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曹地府酆都鬼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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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黃泉大營。
這裏,是一處真正的絕地。
沒有陽光,沒有雨,甚至也沒有半點人煙,有的只是一片荒蕪的景象,以及漫山遍野,隨處走動的猙獰惡鬼。昏暗的天幕上,無數黑氣往來盤旋,捲起陣陣凜冽山風,直颳得人睜不開眼來。黑風之中,隱隱夾雜了一絲腥臭之氣,以及陣陣飄飄渺渺,若有若無的啾啾鬼哭。
漫天風沙之中,有一名身高百丈,神情猙獰的兇惡鬼將,手中託了一朵金蓮,大踏步走出營來。眾鬼兵見他出營,不敢阻攔,只得分向兩邊散開,讓出了一條道來。那鬼將見狀,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出營去了。
前行三四百里,那鬼將覷得四下無人,忽然把臉一抹,變作了一個九尺來高,神情豪的黑衣漢子。那漢子現了身形,微微一笑,右臂一抬,掌中金蓮騰空而起,化作了一個膚
黝黑,瘦瘦小小的青衣少年。那少年人在空中,早已摸出了一杆丈二長幡,隨手一抖,便見一團黑氣垂下,將他的身子裹了起來。眼見黑氣過處,那少年身形頓時一陣扭曲,變作了一個鬼氣森森,形貌猥瑣的矮胖漢子。做完這些,二人方才相視一笑,並肩向遠方走去。
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兩名漢子,正是喬裝改扮,從黃泉大營中混出來的王道乾以及平凡二人。
二人一路行來,不多時便見到了一座村莊。近前看時,卻見村中炊煙不起,人蹤絕跡,靜悄悄的彷彿一座空城。平凡、王道乾思忖片刻,終究還是打疊神,大踏步闖了進去。
入得村來,只見內裏影影綽綽,可着實住了不少人口。只是仔細一瞧,便可見到每位居民,都只是一道淡淡的,灰濛濛的影子,既無呼,也沒心跳,一看便知不是生人。饒是平凡膽大無比,這時一見之下,也不
唬了一跳,臉上
出了幾分驚恐之
。好在村中鬼物雖多,卻也無人上前羅唣,只是自顧自的做着手中活計,好似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人一般。
他正有些沮喪之際,忽然聽到有個女鬼在路旁叫他。他一聽叫聲,趕忙回過頭來,只見那女鬼身高七尺,身段窈窕,雖然皮膚微微青黑,打扮也不似中土女子,然而風姿綽約,眉目如畫,一頭淡紫亂髮披散後背,光只看臉,倒也算是個難得的美人兒。他見那女鬼説話還算和氣,一顆心線已放下了一半,當下雙手抱拳,躬身行了一禮,微笑道:“在下初到貴地,人頭還不大
,不知這位姊姊見召,可是有什麼事麼?”那女鬼見他模樣,登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説道:“你一見面便行此大禮,難不成是怕我吃了你麼?我實話告訴你吧:這村子上上下下,足足有數百頭陰魂,不過只有我一人重新生出意識,算是開了靈智而已。其他人你看他們似乎與生人無異,其實一個個渾渾噩噩,只能憑着生前殘存的百分之一二記憶行動,
本都還不知道自己已然死了。”平凡聞言,登時吃了一驚,忙道:“有這等事麼?怎麼我都不知道?”那女鬼扁了扁嘴,説道:“你要不信,那便自己看罷。”平凡應了聲好,回頭向眾人望了過去。一看之下,果見眾人目光呆滯,行動遲緩,十足一幅行屍走
模樣。他扭轉頭來,向那美貌女鬼笑道:“果然是如此,這些人都不知自己死了,還在做生前的營生。只是他們人都死了,難道就不懂得變通一下麼?”那女鬼聞言一笑,答道:“你這小子知道什麼?冥獄之中並無
月,便是千年萬年,對於我們這些死鬼而言,也並沒什麼分別。只因我們這些鬼民,並未在陰司之中注藉,大半都是從陰陽輪迴中漏網的,因此最多隻能算是孤魂野鬼罷了。若無特殊機緣,能活多久已是難言,更遑論重開靈識,潛心修煉了。就説我本人罷,也不知在這冥獄之中待了幾世幾年,方才福至心靈,重新開了靈識哩!”平凡被她一頓搶白,登時無話可答過了良久,方才有些猶豫的問道:“既然姊姊已經開了靈識,不知對這一層的冥獄有多少了解?”那女鬼答道:“這裏已是第十四重冥獄,名為枉死獄。據説這枉死獄中,關的都是壽元未盡,卻又含冤而死的無主幽魂,非要等到挨盡苦楚,歷盡磨難,方有投胎轉世,再生為人的機會。至於這座村子,就喚作徐舍村,已經是枉死獄中最為偏僻的地方了。你若想謀個出身,不妨出了村子一路往西,大約三千里處,便有一座大城,那裏人煙繁盛,市鎮林立,無論謀生也好,安家也罷,都比此處來得容易一些。”平凡因問:“敢問姊姊,不知這座城鎮叫做什麼名字,其中又有哪些人物?”那女鬼答道:“這座城鎮麼,名字就叫天水
城。這天水
城什麼都好,只是城外
霧重重,山高林險,四周又有無數兇厲野鬼,等閒人物,自然是去不得的了,非得有些力量的去了方可。小兄弟初來乍到,何不就去湊個熱鬧,博個功名也好?”平凡問道:“博個功名?姊姊這話是什麼意思?”那女鬼抿嘴一笑,説道:“你瞧我這記
,倒是差點兒忘了跟你説了:那天水
城之中,近
正在招募勇士,我瞧小兄弟你相貌堂堂,英武不凡,倒是大可前去一試。你若不嫌姊姊聒噪,咱們不妨結伴同行,一起去往天水
城如何?”言罷,將兩道含羞帶怯,情意綿綿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轉,雙眸之中,盡是説不出的企盼之
。
平凡見狀,不由得暗暗失笑,心道:“原來你是自己想去,偏偏又沒什麼本事,這才拉我一路同行。也罷,反正我閒着無事,正要四處走動一番,便是多帶了你一個,也不打緊。正好我初來乍到,也不識天水城路徑,若是有人甘做嚮導,也省了我一番跋涉之苦。”想到此處,索
點了點頭,説道:“好罷!姊姊既有如此盛情,小弟怎敢推卻?咱們三人一路同行,有説有笑,確是比埋頭趕路有趣得多了。姊姊,咱們這邊上路了麼?”那女鬼聞言,搖了搖頭,説道:“不,還不成。我們此去,路上保不定會出什麼岔子,還是事先做些準備的好。好兄弟,我這裏有兩張黃泉路引,一張給你,一張給我,進城之前,可千萬別
丟了”説話之間,早已從懷中摸出了兩張三尺來長、兩尺來寬的黃漆木牌,伸手遞了一塊過來。平凡道了聲謝,接過木牌,只見牌上咦硃筆寫了“酆都天子發給路引”、“普天之下必備此引,方能到酆都地府轉世昇天”的字樣,上方印有一名道者的圖像,下方印有“酆都天子”、“酆都城隍”和“酆都縣府”三個硃紅符印。木牌之上,一股淡淡的法力波動暈染開來,令人一握之下,便生親近之意。
他收了木牌,只聽那女鬼續道:“好兄弟,你本領高強,這路引本是用不着的。不過人死之後,倘若想去冥界的城鎮報道,就得手持這張冥皇所發的通行護照,在經過看守鬼門關的小鬼檢查過後,才得以進入。你初來乍到,不知此地規矩,我先行與你講明,也免得一時起了齟齬,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平凡點了點頭,正道:“是,小弟記下了!”三人才剛出了村子,平凡便閉了自身靈光,將一身法力收斂了些,只顯
出了一身煉氣層次的修為。沒想到才走出十里不到,便有四五個遊魂在後面飄飄蕩蕩,跟隨了上來。平凡見這些遊魂也忒弱小,便不去理會,不上一會,這些遊魂就越聚越多。
平凡見這模樣,不由得心中厭煩起來,微微提了兩三分力氣,腦門靈光隱隱一現,展示出了一身築基境界的修為。眾遊魂見了,不由得駭然變,不一時便作鳥獸散。平凡心中暗暗冷笑,也不追趕,扭頭對那女鬼問道:“姊姊,方才跟着我們的幾條野狗,不知都是從哪裏來的,怎的竟是這般惹厭?”那女鬼聞言一怔,隨即“格格”一聲笑了出來,伸手向天空一指,説道:“好兄弟,你看頭頂的這團烏雲,原本就是由枉死獄中的億萬陰魂凝聚,實可説是殺之不盡,收之不絕。你方才見到的那幾條嘻嘻便是從這裏鑽下來的。也正是這多陰魂,才使得整個枉死獄都陰氣森森,把那些遊魂的氣息都遮蓋了。”平凡“哦”的一聲,點頭道:“原來如此。”雙方一加攀談,平凡才知那女鬼名叫王憐花,她也不記得自己生前是哪裏人士,就連這王憐花的名字,也是她有了本我意識之後自己起的。平凡特意問起枉死獄的地理,沒想到她也不知道太多,只是從一些遊魂和村裏其他村民口裏,隱約知道這一片地方有三座大城,都歸一位名為清源妙道真君的人物管轄,最近的便是天水
城。至於這位清源妙道真君是何人物,有什麼本事,,王憐花就一概不知了。
三人一路且説且走,沒多久便見地面上有一座雄城拔地而起,城頭上有無數壯碩的鬼卒走來走去。等到了近前,才見那城長寬皆有數百里地,高約兩百百丈,單以規模而論,便生過了世間最大的宮殿不知凡幾。城門之上,有一座朱漆牌樓兀然矗立,牌樓之上,懸了一塊黑玉牌匾,匾上鏤了“天水城”四個金
大字,在半空中燦然生光。
三人走到門口,早見十餘頭鬼卒排成兩列,正在檢驗過往的遊魂。這十餘頭鬼卒,每一位都只有煉氣七八層的修為,然而一個個臉陰沉,神
冰冷,做起事來一絲不苟,絲毫沒有翫忽職守的模樣。眼見入城之人,每人手中均持了一塊黃漆木牌,只等驗過檢收之後方才放行。平凡偷眼瞧去,只見牌上符印宛然,正好與王憐花
與自己的黃泉路引一般無異。他把手深入懷中,摸了摸黃泉路引,心中驀地
到了一陣温暖。
正自出神,忽聽城頭有人“嘿嘿”一聲yin笑,接着便聽到了王憐花一聲驚叫:“下!”平凡聞言,登時回過神來,一瞧之下,卻幾乎氣炸了
膛,原來就這麼一忽兒的工夫,便有幾名鬼卒搶上前來,將王憐花四馬攢蹄的捉了起來。除了這四頭鬼卒以外,另有一個守將模樣的人物不住yin笑,伸手在她身上亂抓亂摸。王憐花拼命反抗,然而四肢被人捉住,又怎能反抗的來?又急又怒之下,直氣得珠淚盈盈,滿臉通紅,幾乎便要暈了過去。
然而,更加令他意外的事,在場之人雖然眾多,卻始終沒有一人上前幫忙!
不,豈止是沒人幫忙?
這些人,不這些鬼一個個都自覺不自覺的做了看客,饒有興致的看着她這麼一個弱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慘遭欺凌!
這一瞬間,平凡只覺熱血上衝,幾乎便要失去了理智!
“住手!”無人注意的角落,忽然傳出了一聲憤怒的大喝!
如晴天霹靂一般,震撼人心!
喝聲響起的這一剎那,所有人呢的目光都轉了過來,望着這個瘦瘦小小,貌不驚人的少年。
那是怎樣的一種目光啊?
沒有同情,沒有悲憫。
只有惡意的嘲,以及對於這無名少年即將遭殃的快意!
這是一羣真正冷血的看客。
冷漠得令人心寒!
在看清了他的面容之後,那位守將臉忽然一沉,面
兇光的道:“怎麼,難道你還想造反麼?左右,與我把這狂徒拿下!”言罷,早有幾名鬼卒飛身而下,不約而同的朝平凡撲了過來。
平凡一聲冷笑,緩緩抬起右臂。
他的怒意,已然達於極點!
“主兄弟且慢!”便在這時,王道乾忽然搶了出來,伸手一拉平凡衣角,壓低了聲音説道:“這裏怎麼説也是冥界的地盤,你千萬不可造次!”平凡聞言,咬牙道:“可是他們實在欺人太甚”
“噓!”一言未畢,王道乾早已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以主公本事,殺他自然易如反掌,只是我們如今身在冥界,凡事少不得謹慎些兒,這人雖然觸怒了主公,但一來罪不該死;二來主公殺他之後,這一層冥獄必然大亂,到時若是惹來冥土真君的注意,只怕就算主公想要善了,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平凡雙眉一挑,怒道:“那又如何?難道我就看着他們當街行兇卻置之不理麼?”王道乾嘆了口氣,説道:“主公有所不知,冥獄中的城池和陽世不同,大凡鬼物初開靈識,前生記憶百不存一,便宛如新生嬰兒一般,學好便好,學壞便壞,在冥獄中又無人教化,又沒得禮儀,故而鬼物皆是順從本心,不分善惡之徒,只要有好處便做了,沒好處便不理會,從無禮義廉恥,也無恩義親疏,比上古之時還蠻也比野獸還俗。那些修成法術的厲鬼,也從不以同類為念,一旦將其拘
,便當作牛馬使喚,甚至任意派上戰場去送死。你看冥獄裏的這些人物,向來都是事不關己,己不勞心,只要事情還沒降臨到自己頭上,又有誰肯多管閒事?”平凡急道:“可是我若不救她,她就”
“主公,你聽我説!”王道乾臉一沉,正
道:“主公你要救她,那是你的俠義心腸,按説屬下不該多嘴。可是主公你想,就算今**救她一回,
後又能怎樣,難道你保得住
後別人不來尋她的麻煩麼?要説起來,今
咱們所見在冥獄中還算好的呢!有些豪強大鬼,把捉來的新鬼用法術勾了,充作部下,招搖過市,無人敢惹。有那弱小的鬼物,便潛藏在地下,陰影,溝壑裏,
過的困頓不堪。所謂地獄眾生相,便是如此,時候一長,主公自然見怪不怪了。更何況我們前來此處,並非遊山玩水,而是前來討取冥皇符詔,旁人死活,哪裏管得這多?”平凡一聽,不由得張口結舌,半晌説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方才輕輕嘆了口氣,明明見到身後有十幾頭鬼卒
近前來,也不大忍心狠下殺手了。那十幾頭鬼卒見他突然停住不動,似乎正在呆呆出神,當下齊發聲喊,一窩蜂的湧了上來。
然而,就在一干鬼卒撲近身來,七手八腳的前來拿他之時,半空之中,竟忽然傳出“當”的一聲鑼響,城頭之上,不知何時竟多了兩個身穿大黃衣衫,面目陰鷙的人來!
而就在見到這兩人的一剎那間,城上眾人盡皆變了臉,每人臉上,都情不自
的浮起了一絲驚恐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