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角鬥場上的斯巴達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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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發瘋也似地鼓起掌來。接着就開始評論剛才這一場角鬥。鬥技場上發出了十萬人的哄響。
魚盔角鬥士回到拱房裏去了,扮普魯頓、梅爾庫里斯的人和場裏的打手從那兒走了出來。他們先用燒紅了的烙鐵把魚網角鬥士的屍體烙了兩次,確定他已經死了,然後再用長長的撓鈎鈎住了屍體,從角鬥場上穿過死們把它拉了出去。接着,他們從幾小口袋裏倒出亮晶晶的粉末來(那是用羅馬附近提伏裏石礦裏開出來的大理石磨成的細粉),撒在那一大攤鮮血上面;於是,角鬥場在太陽光的照耀下又開始象銀子一般閃閃發光。
觀眾拍着手喊道:“蘇拉萬歲!”蘇拉轉過臉來對他身邊的葛涅烏斯·考爾涅裏烏斯·陀拉倍拉(兩年以前的執政官)説:“我對我的保護神台爾菲的阿波羅起誓,這批蟲子真是卑賤!你以為他們是在向我拍手嗎?不,他們拍手的對象是我那幾個在昨天為他們準備豐美酒食的廚子。”
“你為什麼不坐到那座連拱上面去呢?”葛涅烏斯·陀拉倍拉問。
“你總不會以為這還能使我的威望有所增高吧?”蘇拉答道,接着他轉換話題説:“角鬥士老闆阿克齊恩賣給我的這批貨大概還不錯吧,呃?”
“啊,你多慷慨啊,你多偉大啊!”坐在蘇拉旁邊的元老季都斯·阿克維齊烏斯高聲叫道。
“但願放雷火的朱庇特把所有下賤的拍馬傢伙都擊斃!”這位退職的獨裁者叫道,他在憤怒之中用手攫住自己的肩膀,猛烈地搔了起來,想減輕那象無數可厭的寄生蟲在咬齧一般難熬的奇癢。
過了一會兒,他説:“我已經拋棄了權力,離開了事業,但你們還是把我當作你們的主人!下賤的傢伙,你們只配永遠做奴隸!”
“啊,蘇拉,並不是每個人生來只配做奴隸的,”蘇拉的隨從中有一個坐得離他不遠的貴族大膽地反駁道。
這位無畏的人,叫做盧齊烏斯·謝爾蓋烏斯·卡提林納。當時他二十七歲。他天生一副高大的身材:強壯的膛,寬闊的肩膀以及肌發達的臂膊和腿。他有一個滿生着叢莽似的黑鬈髮的大頭和一個具有寬廣的大陽,剛毅的、力充沛的黑臉,一條隆起的大靜脈橫過他那寬廣的前額直到鼻樑上面。他的深灰的眼睛裏,藴藏着殘忍的表情。一個仔細的觀察者,會從他那威嚴而又果決的臉部的神經質的掣動中,看出卡提林納的極細微的內心活動。
在本書所敍述的那一個時期之前,盧齊烏斯·謝爾蓋烏斯·卡提林納可怕的威名已經傳開了,大家對他那暴躁易怒、放蕩不羈的脾氣都到害怕。他曾經趁着貴族葛拉季齊昂在第伯爾河旁悠閒地散步的時候殺死了他。暗殺的原因只是因為葛拉季齊昂拒絕了卡提林納用財產作抵押的一大筆借款。卡提林納本來想利用這筆款子來償付鉅額的債務,因為這些債務使他不能擔任他所竭力謀求的任何一個職位。當時正逢“迫害時期”兇殘暴的蘇拉使全羅馬淹沒在血泊中。葛拉季齊昂的名字雖然並沒有列入被迫害的人的黑名單,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是蘇拉的擁護者;但是,他非常富有,而且列入黑名單的人的財產是可以沒收的;因此,當卡提林納拖着葛拉季齊昂的屍體闖進正在開會的元老院,把它擲到獨裁者的腳邊,當眾宣佈他所殺死的這個人是蘇拉和祖國的敵人時,獨裁者就表現得並不是那麼絲毫不苟了;他對這一謀殺故意裝作沒有看見,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死者的數也數不清的財產上面去了。
在這以後不久,卡提林納又和他的哥哥發生了衝突,弟兄兩個都拔出了短劍,但是以過人的力氣馳名羅馬的謝爾蓋烏斯·卡提林納同時也是第一的擊劍家。他殺死了他的哥哥,繼承了他哥哥的全部財產,因而就避免了由於他揮霍、大張酒宴和縱慾所造成的破產厄運。但蘇拉對這一樁事情也竭力裝作沒有看見。因此那些大法官也不敢向這位殺死親哥哥的兇手找岔子。
盧齊烏斯·考爾涅裏烏斯·蘇拉聽了卡提林納的大膽的話,就向他那邊轉過頭去答道:“可是卡提林納,你以為怎麼樣?在羅馬城裏,象你這樣勇敢、象你這樣心開闊、能把種種美德和罪惡兼收幷蓄的人又有幾個呢?”
“啊,光榮的蘇拉,”卡提林納答道。
“我可不能站在象你這樣偉大人物所站的高處來品評人物和估量事情。我只知道自生來喜愛自由,決不能忍受任何束縛,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憎恨暴政,即使這種暴政戴上仁慈寬大的假面具,借用為祖國造福的名義,以偽善的面目出現。你得明白,我們的祖國雖然已被叛亂和內戰蹂躪得支離破碎,她卻寧願讓許多人來統治,決不願處在一個人的專橫獨裁之下!但是,我並不是在挑剔你的行為,老實對你説,我仍舊跟過去一樣反對獨裁。我相信,我願意相信,羅馬還有不少公民準備承受任何折磨,只要以後不再處在一個人的暴政之下,特別是這個人並不叫做盧齊烏斯·考爾涅裏烏斯·蘇拉,他頭上也不象你這樣戴着百戰百勝的桂冠,尤其是他的獨裁只要有一點點不象你那被馬略、卡爾波和欽納的罪行促成的獨裁那麼正當。”
“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緣故,”蘇拉帶着好容易才看得出來的嘲諷的微笑,平靜地問道。
“究竟是為了什麼緣故您不把我告到自由公民的法庭上去呢?我已經辭去了獨裁者的職位。你究竟為了什麼不去控告我?為什麼還不請求法庭清算我以往的行動呢?”
“那是為了我不願意再見到暗殺和喪葬,這已使羅馬在這十年來變成一片黑暗…可是我們不必談論這一點了,我的意思並不是要責怪你:你也許犯過不少錯誤,但同時你也立下了不少光榮的戰功,對這些戰功的回憶曾經不斷地動我的心,因為我跟你一樣,蘇拉,渴望着光榮和權威。你畢竟也會這麼説,難道你不覺得,在羅馬人民的血管中仍舊着我們偉大而自由的祖先的血嗎?回想一下吧,幾個月以前,你在元老院當着全體元老自動解除了權柄、遣散了儀仗官和衞兵。當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回家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不知名的青年開始凌辱和誣衊你,説你怎樣攫奪了羅馬的自由,怎樣殘殺和搶掠羅馬公民,怎樣變成了他們的暴君!啊,蘇拉,你一定會承認説那番話的人必須具有不屈不撓的勇敢神,因為你只要做一個手勢,就會立刻使這位勇士付出他的生命作為毀謗你的代價!但你當時對他真是寬大得很——我説這話決不是恭維你:卡提林納是不會也不願意恭維任何人的,即使對萬能的朱庇特也一樣!——你當時對他的確是十分寬大的,你沒有懲辦他。但是你一定會同意我的意見:如果我們這兒還存在着能夠這樣行動的無名青年,——我覺得很可惜,不知道他是什麼人——那就有希望:我們的祖國,羅馬共和國,還能挽救!”
“唔,自然羅,那是一種勇敢的行動,我永遠讚賞勇敢的神,我永遠喜愛大膽的壯士。我不願意對這樣的勇士進行報復,因此我忍受了他對我的一切毀謗和誣衊。可是卡提林納,你知道這位青年的行動和言語產生什麼樣的結果嗎?”
“什麼樣的結果?”謝爾蓋烏斯·卡提林納用探詢的目光,對在這會兒變得陰沉了的獨裁者的眼睛注視了一下,問道。
“從此以後,”蘇拉答道“那些能夠攫取到共和國政權的人就誰也不願意再把它出來了。”卡提林納低下頭,躊躇了一會兒,接着,振作了一下,抬起頭來説:“難道還能找到那種能夠而且願意攫取最高政權的人嗎?”
“唔…”蘇拉出嘲諷的微笑哼了一聲。
“你看見這批奴隸嗎?”他指着在鬥技場看台上一排排坐得滿滿的公民。
“奴隸可不少啊…那就一定找得到主子。”上面這番對話是在成千上萬觀眾暴風雨一股的掌聲中進行的。觀眾被角鬥場上繩網角鬥士和追擊角鬥士之間的血搏鬥住了,這場角鬥很快地以七個追擊角鬥士和五個繩網角鬥士的死亡宣告結束。其餘幸而活命的角鬥士負着傷,着鮮血,離開場子進了拱門下的房間,但是觀眾卻發瘋也似地鼓着掌,鬨笑着,互相興高采烈地開着玩笑。
當鞭打奴隸的工役把十二具屍體拉出了鬥技場,而且把場上的血跡消滅得乾乾淨淨的時候,範萊麗雅對坐在離她不遠的蘇拉仔細地注視了好一會兒,她突然站了起來,從後面走到獨裁者身邊,她從他那件希臘式外套上了一絲線。驚奇的蘇拉立刻回過頭來,他那獸的眼睛閃閃發光,開始打量這位碰他的美人。
“不要發怒,獨裁者!我下這線來是為了想分享你的一絲幸福。”範萊麗雅出人的微笑説。
她向他尊敬地打過招呼,按照當時的風尚把手舉到嘴上,然後向自己的座位走了回去。蘇拉已經完全被她那親密的話謅媚得飄飄然了,他很有禮貌地向她鞠了一躬,接着回過頭去,用長久的注視伴送着這位美人回去,在他的注視中着極其殷勤懇切的神情。
“這是誰?”蘇拉重新把身子轉向角鬥場,問道。
“這是範萊麗雅,”葛涅烏斯·考爾涅裏烏斯·陀拉倍拉回答。
“梅薩拉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