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收回目光,母親嫣紅的嘴蒙上一層憂鬱的白“媽,爸到了會打電話回來的。你不要擔心,爸也不是第一次出門,以前更危險的都經歷過了,何況這雪。”母親雪白的手臂伸了出來,攏起了珠羅紗帳“你就只自己快樂,一點兒也不擔憂,好沒良心…”她的聲音裏有些不悦,幽幽的呵斥猶帶着些許的嬌嗔。
“媽,你錯怪我了。我愛爸爸的心和你一樣,沒什麼分別。我只是説,咱們就算在這兒擔心半天也是沒有用的,該發生的總會發生,不會發生的就不會發生,用不着過於憂慮。”我有些委屈,回了猶自在母親陰牝內的手指,濃冽的味就像芳醇的醴醪出了氣,慢慢地變淡了。
“還説呢?瞧瞧你的樣子…”母親全身震顫了一下,白了我一眼,披上了棉衣,閉目瞑思。
我無言。處於我這樣的位置,真不知如何説才好。我在現實中墜入了夢的境界,而夢的境界滲入了我的生活。我茫,彷彿我已為尋求而心神瘁,彷彿我猶自躕躊徘徊在夢的街頭,在濃霧中失了自己一樣,我的意念在心扉微啓的剎那間,失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愛情。母親不承認,而我也懵然不懂。當我近乎歇斯底里的衝行在母親廣闊的草原上時,我只知道,那種令我怡愉的愛撫,陶醉的絮語,還有那使我情奔放的、纏綿的旋律和節奏,世間的一切,都顯得無比美麗和燦爛,無比純靜而和諧。在天地的大融合大和諧裏,我為之溶化、融合,天地合而為一。在沉醉中,我忘了父親的存在,在戀中,我忘卻了人子的倫理。彷彿是短促的一剎那,又彷彿是漫長的一世紀,我完全記不清我竟享有了多少時候這般温馨,這般甜這般美好的子…我也不知道,我會如母親所説的那樣--有一天,我會到那撫不再那麼令人情怡意,那絮語不再那麼撼人心靈,而母親翠玉似的體漸顯枯黃了,她嬌豔的花朵也漸憔悴了,尖飽滿的房乾癟如寒冬的果實時,我就會明白了。
我怵然一驚,亂而惶恐…或許真有那麼一天,我原以為永不降落的陽光會在何時降落,我將獨立在暮靄四合的蒼茫大地上,孤獨地向無邊無際的蒼穹吶喊。
父親終於打來電話了,他們平安抵達了目的地,也已經搭好了營帳,吩咐我們不用擔心。母親滿心歡喜地躺回被窩,愛情的光輝瀉染了一切,我第一次用理智的眼睛凝視着母親。她翡翠似的臉上充滿吉祥安樂,閉目沉睡的她是聖潔美麗的女神!恬靜而澄澈,令人目眩而神。我把手輕輕按在母親那高高低低的陰上,她那如彎月般的陰牝呵…漫漶過我飢渴的心田,我的心在這份靜寂中慢慢沉澱,慢慢地進入夢鄉…
當你用牙齒啃齧一個蘋果時,你在心中對它説:“你的種子將活在我體內,你未來的芽將在我心中茁放,你的芳香將成為我的氣息,我們將一同快樂的度過所有的歲月。”--紀伯倫《先知》我朝坐在梳妝枱前的母親望去,鏡中的她蹙蹙拔得細的彎眉,如哀怨的小婦人。她薄微啓,輕輕淺淺的笑着,笑出一排整齊細白的牙齒,角帶出幾道淺淺的紋路,由這幾道笑紋,整個微笑竟有着幾分生澀的羞持與驚怯。梳妝枱是古式的那種,紅檀木製作,同那張巨大的紅木牀、牀頭櫃,都是母親從孃家帶過來的。梳妝枱上也有幾種化妝品、香水,但似乎沒見母親用過,只是展示般的排成幾列,她麗質天生,本不用任何雕飾裝扮。
母親雅擅琵琶,唱腔婉轉清麗,我覺得用白居易的《琵琶行》裏描寫的“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來形容最為貼切。我的班主任王嬗就是語文教師,在整個班級中她素來垂青於我,我想也來緣於這首《琵琶行》。
記得去年上到白居易的《琵琶行》,王嬗剛好提問到我,問及我對這首詩的觀點時,我侃侃而談。我當時説,《琵琶行》不僅是一首富含生命力的獨創敍事詩,如果改寫為小説,也會是極其傑出的短篇,因為它不但故事結構嚴謹,人物描寫也非常生動,可以説,這是一篇真正的純文學作品,好作品令人百讀不厭。
或許就從那一天起吧,王嬗就把我從生活委員換成了語文科代表,從此走進了我的私生活。
“橋兒,呆呆的看什麼?你不是要去學校嗎?”母親見我在看她,微微一笑,她笑的時候真美!柔和的輪廓有一種古典的絢麗,卻又那麼的生動有氣韻。
“啊,媽,你真美…”我愕然收回放肆的目光,也收回了奇思亂想“是啊,我今天要去學校,王嬗老師説要佈置些作業。”由於下雪的緣故,學校只好突然放了假,班級都沒來得及佈置功課。
“嗯,那你快些去吧。還在這兒磨磨蹭蹭的…”母親嗔怪着,點了點我的鼻尖,她的手沁出一種清涼的香氣,而角的那朵微笑優美含蓄,如牆角下的那朵紫薇花。
我心中一蕩,攬她入懷,此刻燈朦朧,人也朦朧,我也如那曉霧,眼前混沌一片,似真似幻似夢。
“去,折騰了一宿還不夠呀…”母親嬌嗔地推開我,轉身走向廚房,嘴裏猶自哼着:“正青人在天涯,添一度年華,少一度年華。近黃昏數盡歸鴉,開一扇窗紗,掩一扇窗紗。雨絲絲,風翦翦,聚一堆落花,散一堆落花。悶無聊,愁無奈,唱一曲琵琶,撥一曲琵琶。業身軀無處安,叫一句冤家,罵一句冤家。”我聽得出,這是明朝馮惟的北雙調--蟾宮曲《四景閨詞》,歌喉清脆婉轉,一時間,我竟聽得痴了…我推門,眼前登時一亮,昨夜隔在瓦屋紙窗外的世界,潔白一片。昨地上堆滿落葉還顯得一片狼藉的院落,現在已經被大雪所掩蓋,像在上面蓋了一塊巨大的潔白的手巾,母親和我一起栽下的兩株棗樹威風凜凜地披掛着銀的甲冑,驕傲地向天空伸出雪白的臂膀。不到十米遠的河結成了厚冰,聽不見淌的聲音。
我沒有從橋上走,也無須橋,彼岸是曠野,我踏着雪向學校走去。
王嬗的家其實不在學校裏,是在學校後面。石頭徹成的牆,頂上是瓦,一共三間。我到的時候,王嬗正圍着圍裙,兩隻美麗的手粘糊糊的,是在捋餃子皮。
她兩頰紅通通的“快進來吧,外面也真夠冷的吧,瞧你這小臉蛋兒可凍成什麼樣了?”我朝她笑笑,一低頭,走進了她的廚房。屋裏光線稍稍顯得黯淡,面門的壁上是一張褪的年畫,一個胖小孩騎在一條翹尾金魚上。屋正中一張木方桌,幾條凳,屋角堆着一些未洗的衣服,王嬗的罩顯眼的放在最上面。
“中午就在這兒吃吧,你洗洗手幫我擀餃子皮吧。”王嬗已經下了圍裙,換上了一套家居棉衫,還端進了一盆火爐子,燒得正旺。她的頭髮是天然的略微卷曲,線型的瀉灑在肩上,別具風韻的豐滿臉頰在爐火的照耀下異乎尋常的亮麗。
“他呢?”我時常這樣稱呼她的丈夫,在我們兩個人的世界裏。她目不轉睛的凝視我,黑漆漆的瞳仁深處,倒映着我,旋轉着我。她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嘴。一瞬間,我覺得有一股暖穿過我的周身,我的心臟彷彿在這冬的早上停止了跳動。
“他值班呢。今天就我們倆。”她用手拂去沾在我外套上的雪花“這雪下得好大,好不容易等它歇了,我就給你打電話了。”她的語聲微微顫抖,好像風中飄浮着的音符。<