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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試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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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來,呂祖袍袖一拂,內景象登時一變,化作了一座府邸模樣。府邸之中,傭人廝僕一應俱全,連桌椅牀榻等物,也都準備得十分齊備。呂祖微微一笑,在居中的雲牀上坐了,拱手道:“眾位嘉賓遠來,老道愧無佳餚美酒招待,諸位請入座罷!”眾人一見,慌忙還禮,都道:“老神仙説哪裏話來?我等冒昧打擾,已是不該,如何敢當前輩大禮?”呂祖聞言一笑,朗聲道:“清風、明月,上茶!”不一時送上茶來,每人桌上都擺了一碗。在座賓客之中,十個倒有九個妖族出身,本就不懂什麼禮數,方才一場鬥法下來,人人都是口焦舌幹,這時見了茶水,不由得盡皆大喜,當下倒有一大半人捧起茶盅,咕嘟嘟喝了個碗底朝天。平凡端起茶杯,正要往口中送去,忽然間瞥見了柳寒汐的目光,心中一凜,緩緩放下茶杯,裝作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兩隻耳朵卻早已豎了起來,凝神傾聽柳寒汐的言語。

“平師弟,這裏可不比崑崙,那呂祖雖然善名在外,可誰也不知他到底路數如何,咱們還是等上一等,待離開此處再説吧!”平凡聞言,默默點了點頭,心中對這位師姐的,不又加深了一層。

過得片刻,只聽呂祖説道:“諸位已然過了第二關,想必對於老道的第三道試題,已經等待許久了罷?不過老道在出題之前,先給諸位講個故事如何?”眾人一聽,不由得盡皆大奇,然而呂祖名聲素著,眾人向來敬仰,一時間竟是無人出聲。

呂祖抬起頭來,緩緩説道:“話説三四千年之前,老道還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孩童,那時我家還在雲貴一帶,原是當地鎮上,一處小有名氣的醫家。我一家數代行醫,到我這一代時,已經是第十七代了。我自由跟隨父親學醫,只道自己長大之後,也當如祖上一般,懸壺濟世,行醫救人。”

“誰知到了數年之後,我們鎮上忽然爆發了一場瘟疫,一時間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都道是上天降下懲罰,特意來懲治我們鎮子來的。一夜之間,鎮上人家死的死,逃的逃,石十户人家之中,倒有七八户絕了人煙。餘下之人不是老者,便是孩童,每裏輾轉呼號、痛苦不堪,原本平靜的一座小鎮,頓時變得有如煉獄一般。”

“我家人見了這般慘狀,自然也想效法別人,搬離這座鎮子,可是我祖父與我父親數十年行醫,心地仁善,又怎麼忍心看着他們如此痛苦?於是,他們拒絕了家人的提議,在這座鎮上留了下來。而我,則跟着家中的長輩女眷一道,逃離了這座鎮子。”

“後來呢?”一名漢子抱了抱拳,問道:“敢問呂祖,後來那場瘟疫過去了沒有?”

“後來”呂祖輕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沉聲道:“後來過了三四個月,我估摸着這場瘟疫也該過去了,於是瞞着家中長輩,偷偷的返回了鎮上。”

“可是,等我回到鎮上之後,卻只看到了滿地白骨,雜草遍地,原本生機,欣欣向榮的一座鎮子,竟然變得死氣沉沉,連半點人煙也無。那時天已傍晚,一彎新月掛在天上,我卻只聽到了自己腳步踩在雜草上的聲音。田間的矮樹上,不時飛過一兩隻老鴉,‘呱呱’的叫着,只聽的人骨悚然。”

“我雖然心裏害怕,卻掛念着我的祖父與父親,於是只能勉強按下心中的恐懼,按照記憶向我家的醫館走去。等我回到家裏,填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四下裏一片黑黝黝的,連半點星火也無。”

“我見家裏黑漆漆的,心中略奇怪,同時又覺得有些害怕,生怕在我的家裏,又見到了什麼恐怖的物事。可是一想到我的家人,我的膽子又大起來啦,於是我取出火刀火石,打着了火,點了一枯枝充作火把,走進了屋子之中。”

“我進了家門,只覺一股黴氣撲面而來,四下裏蛛網密結,灰塵滿地,顯然很久沒有人來過了。我見了這副景象,不由得好生奇怪,心想難道他們自知無法對抗瘟疫,所以撇下病人,獨自走了不成?可是他們要是走了,怎麼練一句話也不留下?”

“我想到此處,不由得越發好奇起來,當下用火把燎去蛛網,推開了房門,向房中走了進去。”

“走進房中,裏面依舊空蕩蕩的,連一個人影也無,我吁了口氣,正要關門退出,一瞥眼間,卻看見了我家的那隻藥箱。這隻藥箱,乃是一棵極大的紅木雕成,堅固無比,從我曾祖傳到我祖父手中,又從我祖父手裏,傳到了我爹的手上,藥箱之上,放的都是歷代先祖畢生傳下的醫術藥方,實可算在傳家之寶,怎麼他們竟會隨手亂丟?”

“我見了這般情狀,心中不好生詫異,心想我祖父與我爹向來細心,就算臨時有事離開,也絕不會隨手把藥箱亂丟,於是我伏下身子,將藥箱上的灰塵抹去,背在了肩上。”

“我出了房門,四下尋找他們不到,心想今已晚,不如先找個地方歇下,明一早再找不遲。於是我回到卧房,放下藥箱,在卧房中打掃起來。”

“在我打掃的過程中,似乎在牀上摸到了一截硬物,當時我也沒放在心上,隨手將那物取了出來,扔到了桌上。我白天忙了一天,這時早已累得狠了,於是往牀上一躺,便睡了下去。”

“睡到中夜,我忽然被一股意憋醒,於是披衣起牀,到茅房解決去了。等我從茅房回來,往牀上一躺,依稀之間,似乎見到月光之下,桌上的那件物事之中,閃爍着碧幽幽的綠光。”

“我見了那道綠光,不由得好生奇怪,心想此物明明是ru白顏,怎會發出幽幽綠光?難道是我眼花了不成?”

“我想到此處,不越來越是好奇,只覺得今夜之中,似乎事事透着詭異。我一覺不對,索連覺也不睡了,當下爬起身來,抓起那件古怪的物事把玩。”

“我瞧了許久,只覺此物毫無異狀,連半點奇特之處也無,難道我真的眼花了麼?”

“誰知就在這時,我突然瞧見,那件物事的側面,竟又亮起了一絲碧幽幽的光芒!”

“如此一來,我登時驚醒了過來,原來我果真沒有看錯!”

“可是,這件稀奇古怪的物事,到底會是什麼?”

“我將它湊到眼前,不住把玩,希望能從它的身上,找出一些線索出來。藉着窗外慘白的夜光,我心中突然一震,終於想到了:——原來,這竟是一截死人的骨頭!”

“啊?”一名膽小之人聽到此處,登時“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但他甫一出聲,便覺十分不敬,忙把嘴巴捂住,默不作聲的低下頭來。

“我想通了此節,心中非但沒有半點欣喜,反而隱隱生出一絲驚恐,彷彿黑暗之中,有無數的眼睛瞪視着我,隨時都化成無比兇猛的怪獸,面向我撲來一般!”

“這一刻,我只覺身子一震冰冷,背心之上,似乎有一條條冷汗直淌下來,伸手一摸,竟然滿是汗水,看來我真是嚇得狠了,全身都濕透了,呵呵,呵呵!”呂祖説到此處,忽然仰天一笑,笑聲之中,充滿了森然之意:“我努力定了定神,想要從剛才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可是,無論我怎麼鎮定,都只覺得全身發抖,似乎三魂七魄,都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

“這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了村頭的累累白骨,看到了烏鴉啄食死人屍體,接着又染了瘟疫,一隻只倒斃的景象,我甚至覺得,整個世界之中,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可怕,太可怕了!”呂祖嘆了口氣,説道:“此時,我只覺得説不出的恐懼,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扼住了我的咽喉一般,使我呼困難,動彈不得。卧房之中,只剩下了我重的呼之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彷彿聽到了一聲雞鳴,東邊的天上,隱約出現了一抹魚肚白。原來我坐了這麼久,連天都已經亮了。”

“漸漸的,太陽分開雲層,從天邊升了起來,我也漸漸覺到四肢有了力氣,似乎剛剛從鬼門關前逃了回來,重新回到了人間。”

“前輩,後來怎麼樣了?”

“再後來,我爬起身子,想起了我在牀上發現的一截斷骨,心中一動,猛地把牀單掀了起來!”

“下一刻,我看到了牀榻之下,並排仰卧了兩副白骨!”呂祖説到此處,忽然間閉了閉眼,似乎不願回想起那段往事一般,嘶啞着聲音説道:“諸位,你們可知我看到了誰?”

“誰?”

“我看到了我的祖父,還有我爹!”呂祖苦笑一聲,緩緩的道:“過了這幾個月,他們身上的肌雖然早已爛光,可是身上的衣服,我卻能一眼認出,那正是他們平為人診治之時,所穿的衣衫!”

“我乍然見到這幾具屍首,自然悲痛絕,只道他們救人不成,反被患者傳染,因此受累喪命,不由得悲從中來,伏在骸骨之上放聲大哭。可是我哭了一陣,只覺身下骷髏似有鬆動,隱約之間,我彷彿覺到了骷髏口中,好像藏了東西!”

“骷髏口裏?”眾人一聽,不由得盡皆大奇,忙問:“藏的什麼?”呂祖沉默片刻,答道:“當時我的心中,自也和諸位一般想法,可是我身下之人,乃是我的祖父,我身為子孫,怎可妄動他的骸骨?”

“我想了許久,正被抱起二人屍骨,放到屋後安葬,可是屍骨甫一入手,竟然‘嘩啦啦’散了開來,在地上摔得粉碎。屍骨一碎,口中自然落了下來,似乎是一張寸許大小的金葉子。”

“我一見這般情狀,自然大吃一驚,心想我自幼學醫,可也不曾見過這等怪事,難道時久了,這骸骨竟然風化了不成?”

“可是我轉念一想,立即又推翻了這個念頭,試想一下,有誰會把藏在牀底等死的?更何況我那鎮上十分乾燥,他們又是並排躺在如此乾燥的牀底之下,怎麼可能變得如此脆弱,一碰即碎?就算當真風化,少説也是幾十幾百年之後的事了,區區三四個月的工夫,怎麼腐朽得如此不堪?”

“我一覺此事不對,心中便留意起來,當下將那片金葉子揣入懷中,回房去尋我爹的屍骨。這一次我進房之後,特地將整座牀鋪都翻了過來,在陽光下仔細查看。”

“果然,這一次我細細一瞧,便立時發現了不對。原來他的屍骨看似尋常,然而骨骼之中,卻嵌入了無數灰白傷痕。這些傷痕極細極小,本來也不大容易發現,可是陽光下萬物無所遁形,終於被我查了出來。”

“原來,我祖父和我爹爹,都是死在了旁人手中!”呂祖哼了一聲,眼中神忽轉惑,低聲道:“可是,村子裏既然起了瘟疫,便是不用外人動手,只怕沒多久他們死得乾乾淨淨,那人又何必多此一舉,要將我們鎮子整個兒滅門?”

“我想了許久,始終想不透其中緣由,於是挖了個坑,將他們的屍骨埋了。好在這些屍骨一碰即碎,倒也並不麻煩。我葬了他們,背了他們留下了藥箱,離開了這個鎮子。”

“我離開之後,卻並沒和家人會合,心裏翻來覆去,想的都是那所見的情景。我一直想不明白,他們二老向來濟世活人,深受鎮裏百姓愛戴,再加上他們二人子温和,從來不與外人結怨,怎麼這一次竟招來了這麼一場大禍?”

“哼,這又有什麼難的?”便在這時,一個清脆的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搶白道:“自然是你家人得了什麼寶物,惹來旁人覬覦,因此才招來滅門之禍。沒準兒你手裏的那片金葉子,便是你們全鎮滅門的源。”這一段話毫不留情,直接將矛頭指向呂祖,登時惹來無數目光怒視。

説話之人,自然又是丁倩儀無疑了。

“是啊!姑娘果然言之有理。”誰知呂祖聽了,居然仍無半點怒意,反而點了點頭,説道:“當時我心裏也覺得奇怪,可是我後來我想了許久,才想到了這片金葉子上面。説起來這位小友如此聰穎,倒真讓老道刮目相看了!”柳寒汐聞言,忙把丁倩儀身子一拉,抱拳道:“小徒出言無狀,還望前輩勿要見怪。”呂祖聞言一笑,説道:“不怪,自然不怪!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了吧!這位小友如此伶俐,當真讓人好生喜歡。”柳寒汐欠了欠身,説道:“不敢,前輩過獎了!”呂祖點頭還禮,續道:“老道得了金葉子之後,也曾左思右想,始終猜不透其中有何秘密。若説此物無用吧,可是居然能給我們鎮上招來滅門之禍;但要説有用吧,卻又實在找不到半點頭緒。如此過了許久,直到有一天我出外採藥,才明白了這片金葉子的用途。”

“咦,它有什麼用途?”眾人一聽,趕忙齊聲問道。

呂祖聞言,緩緩點了點頭,説道:“老道今邀請諸位,正是為此事而來。諸位,且隨我來。”言罷,只見他袍袖一拂,身前的空地上,赫然出現了一座門。呂祖使個眼,早有四名傭人走上前來,抓住兩扇門上的門環,向旁緩緩拉開,出一條長長的甬道。這二人拉開門,隨即退到一旁,齊聲道:“請!”當先領路。

眾人料想此後必有天,一個個的跟隨在後。有十餘人坐在桌旁始終不動,哀牢山上的眾弟子侍僕卻也不加理會。

眾人緊緊隨在四人身後,行出十餘丈,來到一道石門之前,門上刻着五個斗大古篆:“山河社稷圖”丁倩儀見狀,不由得“嘿嘿”一聲,臉上頗有幾分取笑之意。柳寒汐見了,忙問:“倩儀,你怎麼了?”丁倩儀又是“格”的一笑,指着壁上的那五個字説道:“師父你看,這幾個人寫得歪七扭八,好像蝌蚪一般,那呂祖仙風道骨,一派得道高人模樣,想不到寫的字竟和三歲小孩兒一般,如此醜陋不堪。”領路的二人聽了,登時面有怒。柳寒汐趕忙在她手上捏了一把。丁倩儀伸了伸舌頭,這才不言語了。

行不片刻,到了一座石室之前。右首那名弟子上前推開石門,説道:“內有二十四座石室,各位可請隨意來去觀看,看得厭了,可到外散心。一應飲食,各石室中均有置備,各位隨意取用,不必客氣。”言罷,向眾人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當下各人絡繹走進石室,只見東面是塊打磨光滑的大石壁,石壁旁點燃着八大火把,照耀明亮。壁上刻得有圖有字。柳寒汐向石壁一指,笑道:“師姊,師弟,咱們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