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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除身上垢洗盡心中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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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清寒聞言一笑,也不答話,伸手攏了攏耳邊鬢髮,語意慵懶的道:“平兄,我給你講個故事罷。”平凡微微一怔,暗道:“這當兒你還講什麼故事?”但他身當此境,卻也不便拂逆,只得點了點頭,説道:“恭聆姑娘高見。”越清寒嫣然一笑,説道:“據説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國君外出巡遊。有一天,他在路上見到一個人將羊皮統子反穿在身上,皮統子的向內,皮朝外,那人還在背上揹着一捆乾柴。那位國君見了,自然十分奇怪,當下便問:‘這位老哥,你怎麼反着穿皮衣背柴禾?’那人答道:‘你這人問得可真奇怪。我這是愛惜皮衣,不忍見到內裏的磨壞了,因此才會這般穿法。若是我把向外,皮向裏,那些豈不是都被磨掉了麼?’那位國君聽了,搖了搖頭,勸説他道:“老兄此言差矣。倘若你把皮子都磨破了,那些沒了可供附着的地方,自然也就保不住了。’可是那人聽不進去,背起柴草,徑自走了。平兄,你説那人好不好笑?”平凡沉片刻,答道:“正所謂:皮之不存,將焉附。那人本末倒置,實是糊塗的緊。”越清寒微微一笑,接口道:“是啊!這世上本末倒置,只顧眼前的人物,難道還會少了?咱們修真之士,法力、境界固然重要,可是若無一兩手厲害法術傍身,那便猶如無源之水,無之木一般,表面上看起來光鮮亮麗,內裏卻如枯木朽土,本不堪一擊。若是這樣求來的長生,便如同築基期修士服下了仙塵丹一般,只是個虛有其表的廢物罷了!”言罷,兩道目光猛然一掃,雙眸之中,充滿了威嚴之意。平凡與她目光一觸,不由得靈靈打了個寒戰,一股敬服之意油然而生,當下拱了拱手,正道:“當真是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姑娘放心,以後我一定道法雙修,決計不敢有所偏廢。”越清寒擺了擺手,説道:“你想學法術,現下也不必忙,先去峨極殿掃三個月的地吧。”平凡回過頭來,愕然道:“掃地?”越清寒雙眉一挑,冷冷的道:“怎麼,你瞧不起掃地的活兒麼?”平凡趕忙搖頭,説道:“不,不!姑娘既然要我掃地,自然有你的道理,我又怎敢推辭?只是我這人太也蠢頓,實不知掃地與修行有何干系。”越清寒淡淡的道:“你以為只有打坐靜修,呼吐納才算修道,是不是?我實話告訴你罷,其實掃地烹茶,灑水睡覺,一樣也是修道。你如今雖然有些法力,奈何基還淺,算不得真正入了修道之門。什麼時候等你想通了,懂了,再來見我罷。”説罷,袍袖一拂,一股微風託了平凡身子,轉眼間便回到了峨極殿中。

等他落下地來,但見峨極殿兀自立,一片片青琉璃映着月光,散發出一股柔和光芒,哪裏還有半分打鬥過的痕跡?走入殿中,只見諸般事物一如既往,前所見,恍如做了一場大夢。他面苦笑,伸手摸了摸懷中玉牌,只覺觸手温潤,盎有古意,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當真不知該説些什麼才好。

這一次他奉命打掃,自然不敢偷懶,循着長廊默默計數,原來峨極殿中房屋眾多,除了那座講經大殿之外,還有大大小小三百一十二間房屋。這些房屋,大多以黑漆漆成,顏晦暗,令人一望之下,便生森然之意。唯有長廊盡頭,有一藍一紅兩間大屋,卻是給他以及司徒明月二人所留。平凡推開房門,只見房內雜物紛呈,除了灑掃用的拖把,水壺,抹布等物之外,還新添了一掃把。掃把之上竹甚新,一塵不染,顯然是新加進去的。他拿起掃把,凌空揮舞兩下,心道:“想不到我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做了一名雜役。嘿嘿,這不是老天爺故意和我開玩笑麼?”他放下掃把,舉步行,心中忽然有一個念頭不可抑制的冒了出來,正是:“常言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曾益其所不能。我今被派來充作苦力,焉知不知越姑娘有意安排,想要錘鍊我的心來着?以她這等高人,為人做事,自然不會無的放矢,我且遵照她的吩咐便了。反正三個月的期限一望而過,就算當真苦些累些,也沒什麼大不了,難道我以前吃過的苦還不夠多麼?”轉念一想,又道:“以前我還在崑崙之時,柳寒汐師姐便曾一再告誡於我:‘雖然修道之人須得心無旁騖,勇猛進,卻也不可急於求成,妄圖一蹴而就。須知過猶不及,一味求快,反而容易陷入執着,形成心障,這便是求快反慢,速則不達的道理。’今越姑娘這番言語,何嘗不是這個意思?假如我一心修煉法術,把那篇《乾元真火》練至化境,進境自然快了十倍,假如再加上火鴉道兵相助,只怕元嬰期以下修士皆可橫掃。但,我若執意如此,與人爭鬥時固然勝算大增,可是,對我修為又有何益?我想越姑娘之所以安排我此賤役,倒不是對我有何惡意,而是想要憑藉此事,助我錘鍊道心來着。否則以她這等高人,又何必lang費時間在我這一個築基期的弟子身上?”

“嗯,是了,越姑娘既已練就元神,成就長生,説明之前的諸多關隘,她肯定一一跨越過的。換句話説,我如今所處的這道瓶頸,她一定也經歷過。我聽她話裏的意思,似乎到了我這境界,需要的已經不再是一味苦修,而是心智的錘鍊。據她所言,並非只有打坐靜修,呼吐納才算修道,就連掃地烹茶,灑水睡覺,一樣也是修道。既然如此,我何不放緩心情,嘗試一下這樣的修心方式?”想到此處,心中登時大為寧定,就連先前的些許不快,此時也都彷彿化作了耳旁清風,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推門而出,但見夜如幕,蟲聲唧唧,好一派閒適景象。此時月光輕盈,把整座峨極殿籠在其中,如同為這座巍峨長殿,披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四下裏涼風習習,樹影搖動,隱約傳出了一陣極輕極低的“沙沙”之聲。

如此佇立片刻,他心中忽然一動,暗道:“我自打入了水月宮,還不曾有機會在這座山頭走過,左右閒着無事,不如尋幽探勝,四處遊覽一番,且看此處景緻可供賞玩不能!”一念及此,索漫步而下,循着殿前一條長廊,緩緩向山下走去。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難。但他身懷道術,卻也不懼這些,一路行來,眼見那一處處巉巖怪石,險坡陡峯,非但無有絲毫驚懼,反而連連點頭,讚歎不已,暗想此行果然不虛。

行出三四百丈,身下道路漸漸平緩,山壁之間,也不時出一座座府。這些府大多閒置,中間無人居住,只是臨時開闢出來,充作茅房污池之屬。不過水月宮多為女子,這裏雖為極骯髒的所在,卻也並無臭氣傳出,反而飾以雲紋,描龍刻鳳,裝飾得十分緻。平凡一笑而過,也不在意,心想:“水月宮果然是個女子門派,就連這等污穢處所,也要裝飾得如此考究!不過這裏雖然華美,但若與峨極殿一比,就如小巫見大巫,立時被比下去了。”越過這片府,前邊便是一處水池。水池中間,用一塊極大的幔布分開,似乎是座澡堂模樣。澡堂上蓋穹頂,四周尚有無數小間,想來便是門中弟子換衣盥洗之處了。平凡見了這等所在,臉上一紅,匆匆走了出去。

出了澡堂,前邊道路一個曲折,出了一塊筆直如削的山壁。那山壁通體晶瑩,高逾百丈,遠遠望去,直如一塊極大地玉石一般。山壁之上紅紅綠綠,黑白紛雜,早不知被人塗成了什麼模樣。他搖了搖頭,正離去,忽見東北角上一幅圖畫,不由得停住腳步,駐足以觀。

凝神望去,只見那副圖畫墨跡尚新,似乎剛畫不久。畫的是一棵桃樹,許多猴兒攀援其上,正爬在樹上摘果子吃。樹上猴兒神情活潑,目光靈動,正相互投擲桃兒為戲。他見這副圖畫甚是有趣,不由得大親切,往在上清宮學藝的諸般事蹟,走馬燈般在眼前浮現了出來。

他正想得入神,忽聽得身後“嘿嘿”一聲冷笑,笑聲之中,充滿了陰森、惡之意。

他回過頭來,只見數十丈外,有一個似人非人、似獸非獸,渾身長滿長,神態猙獰的黑臉怪物赫然出現。那怪物渾身漆黑,兩隻眼珠卻是碧油油的深不見底,大口一張,出了兩排白森森的牙齒,神之間,顯得猙獰獰惡,狠厲無比。

平凡見狀,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閣下是誰?為何裝神鬼的在此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