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虎尾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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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劍程中和一見西令羅驥也趕來了,大喜之下,順手將“銀鱗奪魄刀”刀鞘給了史莒,轉身向西令羅驥笑道:“老哥哥;辛苦!辛苦!請坐!請上坐!”史莒刀鞘到手,暗中吁了一口大氣,趁着他們應答之機,飛快褪下“銀鱗奪魄刀”現有刀鞘,把原有刀鞘套上。
西令羅驥一眼看到史莒手中的“銀鱗奪魄刀”雙目一直,拋開北劍程中和,大步走過來,指着史莒道:“你…”史莒心虛之下,反應奇速,未待西令羅驥把話説明,便反手握住刀把,神情緊張地張目,道:“老前輩,你…?”他以為西令羅驥看出他的破綻。
西令羅驥伸手向“銀鱗奪隴刀”抓來,道:“這是不是史烈的‘銀鱗奪魄刀’?”這時,鐵膽金鈎聞一凡也輕喝道:“非兒,這是西令羅驥大伯,你難道不認識了麼?”其實,無須鐵膽金鈎聞一凡出聲提醒,史莒一聽出西令羅驥的目標是刀而並非認出他的本來面目,已是大大地放了心,神情一弛,改為雙手託刀,向西令羅驥,恭聲道:“前老伯伯蒞臨敝莊,小侄適巧因事外出,未克聆訓,十年不見,非兒真是幾乎不識得老伯伯了。”話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錯,這正是史伯伯的‘銀鱗奪魄刀’,請老伯伯過目。”西令羅驥接過“銀鱗奪魄刀”雙目在史宮臉上一凝,道:“呵,你就是聞非之,非兒麼?”史莒躬身道:“不是麼?老伯伯也不識得小侄了。”巧妙地掩飾了自己的失態。
西令羅驥哈哈一笑,道:“老了!老了!看可你,們這些後起之秀,我們是真的老了!”言罷,目光落回手中的“銀鱗奪魄刀”上,瞧了一瞧。一按卡簧,只見銀光一閃“銀鱗奪魄刀”已是鞘而出,舉起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圈,接着,搖頭籲聲一嘆,道:“程老弟,老夫真佩服你手眼通天,竟把這失蹤了十五年的‘銀鱗奪魄刀’也找了回來。”説話間,反手刀入鞘,送還史莒手中。
北劍程中和揚後笑道:“羅老哥,小弟不敢掠美,這全是聞兄之功。”西令羅驥一怔,惘的目光。轉到了鐵膽金鈎聞一凡臉上,停了半天,搖着頭,以耐人尋昧的語氣,道:“聞老弟,你真使老哥哥我莫測高深了。”西令羅驥是唯一知道鐵膽金鈎聞一凡如今已與“梵淨山莊”站在敵對立場之人,他也因自己聽了彩虹女許萍的一番中説,搖動了對北劍程中和接回來的這位假夫人的信心,故才打消了暗害史莒之心,準備在暗中查證,清楚誰是誰非之後,再謀求補救之策。
他離開“聞莊”後,直到今天才趕到“梵淨山莊”來,正是為了偵察青衫劍客張文波金鏢銀梭陳登雲被害的內情而耽擱了行程。
如今,他做夢也想不到鐵膽金鈎聞一凡變得這樣快,一下子就又倒向北劍程中和這邊來了。
因為這柄“銀鱗奪魄刀”乃是南刀史烈威震天下的成名兵刃,隱隱含有道統承繼的重大意義,非比等閒之物,可以隨使送人。
他若非承認了北劍程中和的選擇沒錯,縱有別的圖謀,也不致少將這柄“銀鱗奪魄刀”送來討好。
換句話來説,鐵膽金鈎聞一凡一定是進一步發現了那何媽的虛偽。
這些念頭,在西令羅驥腦中如電掠過,他能不對這位鐵膽金鈎聞一凡的作為,大驚訝麼?
鐵膽金鈎聞一凡自西令羅驥一現身,頭皮就發了麻,雖然,他與彩虹女許萍曾以言語扣着他,不得漏在“梵淨山莊”所知之事,同時,也相信得過他的為人,不會食言,可是他不能不擔心他在無心之中,言語上有所失誤。
果然,現在這句話便聽得他鐵膽金鈎聞一凡心驚跳,怔了一怔,才收攝起惶驚之心,陪着笑臉,道:“老哥哥,小弟原是錯了,你難道不給我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迫不得已,鐵膽金鈎聞一凡只將就現實,乾脆自己先認錯。
江湖人物,講究的響噹噹,互相尊重,這一來你西令羅驥還好意思不給我留面子麼?
西令羅驥果然哈哈一笑,道:“好!好!這倒省得老夫兩邊不是人地去無中生有了。”接着,又一嘆道:“可是,我卻有點對不起程老弟了!”鐵膽金鈎聞一凡濃眉一皺,又擔起了懸心…
北劍程中和聽了半天莫名其妙的話,這時,總算有了接口的機會,道:“老哥哥,什麼事,又扯到我身上來了。”西令羅驥道:“你忘了你要我到‘聞莊’去的目的了?”北劍程中和道:“老哥哥,敢情有了更好的辦法?”西令羅驥油訕地一笑,道:“我哪有更好的辦法,只是一時狠不起心腸,下不了那孩子的手罷了。”由於鐵膽金鈎聞一凡已表明不再與北劍程中和敵對,所以他也不再對他有所避忌,而膽敢直言了。
史莒聽了這話,立即明白他曾要下手之人,乃是自己,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噤,向北劍程中和投以憤怒的一瞥。
鐵膽金鈎聞一凡雙眉一蹙,道:“老哥哥,你可是把我當外人看了?”心中暗哼:好呀,你到“聞莊”去,原來果有圖謀!
西令羅驥歉疚地一笑,道:“當時,因為,因為…不便向你明言,所以…所以…”他真表現了江湖人物的氣節,到了口邊的話,終又忍住,沒有漏在“聞莊”所見所聞之事。
北劍程中和微奇怪道:“老哥,你難道沒將把我們的計劃告訴間兄?”他以誠待人,本就沒打算瞞着鐵膽金鈎聞一凡行事,倒覺得西令羅驥的過分小心,有些多餘。
西令羅驥為了對彩虹女許萍守信,只得圓謊道:“我自己都改變了心意,哪還有對聞老弟説明的必要。”北劍程中和見鐵膽金鈎聞一凡一臉不愉快的神,哈哈一笑道:“我想還是説開來的好!”西令羅驥乾笑一聲,道:“悉聽尊便!”北劍程中和於是把“梵淨山莊”對何媽身份的看法,以及當如何定計,請西令羅驥下手對付史莒的事,統統告訴了鐵膽金為聞一凡。
只聽得鐵膽金鈎聞一凡全身冷汗直冒,暗中連呼“幸運!幸運!”不已,當他掠目向史莒望去時,只見他雙目之中怒芒灼灼,已到了不可抑制的關頭。
鐵膽金鈎聞一凡暗凜之下,忙乾咳了一聲,道:“非兒,還好,我們總算沒有貽誤武林大事!”史莒一震,驚忖道:“我這樣沉不住氣,真要貽誤大事了。”當下心氣一平,點了點頭,算是領悟於心。
西令羅驥道:“聞老弟,你現在把他們母子怎麼樣了?”鐵膽金鈎聞一凡既已知己知彼,成竹在地道:“小弟也發現了他們許多可疑之處,可卻沒有程大哥你這般心,早把他們關起來了,只等程大哥示下。”北劍程中和搖頭一嘆,道:“聞兄,人算不如天算,我也不知該採取什麼手段對付他們才好。”以他成名的大俠的身份,他能對一個惡跡未彰之人,斷然辣手相加麼!
閃電娘娘藍紉秋忍不住了,嘴道:“既知人算不如天算,提虎容易放虎難,事通如此,便該知道我們不能再存婦人之仁了。”她還是主張採取烈手段,她與假彩虹女許萍情深厚,倒是全心全意為她們母子着想。
玉美人白倩如過去原沒預聞何媽母子之事,她對何媽母子印象極好,見閃電娘娘藍紉秋言詞烈,不由動了惻隱之心,柳眉微微一蹩,笑道:“明天就是弟妹華誕吉慶之,這些煞風景的話,過幾天再討論好不好!我看聞伯伯遠道而來,也該餓了,秋妹!吩咐擺酒吧!”她一片仁心,準備先緩和下烈的空氣,將來再作進一步的化解。
西令羅驥笑道:“還是白弟妹想得周到,我真是又渴又餓了。”閃電娘娘藍紉秋妙目一還,道:“老哥哥,你跑了一趟,一事無成好意思嚷食嚷喝麼?”西令羅驥一縮脖子,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老夫只好到外面倚老賣老去了。”閃身逃了開去。
鐵膽金鈎聞一凡一笑,向三位嫂夫人拱手為禮,道:“許多老朋友都在等與小弟見面,小弟暫且告退。”也帶着史莒告辭出來,心事重重地與許多老朋友會了半天,回到北劍程中和替他“父子”準備的賓館時,已是將近一更左右了。
回到賓館,遣開侍奉小童,鐵膽金鈎間坐到門邊,為史莒權充守護之神。
史莒迫不及待退下“銀鱗奪魄刀”刀鞘,用一準備好了的竹片,從刀鞘之內撥出了一張污跡斑斑的紙片。
紙片只是單單的一張紙片!似乎與乃母所説不盡相符,這哪裏像是三招‘三才刀法’的武功秘籍?
史莒的呼急促起來了,三把兩把的打開那張紙片,雙目一直,在那張紙片上定住了,接着便見他眼淚直地掛滿了雙頰。
久久,才聽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鐵膽金鈎聞一凡聞聲猛回頭,道:“怎樣了?”他聽出史莒的嘆聲中,織着悲悽與失望的成份,不由為之氣餒了。
史莒道:“刀鞘之內,不是爸的‘三才刀法’,只是他老人家的一封遺書。”鐵膽金鈎聞一凡走到史莒的身邊,接過紙片,只見上面寫着:“萍妹:別後道心之事,接連而來,不及回家一探吾妹六甲待產之,又將進入梵淨山,一探七煞神君老巢,由於此魔陰狠惡毒,實非易與之輩,故此行兇吉禍福,殊難逆料,正懊悔一時失策,未曾早將‘三才刀法’留存妹處,恐將與人俱亡之際,忽途中遇一前輩異人,為慎重計,已將該刀法秘籍託為代管,異必當自行送返也,匆此留告,以備萬一,烈”未注年月,但從文中,可看出是前往“梵淨山”途中所書。
鐵膽金鈎聞一凡默默無言久之,才深長一嘆,道:“大哥生平行事,一向率無慮,這一小心,反倒陰差陽錯,生出麻煩,唉!孩子!”話聲一揚,接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們起膛來幹吧!”史莒朗眉一舒,揚臂道:“英雄造時勢,小侄還不是自暴自棄之人!”一,星目光灼灼,好一副豪氣凌雲,氣壯山河的氣慨。
鐵膽金鈎聞一凡哈哈大笑,道:“賢侄…”
“哼!老夫幾乎被你們瞞過了!”一聲冷笑,接着閃進一條人影。
鐵膽金鈎聞一凡聞聲住口,先晃身守住前口,才冷然瞧着來人道:“姓羅的,你這般鬼鬼祟祟,不怕有失身份麼?”已沒有了“老哥哥”的稱呼,顯然,已決心不再敷衍客氣了。
同時,史莒也暗提勁力,左手一揮,閃電般向羅驥前百去,雖在此時,口中不忘招呼道:“事非得已,晚輩只有得罪名前罪了。”人家既不承認他的身份,所以他也不便稱對方為伯父了。
西令羅驥何等人物,既無行無息掩來,偷聽他們的談話,自然早已有戒備,身子一側,避開前要害,右手一甩,反向史莒左手扣來,同時,點足飄身而退。
史莒左手一沉,驕指如朝,又指向西令羅驥丹田大。
西令羅驥萬未料到史莒手腳如此快速,雖有一肚子話要説,急切間卻被得手忙腳亂,好容易一連退了三步,才緩過一口氣來,輕聲喝道:“住手!你們難道真要驚動所有的人麼?”史莒出手的目的,原想乘他措手不及防的情形之下,以猛烈的攻勢,三招兩式,把他制住了再説。
這時既未能達到目的,也甚是擔心驚動旁人,聞聲收手,飄退一步,虎視耽耽地輕聲道:“請老前輩勿要人太甚!”言下之意,為了自保,將不顧任何後果。
西令羅驥定了一定神,緩緩説道:“老夫實因滿腹疑懷,才特地找來與你們懇切一談,你們儘可放心,不論我們談話結果如何,只要你們不鬧事,老夫都絕不向北劍程中和提起半言隻字,任由你們自由離開‘梵淨山莊’。”史莒心中暗道:此老為人不惡,他在“聞莊”已對我手下留情,未加暗算,由此可知他雖末完全相信我們的話,至少也受了不少影響,應該不會有多大惡意,目下也只有與他一談了。
轉念及此,歉然一笑道:“晚輩年幼無知,冒犯虎駕,千祈海涵勿罪。”西令羅驥搖頭代笑道:“竊聽別人隱私,原招江湖大忌,這怪不得你們,老夫不會放在心上。”微微一頓又道:“不過,老夫要聲明一句,老夫此來,原是準備明訪,並非有意存心?”鐵膽金鈎聞一凡人在門口,接話道:“小弟相信老哥哥的話,就此一併告狀。”拱手一揖,但人卻仍在門口,寸步未離。剛才一時疏忽,還好來的是西令羅驥,現在當然不能再大意了。
史莒道:“老前輩來了很久?”西令羅驥道:“不久,老夫只聽出你們原非父子關係。”史莒道:“老前輩可想知道晚輩到底是誰?”西令羅驥道:“老夫以誠相見,少俠如能賞臉自是最好不過”史莒轉向鐵膽金鈎聞一凡,叫了一聲。
“聞叔叔…”鐵膽金鈎聞一凡略一沉道:“羅老哥哥俠骨義膽,我們不用瞞他了。”西令羅驥敞聲一笑,道:“聞老弟,憑你這句話,老哥哥我也必助你們安全離開‘梵淨山莊’!”鐵膽金鈎聞一凡遙遙一揖,道:“小弟先向老哥哥致謝了!”史莒伸手揭下臉上人皮面具,道:“老前輩仁義齊天,晚羞愧極了。”躬身一禮,拜了下去。
西令羅驥一悟,朝指史莒失驚地道:“你!史莒!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