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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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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艾楠在極度朦朧中叫出了聲。

已籠罩了整個山谷,風動鎮和療養院的大片空房子變成了一團團黑乎乎的影子。艾楠虛掩着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個黑影抱着一個嬰兒走進來,站在艾楠牀前説道:“我給你送孩子來了。”艾楠在糊中問道:“這是我的孩子嗎?”

“你伸手接過去就是你的了,你看,這孩子多乖,是個女孩,長大會和你一樣漂亮。”

“哦,我的孩子。”艾楠驚喜地説道,她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但是太朦朧了,她想這可能是做夢吧。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將艾楠驚醒。屋裏一片暗黑,窗户上有朦朧的光“哇———哇———”氣的哭聲就在她和身邊響着。艾楠一伸手便在牀上摸到一個熱乎乎的小身體,艾楠心裏一驚,頭腦突然異常的清醒,她“呀”地叫了一聲便翻下牀,開了燈後她直盯着牀上———一個光着‮腿雙‬,穿着一件小花衣的嬰兒正仰躺在她的牀上哭着,是一個女孩,她的小手伴隨着哭聲向空中揮動着,是希望有人抱她的姿勢。

艾楠使勁地眨了眨眼睛,她驚呆了,這是真的!她想走過去看看這個孩子,她想抱起她,然而,她發顫的‮腿雙‬卻不斷向後挪動,退到門邊時,她一拉門逃了出去,院子裏一片漆黑,芭蕉樹伸出黑的手臂欄住她,一種深不可測的恐怖讓艾楠退回了屋內。

艾楠靠在屋角,望着牀上的嬰兒蹬腿舞手地哭泣着,她到一切都變得虛幻,彷彿掉進了另一度空間。

“你不要哭好不好。”艾楠哀求道。

嬰兒彷彿聽懂了她的話,哭聲止住了,但不一會兒又哭起來。

艾楠突然產生了一種置生死度外的勇氣,她一步步向牀邊走去,俯臉望了望這嬰兒,四五個月大的樣子,臉蛋像蘋果,可愛極了。在她伸手抱起她的同時,哭聲戛然而止,一雙晶亮的眼睛望着她,讓艾楠的恐懼減輕了許多。

“哦哦哦,乖孩子。”艾楠輕拍着抱在懷裏的孩子,嘴裏像做母親的人那樣哼唱着。

如果這個場景不是出現在空城似的風動鎮,應該是平常而具有温馨意味的。然而,這是個空房子成堆的沉寂之地,艾楠抱着一個來歷不明的嬰兒在屋子裏哼唱着,這個場景讓突然從門外撞進來的攝影家嚇得目瞪口呆。他手裏拎着給艾楠帶回來的晚餐“叭”地一聲掉在了地上。徐教授從他的背後跟進來,看見這情景時也發出了一聲驚叫。

“沒有什麼,別怕,一個可愛的嬰兒。”艾楠對他倆説道,那語調像一個機器人似的。

“哪來的孩子?”攝影家和徐教授幾乎同聲驚問道。

艾楠講了事情的經過,她不能判定有人送孩子到她的牀前是真實還是她的夢,總之她醒來後這孩子已睡在她身邊了。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徐教授滿臉疑惑地説“這比我要找的古化石還要神奇。”攝影家大着膽子走到艾楠身邊,望了一眼已經睡着的嬰兒説:“這隻能説明,這裏還住着另外的人。他們每天看見我們在這裏進進出出,看見艾楠是一個可以做母親的人,這樣,他們才會把孩子送到這裏來。”

“他們?他們是誰?”徐教授有些恐懼地説道“我們當初住進這廢棄了的療養院時,是走遍了每一個院子的,有招待所,有醫院,從空房子的格局能覺到。而有牀鋪能夠住人的,只有我們這兩個院子了,因為這是903信箱留守處的人住的地方,他們是最後撤走的,所以還能住人。如果説另外的房子裏還有人住的話,那隻能是不吃不喝不睡的鬼魂了。

“你是説不可能有鬼魂吧。”攝影家説“我也不相信有,而且就在我們周圍的院落裏。但是,這孩子哪來的呢?還有這隻鞋。”攝影家瞄了一眼丟在屋角的那隻小紅鞋“顯然這是另一個孩子,有3歲多吧。所以我想在我們周圍一定有人,也許是一家子,也許是一羣,誰知道呢。因為我們始終看不見他們。教授,你想想,這個建築裏有一個區域曾經是醫院,而有醫院就會有死人,對不對?你沒看見外面山坡上有墳地嗎?艾楠這房裏的窗户昨天夜裏就破了一個,這孩子不是偶然來的。”

“不…”艾楠抱着孩子臉煞白地説“你説這孩子是鬼魂嗎,你再看看,這不可能:你摸摸她的臉、她的小手,和任何孩子沒有什麼不同。這是真的孩子。徐教授,你也來看。”徐教授往前走了兩步,沒敢和艾楠靠得太近。他伸長脖子瞧了一眼,只管搖頭而説不出話來。

這個夜裏,劉盛在萬老闆的小飯館裏喝多了酒,以至於攝影家和徐教授叫他離開時,他舌頭髮僵地吼道:“你們走吧,我今晚就睡這裏。”萬老闆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他送走攝影家和徐教授後,站在漆黑的街道上望了一眼,心裏無端地到恐懼。那隻行蹤不定的黑貓不知在何處叫了一聲,黑貓還算正常,萬老闆稍踏實一些。他進屋後關上房門,看見劉盛已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沒想到,不到一個小時,就有急促的腳步聲從小鎮上一路響過來,接着是:“咚咚”的敲門聲。萬老闆叫二愣子去開門,沒想到這小子嚇得不敢動彈。正在這時,屋外傳來攝影家的喊門聲,萬老闆這才鬆了口氣。

攝影家進屋來講了艾楠房間裏發生的事。並要萬老闆趕快分析分析。出乎攝影家意外,見多識廣的萬老闆除了伸了伸舌頭外,竟驚恐得説不出一句話來。攝影家走到桌邊搖醒了劉盛,對他講了艾楠的情形,並要他立即趕回房間去。

劉盛似醒非醒地聽完攝影家的講述,竟然一揮手説道:“讓她和死孩子一起去吧。我不回去,我要一個人,一個人,我要睡覺了。”劉盛含混不清地説了幾句話後,倒頭又睡着了,任攝影家用拳頭打他也不理睬。

攝影家回到艾楠房間後沒敢如實轉達劉盛的話,只説劉盛喝多了已如爛泥般走不了路。

“沒關係,我陪着你。”攝影家安艾楠道。

話雖這麼説,這個夜晚怎麼度過攝影家心裏一點沒底。徐教授已是年過六旬的人了,不能讓他陪着熬夜受驚嚇,攝影家將他勸回房去休息。轉頭過來,看見艾楠木偶似的站在屋裏,睡的嬰兒已經放在牀上,這幅情景讓人驚悚得心部要裂開了。

“就讓這孩子睡在這裏,你到我的房間去休息吧。”攝影家提議道“等天亮再來清楚是怎麼回事。”

“不,我要陪着這孩子。”艾楠在牀邊坐下説。

攝影家也在牀邊坐下,默默地將艾楠的手捂在自己手裏。艾楠的手冰涼,彷彿血已停止動似的。第十章28。徐教授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後,老是凝神聽着隔鄰院子裏的動靜。一個活生生的嬰兒突然出現在艾楠的牀上,這種只能出現在《聊齋志異》裏的事竟然讓他親眼目睹到,不能不讓他猜測古人所寫的鬼故事也許真的發生過。他想一切也許與環境有關,古代山野蒼茫,人氣稀薄,鬼魂顯現也許就容易一些。到了現代,人聲鼎沸,高樓林立,電光雪亮,機器轟鳴,以幽暗為路的魂靈自然銷聲匿跡,躲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去了。

想到這些,徐教授對剛剛發生的事似乎找到了解釋。天脊山下,野地茫茫,風動鎮幾乎空無一人,療養院廢棄的空房子成堆,這樣的地方,漆黑的夜裏,有小小魂靈投一個温柔女而來,在她的牀上“哇哇”哭啼,此事雖奇,但也屬必然了。

徐教授想起多年以前,他所在的大學林木幽深,尚還年輕的他獨居在一處平房裏。有一次,晚上備課時發現窗外有披着長髮的人影晃動,打開門卻只有夜風撲面。第二天,接到千里之外的老家打來的電話,説是他的一個表妹昨天夜裏病故了。此事在徐教授心裏犯疑了許多年,今夜猛然想起,背上頓覺有點發冷。

睡不着覺,徐教授便躺在牀頭看書。有一本新近出版的藝術雜誌帶出來後還沒翻過,心緒煩亂,正好讀這種東西來靜靜心。

隨便翻開這雜誌,是一篇談審美的文章,説的是傳統的審美已經被現代人顛覆等等,行文枯燥。徐教授繼續往後翻,是一篇介紹現代攝影的文章,突然,文中出現了介紹攝影家藍墨的段落,徐教授饒有興趣地讀起來。

文中介紹藍墨是個鮮明的攝影家,他近年來對死亡題材的探索已引起了攝影界的注意。不幸的是,去年夏天這位攝影家死於四川某山區的一口水井中。據現場附近的一位目擊者説,他看見藍墨趴在井口對着井底拍攝,或許是井底映出的他自己的面容引了他。他在對着井底拍攝時相機突然手掉下,他伸手去抓相機,結果自己也一頭栽了下去。井很深,山民們想法撈起他時已是一具屍體…

徐教授頭腦裏“嗡”的一聲,他使勁地了下眼睛,再看那段文字,然後將雜誌往屋角一扔,蜷縮在牀頭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攝影家藍墨在去年夏天就死去了,這是怎麼回事?徐教授認真地回憶起他來到風動鎮的情形。一個多月以前,他的學生開車送他到達這裏時,就説過在這裏會遇到一些搞攝影的人。他的學生説他如果想提前出山的話,可以搭這些攝影者的車出來。徐教授當時住在鎮上,萬老闆給他安排了一間屋子,也就是劉盛和艾楠後來住過一夜的那間屋。鎮上果然偶有攝影者出現,但都是呆上兩三天便離開了。惟有後來遇見的藍墨從不提離開這裏的事。並且鼓吹他搬到療養院的空房子來住。

從藍墨的攝影活動來看,確與雜誌上説的一樣,他只關注死亡。徐教授就看見他對着路邊一隻死狗的遺骨拍了許多照。後來又説要拍攝鎮東頭那個死而不腐的老太婆,只是不知什麼原因一直未去拍攝。還有,他和艾楠這次被劫持,説是一個被他拍攝過的人死了,其家人找他拍攝。進了他的鏡頭就會死,這是不可思議的事。

一個和自己相處了二十多天的人,到頭來發現他早在一年前死去,這種發現讓徐教授骨悚然。攝影家藍墨就住在他的隔壁,他想起半夜醒來時經常聽見攝影家還在屋裏走動,難道他是不需要睡覺的麼?

徐教授想起一個朋友m的真實經歷。m出差住在一家老式旅館裏,半夜時老聽見屋裏有人走動,開燈看又什麼也沒有。如此反覆幾次後,m突然蹲下身去看牀下,結果在牀下發現了一具屍體。

陰陽之間,真有什麼應麼?或者有什麼通道,讓死去的人顯形出來,你和他説話,做朋友,而你卻看不出真相。

夜已經很深了,徐教授想起攝影家此刻正呆在艾楠的房間裏,牀上睡着一個陌生的嬰兒。置身於如此可怕的情境中,艾楠卻什麼也不知道,這太危險了。徐教授想起攝影家反覆勸他回房休息,他走之後,會發生什麼呢?

一種命相關的緊迫讓徐教授必須去艾楠的房間看看。他抓起手電筒開門出來,漆黑的院子裏寂靜無聲。手電光的圓圈照在草上、樹上、廊柱上,然後是通向隔壁院子的狹窄通道。

艾楠的房門半開着,有燈光淌出來。徐教授探頭往屋裏看去,屋裏空無一人,只有那個陌生的嬰兒在牀上一動不動,不知是睡了還是死了。總之,空蕩蕩的屋裏給人一種窒息的覺。

徐教授的頭皮一陣陣發麻,在這無人之地的夜半,艾楠和攝影家消失了,一種不祥之使他難以壓抑地大叫一聲:“艾楠…”漆黑的夜像海綿一樣進了徐教授的叫聲。然後又是寂靜。

徐教授掉了魂似的站在艾楠的房門口,他用手電光在院子裏晃動,荒草在搖曳,濃郁的芭蕉樹顯得陰森,他無端地想起關於芭蕉的傳説。

突然,一聲微弱的“救命”聲從黑暗中傳來。徐教授全身一震,努力辨別着聲音的方向。不一會兒,那呼救聲又響起了一聲,是女人的聲音,非常微弱,好像是從房子後面傳來的。

房子後面是另一個四合院,徐教授左彎右拐地繞到這裏,四周黑暗得像一口深井,只有艾楠房間的後窗亮着燈光。徐教授用手電光向另外三個方向搜索,有階沿和廊柱出現在荒草後面。突然,一個白的東西出現在手電的光圈中,是一個人!在一間敞開的房門口,艾楠正躺在地上。

“艾楠!艾楠!”徐教授一邊扶起她的頭,一邊用手電向面前的房門照去。這是一間房門已倒塌、只剩空門框的屋子,屋裏空蕩蕩的,地上鋪着被風吹進去的枯葉。

艾楠從半昏狀態中醒來,她緊抓住徐教授的胳膊衝着空屋裏説道:“有鬼!有鬼!”此地不宜停留。徐教授心裏“咚咚”跳着將艾楠扶起,跌跌絆絆地繞回前面的院落。回到房間,那個可怕的嬰兒仍然在牀上一動不動,艾楠臉蒼白地坐在牀沿,頭髮上還粘着草屑。

“出了什麼事?”徐教授急切地問“藍墨到哪裏去了?”艾楠搖頭説她不知道攝影家到哪裏去了。大約半小時前,她和攝影家呆在房間裏時,後窗外突然有人的面影閃了一下,攝影家對着外面喝問了一聲,沒有應答,也沒聽見腳步聲。攝影家便説他到屋後去看一下,叫艾楠呆在屋裏別動。可是,攝影家出去後便久久不見回來,艾楠從後窗的破望出去,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向外叫了幾聲也沒人應答。艾楠呆在屋裏害怕極了。看着牀上的嬰兒,她到自己陷入了地獄裏一般。她出門去找攝影家,後院裏的荒草藤蔓絆了她一跤,爬起來之後,從一間空屋裏傳出“噝噝”的聲音,她摸索着向門口走去,還未進門,猛看見屋內站着一個人,那個人正面向她,但看不清面容。艾楠大叫一聲,倒地後嚇得昏過去。

攝影家消失了,徐教授到一種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正在變為現實。他突然對艾楠問道:“這院子裏有沒有水井?”艾楠莫名其妙地望着徐教授:“水井?不知道有沒有,到處都是草叢,從沒注意過草中有什麼。你問水井榦什麼?”

“我們去看看!”徐教授像瘋了一樣走出門去,艾楠緊跟在他後面。

手電光像劍一樣在漆黑中開路,他們經過芭蕉樹,向院子角落走去。草叢老是絆腳,艾楠驚恐地問有沒有蛇啊,徐教授説沒關係,燈光過去它就會溜走的。徐教授突然想起艾楠在後院空房子裏聽見的聲音,他説那一定是蛇的聲音,幸好艾楠沒跨進屋去。艾楠説,裏面有蛇已經夠嚇人了,關鍵是,一個人站在屋裏幹什麼呢?並且她覺是個女人。站在屋裏正面對着她,但看不清面容。徐教授聽着艾楠的話,突然想到後院的那個女人會不會是艾楠房裏那個嬰兒的母親呢?如果是,這時母子只能是鬼魂了。

院子的角落什麼也沒發現,只有長得更高的野草。艾楠説,蕨妹子那邊的院裏倒有一口水井,至於這個院子,你看,不像有水井的樣子。艾楠説找水井榦什麼呢?風很冷,她全身都打哆嗦了。

徐教授用手電光沿着牆搜索着,突然,他趴下身去分開雜草,一塊青石板了出來。徐教授將手電筒遞給艾楠説你給我照着,然後他用力去移動那塊石板。

石板被推開了,黑漆漆的井口暴在手電光下。徐教授用手電往井下照了照,井壁上長滿苔蘚,有黑的水在光影中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