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場三個人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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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極為難得,一開門,看見璀竟然在家裏。他坐在沙發上,雙臂抱,俯着身子兩眼專注地盯着蹲在茶几上的啤酒,而啤酒,也兩眼執著地盯着他。他們兩個就這樣在彼此的眼裏充滿了陌生與仇恨地對視,卻似永不疲倦地堅持,想用目光壓倒對方的氣焰。
這種對視顯得孩子氣,卻充滿鬥志,四月想。走進屋看着他們兩個,不由得笑。璀的目光仍然沒有離開啤酒的眼睛,頭也不抬地説,徐殊,你來的小怪物?
四月走過去看着他笑,撫摸他的手。她幾乎已經忘記了撫摸他手的覺,那種堅硬的骨,覆着一層薄薄軟軟的絨。她記得以前,他常常牽着她的手走過一條條馬路,彷彿永遠不覺得疲倦。他會不時帶給她種種驚喜,指給她某個隱蔽的角落裏生長的不知名的美麗野花,讓她聞雨夜散發的氣味,他喜歡説空氣裏有濕淋淋的月亮味道,他總是知道走過的某條小巷藏着一口古怪的井,或者某座青磚牆上鏤刻着古遠的文字與花紋,他們常常一個字、一個字地去分辨,為自己的成果驚喜不已。
其實,他是懂得她的,知道她喜歡關注些早已不入的細節,知道她喜歡赤着腳踩在水裏跳舞,知道她只是喜歡撫摸他的手,傳輸些從容而温柔的情。但是,這些懂得,在他們之間,不再反覆而最終離開了,彷彿只是一場久遠的遊戲,早已經遙遠而不可觸及。
璀反握住她的手,凝視啤酒的眼睛,開始微笑。她明白他已經原諒了她,原諒她將這個醜陋的小怪物容留在家裏。其實,她也早知道璀已經聽菀説起過啤酒的存在。不過,璀當時一定覺得這不過是一時心血來罷了,並沒有認真地往心裏去。當他一推開門,看見啤酒蹲在面前冷漠而警覺地注視着他,彷彿他是個外侵的來客,他很自然地有些抗拒的心理。他已經太習慣了家中的冷清,有隻籠中鳥對他來説已經足夠了,添了只貓讓他多少有些不安,覺得乾淨的環境從此被打破了,活蹦亂跳的動物能夠製造的混亂遠遠超過被囚的鳥兒。
但現在,一切都無所謂了,她乖乖地摸他的手,乞求諒解,他就不會太介意了。他對她一向縱容,只要她能保持冷靜,不涉入他的常活動。他們對彼此的要求並不算高,完全可以做到相安無事——忍受痛苦。
璀拍拍啤酒瘦小的肢體,抬起身子摟住四月的肩,你到哪兒去了?
四月依在他懷裏,突然覺得有些寒冷在他們之間蔓延。她不知道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既然她的行為其實並不真的為他所關心。她有時覺得,她不過是他贍養的婦情,在他高興的時候回來陪他做愛,然後,消失無蹤,也許連個電話都沒有,只是偶爾,她能從菀那裏聽到他的消息。她已經開始本能地抗拒他多餘的關心,哪怕,哪怕,她閉上眼睛,在心底嘆息,哪怕她還是那麼喜歡依在他身上,隔着寒冷覺他的温暖。
我去上班了。她最終還是説出了口,睜開眼睛仰望璀堅硬的臉部線條,一個人在家,沒事幹,就去上班了。她想,她還是渴望他的關心的吧。沒有冷漠到極限的人,多少有些可悲。
哦。璀低下頭,臉貼着她的臉,一手指在她的髮間纏繞不休。她笑笑,倒在他懷中,依在他腿上,安靜地注視着他的臉。她看着這個要和她終身相伴的人,突然恍惚起來,覺得他的面目不清,彷彿完全與她陌生,正如任何一個走過的陌生人一般,別無二致。她陷入了茫然的恐懼之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身在何境,又將要做些什麼。
其實,她只是時常不太明白,為何璀會對她如此放心?因為她婚前的堅定不移,抑或是對她人品的無比信任,更或者是對她毫不在意?她的生活是如此的寬鬆,以至於她可以找上一羣男人,分別在璀不在的時候來打發自己的寂寞,而且璀絕不易發覺。
菀曾對她説,不同的男人會給你的生活畫上不同的彩,璀只有一種顏。子過得不要太過單調,徐殊。
連他的妹妹尚且如此看待他們的婚姻關係,他又如何做到如此坦然?他如何可以將她一個人關在家裏,任她掌握大段大段的空白?她不明白,但是,她又無法開口問他。她只是知道,自己是時常想找一個情人的。或許不在家裏,隨意地在某處,一個對她有侵略的男人,暴地直接吻她,或乾脆地去她的衣裳,完全省略言語追求的虛假過程,那麼,她一定就會酥倒在那個男人懷裏,不管他有多麼醜陋,不管她是否覺得這種關係淺薄。
這一切覺都會是真實的,也惟獨這樣,才是真實的。她想。但她沒有機會實踐,平裏總是端莊且冷淡的外表,不知嚇走了多少願意侵略她的男人。她實在太過懶惰,懶惰得連偷情都沒有慾望。她只是懷着好奇想質疑璀,你如何能夠如此放心?不管不顧地將我置於孤獨狀態?
璀開始吻她的頸子,她伸手他的頭髮,然後,手又滑進他的衣領,低一聲,仰起臉等待他的親吻如細雨般落下。
她無意間轉過臉去,突然看見啤酒的眼睛。它還蹲在茶几上,靜默地了身上的,安靜地注視着他們倆相互擁抱,相互糾纏。
如今,這場遊戲不再僅僅限於兩人之間了。她突然冒出了個古怪的念頭,嚇了自己一跳。她想,這是一場三個人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