就聽天由命,倘是事情有變化,她能得救,那是她有福…若不能,那是她福薄,從此她認了命,就在永安朱家度此一生。”主子爺抿着,面容沉峻,聽小婢子費力壓下哭聲,帶着濃濃鼻音道——“宮大爺…我家小姐能賭的都賭上了,她把自個兒當作底注留在夏家,把自個兒作押了,要咱們逃,其實也是盼咱們給您報個信,就賭遠在北方的您能不能及時援手,能來,她歡喜,不能,她也無怨,小姐她…她就是這樣的人啊!總替別人想多了,卻不知要看顧自己…宮大爺,果兒恩您,恩您將咱們家小姐救回,果兒恩您,果兒替您立長生牌,永生永貨供奉着,把您當神佛一樣拜…”結果小婢哭得一塌糊塗,切得又是跪又是拜,主子爺不喜這樣的場面,闊袖一揮,讓身邊小廝將人請了出去。

一刻鐘後。

安丹將熱水、熱巾等物備上後,已被主子遣回去歇息。

坐在前廳的一張花梨木圈椅上,宮靜川兩臂放鬆地擱着扶手,頸子微往後靠…那雙深邃長目輕輕掩起,像是奔波多,今兒個又極是折騰,倦了,想合睫松神,靜靜睡些時候。

此時分,佔用內房睡榻、不知自個兒到底昏睡多久的夏曉清將雙腳移至榻下,她套上鞋,慢走至前頭小廳,所見的景象正是如此。

挨在內房通往小前廳的雕花門邊,她濛的眼,怔怔瞧他。

這是他在竹林大宅是的寢房,她認得的。

在夏家祖墳地幹出那麼一場,先是盜墓,在他的“唆使”之下,她大膽盜出爹和孃的白骨與棺槨,而後是遷葬——原來一切事他早有安排。連遷葬之所都已找好,就位在山坳上方的一塊小坡地,離夏家祖墳地並不遠。

她哭倒在他懷裏。

壓在心上的一方大石終於放落,連來的緊繃心緒終得舒緩,回程路上,她沉沉睡去,宛若當她嘗試那顆輾轉取得的藥,深夢無覺。

而此時,她又在他的榻上醒來。

她走過去,直直走至他身邊。

他聽到她下榻時出的微響,聽到她輕淺的腳步聲,直到她近身,他才徐徐掀開墨睫,兩丸深瞳猶有厲,但那抹峻厲並非針對她。

夏曉清眸線往下挪去,見他鞋襪皆除,褲管捲起,兩隻勻淨有力的大腳丫子正浸在熱水裏,而左腿褲管卷得更高些,出左膝,膝上捂着厚厚布巾。

見他浸在水中的腳板動了動,作勢起,她二話不説,拉出擱在圈椅底下的一張跨腳凳,斂裙坐下,然後取來備在一旁的淨布,利落地為他拭淨雙腳。

爆靜川擱在扶手上的十指悄悄收緊。

捂着左膝的熱巾子滑落了,她接個正着,見他膝頭温紅,有藥味淡淡散出,顯然熱敷前已上過藥,遂問:“還得再上藥嗎?”不用。

但,他不知怎地鬼心竅,竟默默指了茶几上一隻長匣。

夏曉清傾身去取,揭開後一陣藥香撲鼻,她挖了些膏藥先在手心温,然後再敷上他的膝腿。

結果就是他宮大爺真的很大爺,大大咧咧癱坐在圈椅裏,乾淨的右腳丫踩在一塊棉布上,乾淨的左腳丫卻擱在姑娘膝頭,因他左膝“需要”上藥,得把膏藥緩緩推開來,讓藥力從舒張的膚孔中完全滲進。

她眉兒低低,專注手邊的事,他眉也低低,目光直落在她臉上、身上。

她瘦了一大圈,下巴尖細,身不盈一握,洗淨妝華的臉膚白得有些病態,顯得眉睫別樣深濃,掩斂時,有種語還休的雅緻。她的手勁仍拿捏得極好,時重時輕,在位上頻頻施力,她的手…她的手…驀地,他坐起來,雙手同時輕釦她兩隻皓腕。

他將她的手心翻正。

夏曉清原是一愣,後見他眉峯微攏地察看那些“盜墓”造成的小傷,心裏不發燙,眼睛也熱燙熱燙。

“已不打緊。”她笑笑道。比之今夜若進永安朱家必須要承受的,這一點點傷算得上什麼?

“掌到仍有些紅腫,這幾天安分些,別再施力。”聲調偏沉。…她好像被瞪了。夏曉清垂下臉,咬抿着一抹笑,很聽話地點點頭。然後他鬆開她的手,她放下他的腿。

他理着褲管,她靜靜退開兩步,靜靜屈膝跪地,跪在他面前。

大恩不言謝。

她欠他這樣多,拿什麼還?

“你——”爆靜川話未及出口,跪在跟前的姑娘已一拜到底,對他磕了一個響頭。

待她要再磕第二個頭時,他人已站在她前方,與她僅差半臂之距。

“宮爺…”磕頭的地方被他佔走,她沒辦法磕了,只得仰高臉看他。

她又被瞪了。

男人一把將她拉起,眉間抑鬱,話中亦壓抑火氣。

“別隨便跪人!”

“我沒有,我只跪我娘和——”

“我不是你阿孃!”

“宮爺當然不是。”

“那就別跪我!”

“呃…”她怔忡望他,他直勾勾視。

近近凝注彼此,不知他是否當真惱火,臉膚忽而變深。

兩張臉離得過近了,夏曉清嗅到他的氣息,心裏鬧着,螓首又低低垂下。

低頭一瞧,她淡淡揚,婉轉輕嘆。

“宮爺沒穿鞋就忙着把我揪起來,等廑欞僱譎輕彖禳”沒聽到聲音,她下意識再去瞧他,結果再一次被瞪,他用一種“這是誰造成的?!還敢嘆氣?”的眼神回答她。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動了動被他握住的胳臂想退開,他卻突然道出一句——“跟我回『松遼宮家』。”忘了動,夏曉清定住身軀,雙眸如泓望着男人深邃的眉眼,他神情鄭重,抿作微繃的一線,靜靜等待她。

他説,他中意她,看重她的才能。

他還説,希望她為他所用,在他手底下辦事。

他為她所做的,不是簡單的兩字“多謝”抑或磕頭大禮能報答,倘是她對他還有點用處,那那…這樣很好…

“好。”她温馴頷首。

於是,鬧騰的心房緩緩漫開一抹痠軟,邊有了模糊的笑。

他若要她,她就這樣“以身相許”許給他,許給“松遼宮家”【待續】請看花蝶《凜凜佳人》下集【豆豆提醒本書上部已經連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